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千夫所指
每日在他書房中來往的侍衛是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這次依然是不待侍衛走到他面前，他便開口詢問：“如何了，可有消息？”
對方俯身施禮，垂首搖頭：“厲總管已經帶人到了淮南，但目前還未有慕一白的消息。不過，根據書驛的線報，各別門派以追討慕遙情遺腹子的名義暗中打探《無間錄》剩餘殘卷的下落。顧闊雲留下的那冊殘卷最後由地府接手，他們便猜測或可能就在崇夜手上。但多次探查，進展都不順利，途中似是總有人前去阻撓，但似乎並無爭奪殘卷之意，書驛也並未探得那人身份。”
有人前去阻撓，且無意爭奪殘卷，這一點怎麼看都不尋常，李盛昱心中泛起了一絲波瀾，可目前他也無從推測此人是誰。
他嘆了口氣：“知道了，傳李睦來見我。”
“公子已動身前往京畿，現在想來已是在路上了。”被問到這個，侍衛有些緊張。
“什麼？”李盛昱驚道，李睦並未將此行之事告知於他。
“他去做什麼？”
“屬下不知，公子並未告知，似是昨夜便動身了，走得很急。”
李盛昱大概已經猜到了李睦此行的目的，他想要借河間府與太師府的關係來在這個被動的形勢下保全李家。
但他料定，朝廷是不會插手的，從棋子到棄子，只有一步之遙，用與不用只在一念之間。
李盛昱心煩意亂地擺了擺手，臉色很是難看：“可有新戰報？”
“有”，侍衛起身將一道信箋呈到了李盛昱面前。
總還是算有了一些消息。
“下去吧。”李盛昱回到岸前準備去拆信，卻發現對方還在原地沒動。
“還有事？”
“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講。”
“以雄驥山莊、素風堡、天瓊劍莊爲首的北方各宗門已經派人在長相思落腳。他們要求……要求您對於祠堂的無字牌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長相思？”李盛昱一時竟想不起來伯陽城何時有了這麼個陌生的地方。
“就是之前的仙賓居。”侍衛解釋道。
仙賓居，聽到這個名字，李盛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處酒樓被盤出去明明是最近的事。這名字改得太過惆悵，李盛昱覺得愁苦，不如之前的好。
此前，無字牌位之事隨着李百的“死”逐漸平息，現在卻又無端被提起，李盛昱隱隱覺得，這件事大概與他派厲誠前去打探慕一白的下落有關。
江湖中人比狗還靈的鼻子，已經嗅到了風聲。
他們要的不是解釋，而是決裂，這次分明已經表明了孤立李家的態度，這是一個逃不出的圈套。
李盛昱眉間的溝壑，現在是再也無法抹平了。
他打開了信箋，前方的戰事仍在僵持，駐紮在東南的墨翎軍已被東宮麾下的司裕將軍逼退，再加上糧草無法即使供給，敗退的散兵已開始對周圍的百姓下手。駐守在南方的補給部隊，還在靠着手中的火器負隅頑抗。
李盛昱怔怔地凝視着空蕩蕩的書房，沒了厲誠在他身邊囉嗦，突然便冷清了一大截。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已經發覺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着它們固有的節奏一點一點的發生，而這所有的事都相互關聯，無可避免。
一場婚事可以用來做局，昔日的盟友可以瞬間變爲敵人，江湖中的暗流從未停下過洶涌，也從未改變過殘酷。
李盛昱將前前後後發生的事細細梳理了一遍，做了一個決定。
“在長相思會客有失敬意，把他們都請到府上來。”
未肖多長時間，正道結盟分崩在即、江湖各派前去聲討李府的消息便如瘟疫一般散播了出去。
這一日，李盛昱一早便等在了正廳，等着那些前來聲討的宗門一一到齊。
從前那些熟悉的面孔，這一次再見，便徒增了一層疏離，每一個人臉上都帶着審判的目光。
“李大俠，自《無間錄》出現在令郎的大婚現場，我等便覺得此事非同尋常，可李大俠卻是憑着一己之力大事化小，我各宗門此後也並未在意，卻未曾想，李大俠一早便在佈局了，實在令我等佩服至極。”
這樣的話從茹慶安的嘴裏說出來，李盛昱只覺得寒涼無比，他的心如在滴血，李百在那次護送殘卷的途中險些喪命，現在卻被說成是做局，李盛昱不禁在心中苛責自己，江湖中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德行，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未習慣？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個人總會在這種情況下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對他說出這句話來。
李盛昱無奈地笑了笑：“自《無間錄》現世以來，我們各個宗門之間的信任便被一點點的消磨殆盡，再一次挑起江湖的波瀾，讓我等之間互相猜忌，這纔是始作俑者的真正目的，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那麼，誰纔是這個始作俑者？”
“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李盛昱淡淡迴應：“南方戰事未平，百姓猶在煎熬，我們卻不能一致對敵，反在這裏爲着一些無法確定的事浪費口舌，實在有失道義。”
“那麼，將慕遙情的遺腹子豢養在身側，將我等隱瞞了這麼多年，又在各宗門分離圍剿地府殘餘的時候差人悄悄去尋慕一白的下落，便有道義可言麼，李大俠，這些你又當作何解釋？”
“對啊，我等還聽說，你少時曾與那大魔頭是至交，貴府祠堂供奉的那塊無字排位，究竟是誰，到底是不是慕遙情？”
有人很快接過了話茬，再一次將那些陳年舊事給抖了出來。
李盛昱很清楚，當下李家是千夫所指，百口莫辯。
無論他解釋什麼，都只會被當作狡辯。
大廳裏一瞬間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李盛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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