“受委屈了嗎?”
周劲野避开风风火火跑過的一個人影,面色不改地继续往自己的寝室裡走。
他直接拧了门走了进去,也见到了寝室多出来的两個人,還有浓重的烟味。
周劲野皱了下眉,终于认真打量起了多出来的两個人——两個男生沒穿校服,身上的衣服堆满了logo,手上還捧着個手机,光明正大地翘着腿坐在床上玩。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们两個无足轻重地抬了下眉,目光从周劲野的身上划過,笑骂道:“卧槽!李欢,快点把门关上,吓死老子了。”
李欢应了声,就把门关了。
其中個男生把手机按灭,吊儿郎当地跟周劲野搭话:“哎!兄弟,你叫啥名字啊,我今天在群裡看到你照片无数遍了!”
“宋徐!”他又撞了撞隔壁那個男生的肩膀,摸着下巴问道,“他有那些女的說的那么帅嗎,我怎么觉得也就一般?”
“董乐圣,你他妈照照镜子呗。”宋徐嗤笑了声,也问了遍,“兄弟你叫啥啊?”
周劲野的眉头皱了皱紧:“周劲野。”
地上還有他们两個剩下的烟蒂和烟灰,估计是翘了晚自习回寝室抽烟,地上剩下的香烟尸体還挺多。
周劲野很讨厌烟味,他淡淡地道:“以后别在寝室抽烟。”
“噫——?”
董乐圣从床上站了起来,脚尖随意地碾了碾地上的烟蒂,似笑非笑地问周劲野道:“抽烟怎么了?”
李欢的头皮快炸了,虽然他也看他们两個抽烟不爽很久了,但一直也沒敢提,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
董乐圣和周劲野個子差不多,对峙起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
“熏到我了。”周劲野沒什么惧意地道,他很平静地看着董乐圣,“你去走廊抽也行,总而言之别在寝室裡抽。”
“我就他妈抽怎么了?”
周劲野掀了掀眼皮看他,推开他的肩,语气平澜无波地问:“抽烟给自己上香?”
他這话說得实属不好听,董乐圣被气得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猛地就要去揪周劲野的领口。
“小董!”宋徐過来拦住了他,“你身上還有個大過,别和他吵!”
周劲野拉了拉自己的领口,垂下眸平静地道:“你们在寝室抽一次烟,我就告一次老师。”
董乐圣扯着唇冷笑了几声,最后挤出了几個字来:“你牛逼。”
李欢:“!!!”
他真的不知道周劲野是怎么用這种最拽的表情,說出告老师這种话的。
這一架吵到最后确是沒打起来,也奠定了他们寝室不和谐的基础,四個人之间就两两分组,周劲野不爱說话,宋徐和董乐圣又每天玩手机。
寝室裡的气氛越加尴尬,但李欢却觉得這比一起好。
或许是因为周劲野的威胁有用,最起码沒人在寝室裡抽烟了,他们实在是憋不住了,也是跑去烟台抽的。
周劲野想的也可能是多一事少一事,偶尔闻见阳台的烟味也沒說什么。
這一周勉强過得還算和平。
礼拜四的夜晚,周劲野站在阳台借了李欢的手机跟林觉晓打电话,残留的烟味熏得他烦躁。
他用手在鼻子旁扇了扇风,驱散了掉些烟味,听到林觉晓的声音的时候,他才沒那么烦闷。
夏日的夜风清爽,周劲野低低地喊了声:“哥?”
林觉晓在遛狗,接到电话时费力地拉住牵引绳,沒让安安乱跑:“劲野,怎么了?”
“……”
周劲野也不知道该說些什么,今天他看到李欢在跟他妈妈打电话,有点怔愣,突然就想跟林觉晓打电话了。
电话通了,他却什么都說不出来了。
林觉晓问:“受委屈了?”
他說话的语速慢慢的,像是轻柔的湖水。
周劲野却道:“沒有。”
他說沒有,林觉晓也沒有继续往下问,只是陪着他聊了会天。
“我今天帮一只泰迪接生了。”林觉晓笑着說,有点得意,“很成功,术后修复也很好。”
他喋喋不休地讲了很多關於工作的事情,却不会让周劲野觉得枯燥,林觉晓讲得很有趣,還生动形象。
聊了很久后,林觉晓道:“我明天来接你?”
周劲野第一次不担心麻烦林觉晓,他就是想林觉晓来接他。
周劲野已经认得林觉晓的车了,一看到熟悉的车牌他就拖着行李箱往那边走。
几天不见,林觉晓剪了個头发,沒有剪得很短,秀气的眉眼轮廓却越发明显。
车裡的空调冷气温温的,不会让突然坐进去的人觉得刺骨,但又很好地缓解了下周劲野浑身上下的燥热。
他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书包抱在怀裡,坐了进去喊了声:“觉晓哥。”
林觉晓转過头对他笑了笑,拨弄了几下空调片,温和地道:“不要对脸吹,对身体不好。”
林觉晓开车的技术稳了不少,最起码敢把车速往六十码开了。
周劲野走在公寓楼道上的时候,却有些熟悉的陌生感,推开门的时候,许久不见的宠物围了過来。
小猫长得快,康康已经长大一圈了,见到周劲野的时候,很自觉地粘了過来。
它越长越漂亮了,蔚蓝的眼睛像是片深色的湖,长长的尾巴在背后摇了摇,张开粉嫩的三角唇瓣,轻轻柔柔地“喵~”了声。
周劲野弯下腰,把它抱起来。
另外只小猫咪坐在沙发上,它像是有感自己失宠的危机,冲着林觉晓嘶哑咧嘴地“喵”。
林觉晓被它逗笑了,坐到沙发旁,轻轻揉了揉它结着硬咖的眼睛。
他還顺便接了個电话:“喂,妈?”
林觉晓接电话的时候用的是方言,但江浙這一代的方言都差不多,周劲野能听清他在說些什么。
他笑得狡黠,边顺着小猫咪的毛,边聊着电话。
周劲野听着声音,心思不由得有些跑远,但他忽然听到林觉晓提到了他。
——“嗯,周玉晨弟弟,挺乖的。”
——“一起带過来,行啊行啊。”
周劲野只听了那句“挺乖的”,蹲久了的腿有些发麻,耳根子也开始发烧。
原本是顺着康康的毛在揉,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逆方向。
康康的毛快炸了,它不满地用自己還沒长齐的牙齿,咬了咬周劲野的手掌,在他的皮肤表面留下了潮湿的口水痕迹。
周劲野才陡然回過神来,他心不在焉地蹲在地上,林觉晓的电话也打完了。
他挂了电话,问周劲野:“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你去嗎?”
林觉晓笑眯眯地问:“我爸妈做饭很好吃的。”
周劲野应了下来,坐上了林觉晓的车。
回林觉晓爸妈的车途经高架,宁城的高架两條道中间种了一排的月季,粉嫩的在空中舞动,娇艳欲滴又朝气蓬勃。
林觉晓指了指给周劲野看:“漂亮嗎?”
“漂亮的。”
周劲野多看了几眼,趁着堵车,他把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他其实很喜歡摄影,当初为了买那個单反,還翘了好几节课,背着他妈妈也背着班主任翘了很多的课。
去酒吧驻唱,就为了买单反。
钱還沒攒到,就因为未成年被老板给开了,但他最后還是收到了這個单反。
作为一個惊喜的礼物,可周劲野却再也沒有用過单反拍過照。
林觉晓父母家并不远,在一個老式小区裡,但楼道和房子都很干净。
他沒钥匙,只能敲门,敲门沒多久,他妈张慧英就跑過来开了门。
张慧英已经四十多岁了,但還是有年轻时漂亮的痕迹,身材還是匀称,正穿了條漂亮的花裙子。
林觉晓大概是长得像他,张慧英一笑起来,一开口周劲野觉得他们母子就更像了。
张慧英是個初中语文老师,讲话的时候有些文弱气,温温柔柔地道:“觉晓,进来进来。”
她又朝着周劲野笑了笑道:“你就是玉晨弟弟吧,长得真俊啊,有少年气。”
周劲野罕见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脸有些红,小声地說了句:“谢谢姨。”
张慧英从玄关旁的鞋柜裡翻出来两双拖鞋,问道:“你穿觉晓穿過的拖鞋沒事吧?太突然了,阿姨来不及去给你买双拖鞋。”
“不介意。”周劲野摇了摇头,把脚放进了還印着小熊维尼头像的拖鞋裡。
“妈!”林觉晓的表情有些窘迫,“怎么還收着這双拖鞋。”
周劲野低头看了一眼,和拖鞋上的小熊维尼的绿豆眼对视了一眼,却道:“挺可爱的。”
屋裡是阵饭香,周劲野环顾了圈林觉晓家。
布置得很温馨,一百二平的房间裡很整洁,茶几上的水果盆裡還放着刚洗過的苹果。
林国源从厨房裡端着最后一碗菜走了出来,是碗大菜,浓稠奶白色的鱼头汤。
他往自己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招呼道:“過来吃饭。”
林觉晓的下半张脸比较像他,林国源也冲周劲野笑了笑道:“玉晨弟弟对吧,過来吃饭,叔叔做的鱼头很好吃。”
周劲野已经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种氛围了,他妈在的时候,也要经常出差。
所以周劲野才学会了做饭,他早就习惯一個人住在家裡,一個人吃饭。
他接過林国源递過来的筷子,低声道了声“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