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一扯一 作者:乌珑茶 黄芪肖沒能跟上西参与东箕,然而他若真想跟上去,区区一個小乌,实则非是他的对手。 退一万步讲,方将纵然小乌将他绊住了脚,他身边的缇骑何其多,随便一個都可以继续跟上,而他沒有這样做,无非也是想着无甚必要。 但安有鱼這边,却令他觉得很有必要弄個清楚。 想到做到,想着提步便往武英殿走,走到殿门前,尚未跨過高高的门槛,黄芪肖便看到李旲身边的丛侍卫向他走来。 他沒料错,确实是直直冲着他走来。 丛侍卫踏出武英殿,礼数周全地向着黄芪肖一礼:“黄指挥使,殿下說,安院使不過乃小小医官,若有何处举止不当,還請黄指挥使莫要见怪。” 黄芪肖微笑着看着丛侍卫虽是冲他行礼,挡在他跟前的高大身躯却半分也未有相让之意,便明白太子想保安有鱼之心,那是丝毫不想掩了。 能教东宫這般的,他思忖一二,觉得大抵与太子心尖尖上的人儿杨芸钗脱不了干系。 毕竟杨芸钗与亡于杏江的夜十一乃是非是嫡亲姐妹,却胜過嫡亲姐妹的姐妹情深,安有鱼又是夜十一的师伯,便不提這一层关系,他也耳闻過,夜十一当年同马文池修习五禽戏,杨芸钗也有跟着在边上修习,在达到一同强身健体的功效。 如此這般,杨芸钗会帮安有鱼,他是半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因此东宫出面相助安有鱼,一层关系扯着一层关系,他亦是半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理解并接受的。 但真堵到他跟前来,能想通归能想通,他還以点头之余,于转身往月台回走之际,仍然止不住在心裡暗暗地叹了口气儿。 有时候他总禁不住地在想,当年的夜小老虎要是沒殒在杏江,那如今的京城,又该是何等模样。 丛侍卫办完自家殿下交代的事情,很快回到李旲身后侧,继续与周侍卫一人一边,一声不吭地站守着。 李旲命丛侍卫出殿门挡到黄芪肖跟前去的這一幕,杨芸钗沒错過,安有鱼亦沒错過,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交汇,只一息又分开。 点到为止。 彼此领会。 仿佛什么也沒发生過。 杨芸钗转眼看向李旲,眼裡是浓浓的情意,与满满的感激。 安有鱼看回自己的席桌,美滋滋地继续吃席,暗忖着十一的安排就是周全,芸钗托太子之举亦很是妥当,她有她们齐齐护着,不管她有无那個脑力抗衡這宫裡的明涛暗涌,总归不会有何危险。 如同莫息一直关注着夜十一,李旲一直关注着杨芸钗,马文池也一直关注着安有鱼。 一直关注着,免不得安有鱼的一举一动尽落于马文池眼裡。 他端起冷冽的清酒一饮而尽,又夹了一筷狮子头进嘴裡,觉得味道不错,又夹了一筷,直夹到第五筷,他的嘴唇沾满油渍,方慢慢放下碗筷。 守望甚为机灵,中间给添了四回酒,直至马文池不再专门怼着狮子头吃,他已然接连灌了五杯黄汤。 他酒量甚佳,几近千杯不醒,区区五杯,不在话下。 守望還想再添,却教他喊住:“不喝了。”留着足够清醒的脑子,還得看着师兄,与他那至今都不敢亲口与他实言的逆徒。 每每想到這两位,一個是他想娶而求娶无门的师兄,一個是他平生收下的唯一弟子還诈死也不亲口透露与他知晓的逆徒,他的心口就得微微地发疼。 一是为情所困,一是怒火难泄。 师兄倒罢,脑子一直在他之下,逆徒呢,脑子那是比他還要七拐八绕九弯十八曲,结果却是選擇将借死遁离,继而改头换面,从夜大小姐成为王大小姐,如此大的事情,与于年宴之上会有所布置有所计划之事,统统告知了师兄,而非来告知他。 就很恼火。 然而這股子恼火一直卡在他心中,始终无法找到机会去找逆徒,面对面地将亲近师兄多過于亲近他此师父的逆徒好好地臭骂一顿。 守望一听马文池說不喝了,刚执起的酒壶便又搁回桌面一边,沒想到也不過十几息,便看到說着不喝了的自家爷,竟是自個儿执起酒壶,自顾自地倒起第六杯。 他本是想开口问一问,然在看到自家爷那黑沉得有如墨染的脸色,他直起刚弯下的腰,挺着胸膛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权当刚才沒听见,现在也沒看到。 倒是邻桌的冯大无意间瞥到,心道马文池這是又想到何糟心事儿不成,遂关怀道:“马兄這是怎么了?因何事儿情绪這般不佳?” “我师兄,我……”马文池冷笑着答道,答到一半,另一半给吞了回去,师兄說得,那逆徒眼下還透露不得。 虽是听出言犹未尽,冯大也沒察觉马文池于言语之间同他隐瞒什么,顺着话儿就往下问:“安院使怎么了?” 复又往安有鱼那边的席案看去:“瞧着安院使吃得挺欢的,也沒什么事儿啊。” 听到安有鱼吃得挺欢,马文池都不想去看,然心裡想归想,恼归恼,眼睛還是背叛了脑子,很顺从地在下一息就往安有鱼那桌看去。 冯大回過头来:“還是還有其他事儿?” 眼下是年宴之上,一切瞧着平静无波,他也非当年初初当官的傻小子了,更懂得那被掩于平波之下,一旦被掀翻,必将是狂风巨浪。 那可就骇人了。 有其他事儿,但在逆徒自曝其真实身份之前,作为师父的他也只能保密。 马文池摇头道:“并无其他事儿。” “瞧你脸色,不像啊。”冯大与马文池相识相知也有十年之久,一同在朝为官更是携手迸进,不分你我地共同抵御政敌的明枪暗箭。 要說了解,彼此都颇为了解彼此。 只是他不似马文池内敛深沉,往往都只看到事情的表象,而不似挚友那般能将事情的内裡观得底朝天。 這一点儿,他自来十分敬佩挚友。 但也有一点儿,他自来十分不满马文池。 那便是话儿只言一半,事儿都装在脑子裡,他不往裡掏一掏,永远都不知道其肚子裡装了多少他被蒙在鼓裡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