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生如夏花（最終章）
狄小鸞同李百說了一路的話，但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她不知道。
一路上被風吹散的杏花如雪般散落一地，狄小鸞心冷如冰。
她緊緊地握着李百的手，可他手上的溫度卻在一點點的消散。
那隻手，依舊纏着她送的金剛結，狄小鸞將那隻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護送他們的這輛馬車駛出了最快的速度，一路奔向京畿近郊的宅邸，駱遷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湯藥，就等人來。
安頓好李百，駱遷對狄小鸞道：“狄姑娘，你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就行了。有什麼情況，我會告訴你。”
“好。”狄小鸞看着牀上的李百，默了半天，她乾澀的嗓子裏只擠出了這一個字，她還想問些什麼，可是她鼓不起勇氣。
狄小鸞就着井水洗了把臉，冰涼的井水同她滾燙的眼淚混在了一起，她根本無心休息，最後還是回到了李百房間的門前，這時她聽到裏面似乎有人在說話。
“我幾時給你傳的信，你又是幾時去的？”這是駱遷的聲音。
“我一直就在他附近，但他身邊一直有朝廷的人，我不方便出面。再說我還要去解決地府那邊的人，你以爲那二十二辰鬼像撕紙一樣那麼好對付？還有這次，照影埋伏在四周的人，我不得一一找出來給擺平麼？”
“動作太慢，對付那麼幾個兔崽子，花這麼長時間，有辱你莫君澤的名頭。”駱遷淡淡道。
“你少在這站着說話不腰疼”，莫君澤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悅：“你能耐你怎麼不去？”
“我沒你能耐，所以我不去。”駱遷道。
接着是一陣沉默。
“你再晚去會兒，人就不用給我帶回來了。”駱遷又說了一句。
“我這不是沒晚麼？再說你這話說的，萬一人家姑娘在外面聽着，你說你——”
“聽着便聽着，她又不是沒聽過。”駱遷截口道。
聽到這，狄小鸞直接推門進了屋。
看見她，屋裏的倆人瞬間僵在原地。
“這是莫君澤”，駱遷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莫君澤的肩膀，向狄小鸞介紹道：“是李百的師父，認識一下。”
莫君澤瞪着駱遷：“……”
“駱先生”，狄小鸞朝李百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您給我交個底，李百……他還有救麼？”
駱遷搖了搖頭。
狄小鸞睜大了眼睛：“沒救了？”
駱遷：“不知道。”
“他傷得太重，我會盡全力救他”，駱遷道：“你放心，他師父說了，就算耗盡畢生功力也要救他。”
這回換莫君澤瞪大了眼睛，他一臉不解地瞧着駱遷，臉上分明寫着：“我什麼時候說過？”
狄小鸞立刻垂首向莫君澤施禮：“晚輩在此先謝過莫前輩。”
“我……”
“狄姑娘如此誠意，你忍心拒絕？”駱遷悠悠地瞧着莫君澤。
莫君澤：“……”
“狄姑娘，一白是我的徒兒，我必會盡全力救治，你且放心。”
駱遷給他修了個往上的臺階，莫君澤只得頂着風往上走。
狄小鸞目光閃動，再次向莫君澤施禮：“多謝前輩！”
“去看看他吧。”駱遷對狄小鸞輕聲道，接着把莫君澤拽出了房間。
“駱遷你個……唔……”剛出門，莫君澤話還沒罵出來就被駱遷捂上了嘴。
“當着孩子的面，不許罵人。”
狄小鸞抹了臉上的淚水，走到牀邊坐下。
李百安安靜靜地躺着，就像他睡着時一樣安靜。
狄小鸞伸手撫了撫他蒼白的臉頰，接着握住了他的手。
“你不是地府的辰使麼，掌控着生死簿的人，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狄小鸞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她的眼睛是腫的，此時連呼吸都是顫抖的：“爲什麼……爲什麼要讓你承受這些。”
“你曾經問我肯不肯信你，我說我絕不會看錯人，而事實上我也確實沒有看錯。我知道，羅孟大人是你救下的，我還知道，之前參與撰冊的那些前輩，也是你救下的。你之前一直說，等這一切都平息下來，就告訴我一個祕密，我也知道你要告訴我什麼，宛城的那處宅子，就是你幫我阿孃藏身的所在”，狄小鸞的淚又開始止不住地流下來，她想起了李百在昏迷前說的那句話，她知道他想在最後一刻同她解釋清楚。
“我知道你沒有，當然不會是你，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狄小鸞把頭埋進了臂彎裏，擦乾了眼淚，擡起頭，竭力去擠出一個笑容，“你命硬，閻王殿不敢收，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看出來了。我說過，我沒同意，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李百你個混蛋，你把姑奶奶的大好年華都給耽誤了，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姑奶奶我的手掌心。”
“……好……你這麼捨不得我死……那我就不死了。”
是李百的聲音，他雙目雖闔，睫羽卻在微微顫動。
他的手一絲力氣也沒有，狄小鸞卻好像感覺到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
她一個沒忍住，眼淚又下來了：“你最好說話算話。”
三個月後。
“這支好看麼？”狄小鸞站在鏡前，手裏握着一支珠釵，在髮髻旁邊比劃着。
“好看，姑娘戴哪支都好看。”嬤嬤在她身後迴應着。
她輕嘆了口氣，並不想聽這些，她自然知道戴哪支都好看，她只是想從這衆多的選擇裏挑出一支最合心意的。
若換做從前，李百定會耐心地陪着她，不厭其煩地幫她細細對比。
他被莫君澤帶走閉關療傷已經三月有餘，而杜少嶸十日後大婚的請柬早已送了過來。
她實在是毫無心情。
“你說，杜大人大婚，送什麼禮物合適？”狄小鸞把珠釵放了下來。
“就該送他兩個耳刮子外加一記爆慄。”
這次回答她的，不是嬤嬤。
是早已刻在她心裏的聲音。
狄小鸞心下一顫，霍得站起來轉過身，她看到一個人正抱着雙臂，倚着門框悠悠地瞧着她。
“阿嶽，我回來了。”
（全文完）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