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那种痛像是心脏肌肉在紧缩,攥成一個硬邦邦的拳的痛感牵扯着她的呼吸。
她有意调整呼吸频率,但沒有用,“嘭”的一声巨响,车身猛晃,紧接着车尾再次被狠撞了,身体跟着车猛地一颤,她将尖叫压在口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妈的!”司机骂了一句脏话。
关素舒肩胛骨紧锁,她压抑着痛感俯下身子,紧按着心口的手背紧绷,眼前一片一片地发黑,连后车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甩开的都沒再注意到。
当车穿過数十米高的铁艺门,停在大门两侧排列数根汰石子立柱前时,司机還未下车,门口早早等待着的管家便已快步走来,替她拉开了车后门。
车厢内,关素舒紧闭的眼睛因为透入的光而睁开,痛感已经减轻,她仍急促地呼吸着。
“二小姐,二小姐?”
管家关切地叫她。
关素舒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前排的司机,她沒有說话,勉力忍住不适。
缓了好一会她才微弓着身子踏出车门,管家立刻伸出手为她垫住车门顶,待她下车后合上车门,目送她进去后才回头去找司机。
从车上下来的关素舒脸色比纸還白,嘴唇泛着不自然的紫。
女佣早早在门口做好了准备,一见她吓一跳,急急忙忙问:“小姐,這是怎么了?”
关素舒說:“帮我打电话叫顾医生過来,就說我心脏又痛了。”
“好,需要给您备药嗎?”女佣担忧地问。
关素舒拒绝,“不用管我。”
她的房间就在一楼,過道两侧皆是名画的长廊,還有一间父亲的收藏室,尽头就是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原本在二楼,自她有回生病下楼摔倒了,父亲就把一楼的大型会议室给她做了新的卧室。
房间有一块通透的大落地窗,外面就是小型的高尔夫球场,单面透光的玻璃视野开阔。
偌大的房间被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除了衣帽间与浴室,整间卧室都沒有隔断。
在角落是带有大师签名的斯坦威三角钢琴,黑白的钢琴和娇嫩的鲜艳的玫瑰组合成一幅艺术的构图。
设计师在设计的时候都不是将房间称为女儿房,而是“公主房”,从家具到装饰全套奢侈品私人定制。
只能說钱对有钱人而言,就是一串微不足道的数字。
自从开学后关素舒已经有几個月沒回来了,看到房间依然干净整洁,心情顿时好多了。
她拉开墙面抽屉,各类药物分门别类地摆在裡边,她熟门熟路拿了常吃的药,接了小杯温水后将药服下。
衣服也沒换,直接扑倒在床上。
管家和司机检查了车的受损情况,尾灯碎了,保险杠也难逃一劫,调行车记录仪看了事故回放,管家看出一身冷汗。
他打电话向大老板报备了事情。
关靖沉声问:“素舒怎么样?”
“二小姐状态還好,顾医生已经来了。”管家道。
他听见电话那边有人說了一声,“关先生,看来有两批人。”
是一個青年的声音。
“他這個包扎還要多久?”关靖說。
“快了。”另一個声音說。
关靖声音沉稳对管家道:“我马上回来。”
关素舒小憩了一会,一直到私人医生上门才换了身衣服,去做身体检测。
“你這是太紧张导致心脏供血负担加重,药物只能暂时缓和疼痛,你的情况,以后還是得做手术。”顾医生說。
“哦。”她恹恹地回应,关素舒从小到大都不喜歡医院,但她很清楚不能拿身体开玩笑,身体一旦不适,就会主动联系医生,至于做手术……以后再說吧。
从小到大沒有人和她說学习有多重要,上进有多重要,所有家人都是告诉她,身体才是第一位,她就在這样的观念灌输下,既厌恶又珍惜地和自己虚弱的身体共处了二十一年。
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关素舒从检查床上坐起来,侧耳去听,“是不是我爸回来了?”
“应该是。”顾医生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白嫩的脚趾勾住长耳朵的长绒拖鞋,顾医生伸手想来扶她,关素舒侧肩躲了過去,她声音干脆的拒绝:“不用,還不至于站不稳。”
她跃下床,蹬着布偶拖鞋跑出了房间。
她身后,穿着白袍的青年男子看着落空的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站在三楼走廊上,关素舒一眼看到了关靖从大门走进来,正边走边解外套,她趴在大理石雕筑的栏杆上朝着楼下喊:“爸爸!”
楼下几個人都抬头向上看来。
关素舒注意到关靖身后還跟了一個男人,他身形颀长,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利落挺拔,沒有一丝多余的修饰。
看清楚他的样子,她稍微出神。
這個人关素舒认识,說不上熟或不熟,他们认识十几年,但只见過几面,她忘了他的名字是姓徐還是姓余,只记得每一次见他,他的变化都很大,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像湖泊一样深邃的眼睛,她总觉得這样一双眼睛背后一定是有故事的,故而印象深刻地记住了他的模样。
看到她在三楼,关靖停下脚步问她:“哪裡不舒服了?”
楼太高了,說话都得靠喊。
“我下来和你說。”
关素舒收回视线,从楼上跑下去。
关靖将外套脱下递给管家,往日低沉威严的声音此时带着宠溺道:“慢点跑,穿這么点不冷啊。”
刚刚做检查她换了一身衣服,一件背心吊带和宽松的南瓜睡裤,露出白皙的腿和胳膊肆意张扬着青春的生命力,看不出丝毫的虚弱与病态。
所有人都看向她,站在父亲身边的男人却在她跑下来后垂下了眼,只盯着那一份手上的文件。
关素舒放慢了脚步,她不掩饰好奇,目光从他脸到身上再到手,意外发现他熨烫整齐的西装外套和衬衫下的右手腕到手心都缠了一截纱布,纱布透着淡淡的红,关素舒猜测是血。
這一截纱布给他斯文,清隽的外形裡增添了一种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
盯着人伤口看不礼貌,她收回了目光。
关靖在沙发上坐下了,关素舒伸出手臂捏了捏爸爸的肩膀,问他:“你今天怎么回来這么晚啊?”
“遇上点意外,”关靖沒有多說,他侧過身打量她,问她:“听說你回来路上撞车了,有沒有受伤?”
“沒事儿,”关素舒抬起手臂做了一個挤肌肉的姿势,道:“健康着呢。”
“顾医生检查過了?”
“当然。”
她說完,看到了摊开在桌上的几张纸,上面写着“陶志凡”的名字,证件照裡的中年男人眯缝着眼,嘴角带着阴沉沉的笑,关素舒心裡一阵不舒服,问关靖:“這人是谁啊?”
“你有见過這個人嗎?”关靖抬抬下巴。
关素舒摇头,“不认识。”
关靖沒有和她解释太多,也沒有告诉她這就是那個撞她车的人,怕她害怕,他简单道:“以后要是遇上什么可疑的人,尤其是照片上這個人,马上打家裡电话或者报警。”
逃犯嗎?
“噢。”都說树大招风,关家家大业大,遇上什么人都不奇怪,他们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都习惯了对很多事情只保持点到即止的好奇。
“先生,给二小姐换個司机吧。”管家提议道。
关素舒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并不参与這种话题,只用好奇地眼神盯着一旁的男人。
她看清他手上的文件是一份合同,不知道那些的枯燥的條约有什么迷人的,他看得那么入神。
对管家的提议,关靖思忖了会,然后也看向了身边的年轻男人。
男人似乎感觉到老板的视线,他合上手头的文件,道:“关先生,關於荣焘集团给的這份资产……”
关靖抬起一只手截停了他的话,低沉的声音說:“小徐,家裡不聊公事,這件事回头再說。”
男人一顿,点头說“好”。
关靖看向他受伤的手,缓缓說:“你受了伤,這几天就不要着急去公司上班。”
诗经裡写诗有赋比兴,中国人說话也喜歡先起兴,徐周衍知道关靖话裡有话,他道:“先生,只是小伤,不妨碍。”
关素舒的目光随着他们的话再次落到男人手腕上,這次是直接地打量,她问徐周衍:“你怎么受伤的?”
因为她的插话,两個男人都停住了话头,徐周衍微微一愣,接着才对视上她的目光,关素舒脸上写满了对他的好奇。
她的目光炯炯,徐周衍手指不自觉握紧,语气依然平静:“刀划了一下。”
有些东西离她的世界太远,关素舒第一反应是用刀时候伤到了,看着還挺严重的,她有些惊奇道:“水果刀嗎?怎么会划到這上面去?”
徐周衍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关靖今天之所以会晚回来這么久,是在路上同样遇到了袭击,好在遇到了徐周衍,想到他今天干脆狠厉的身手,关靖手指微叩,落定了主意:“素舒平常都在学校,我也照顾不到她,不如這样,小徐,這几天你先跟着素舒,保护她一段時間。”
他?保护我?
关素舒打量他清瘦的身形,目露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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