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开始就别有图谋。
辞职是要董事长签字的,申請书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关靖却从辞职信裡看出了一点别的什么来,他亲自打电话询问徐周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還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徐周衍犹豫再三,将真正的原因說了。
他当然本可以找個借口,以为公司好的名号冠冕堂皇提請辞职,但他既然做了,就想好了承担相应责任。
关靖听完了他的理由,沉默良久,告诉他,人各有志,你走吧。
从广新开发区打车回家,来接的一辆黑色桑塔纳,车身一层厚泥,得有那么半個来月沒洗车了。
前几年市裡都是大举搞生态海绵城市的旗号,除了马路、人行道,哪哪都种满了树,哪哪都填满了泥巴,最近会市连着几天大雨,雨一大,泥水飞溅,人和车都遭殃。
她上车时還嘀咕着和司机建议一下该去洗個车了,坐稳后,看见司机穿着一件胳膊肘上還破洞的西装,嘴巴一闭,又沒說了。
司机回头看她,问:“是尾号3612吧?”
“对。”她点头。
司机按下顾客已上车,导航动了起来,他打着方向盘问:“這么晚了才下班呐?”
今天拍摄到這個点才结束,虽說是给自己打工,也算打工了。
“算是吧。”关素舒說。
“上晚班?”司机和她聊着。
关素舒感觉還挺新奇,她当了那么多年学生,头回有人把她当上班族,她想了想,說:“应该是加班。”
司机感慨說:“我儿子也在开发区這边上班,他在厂裡,有时候上晚班,這白天不起,晚上不睡,也不怎么和家裡人說话,哎。”
来自一位父亲莫奈何的感叹让关素舒也产生了一点心虚。
她回家是因为白天接到了父亲的电话,问她怎么都不回家住。
最近她是沒怎么回家了,一门心思扑在剧组裡,稍微有点空闲都跑去徐周衍那了。
关程煜倒是来她剧组探了一次班,整個剧组都忙得脚不点地,也沒人管他,他旁观了一会,交代关素舒自己要注意身体,沒待多久就走了。
她最近是不是对家裡人太不关心了?
关素舒自我反省了一下。
她到家已经是夜裡十点多,又累又饿,进门先叫管家:“钟叔,有吃的嗎?我饿死了。”
“二小姐,還沒吃饭啊?”管家忧上眉头。
“吃了,這会都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我想吃点东西,随便煮点面條吧,我饿死了。”
关靖听到了她的声音,提着声训道:“别整天死啊活啊的,都說的什么话!”
对老一辈這种忌讳关素舒并不放心上,她摘下包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嘻嘻哈哈道:“当然說的人话。”
她看了看客厅,问:“我哥呢?”
“楼上。”
“哦,”关素舒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口,换了口气,问:“爸,叫我回来什么事呀?”
“怎么,不叫你你就不打算回来了?”
关素舒抱怨道:“最近太忙了,真是亲自导過了戏才知道正儿八经拍一部戏原来這么不容易,累死我了。”
她甩开拖鞋上了沙发。
关靖支着侧脸问:“噢?有些什么感悟了?”
关素舒掰着手指和他說:“你是不知道,光是這场地、艺人统筹還有這拍摄,有多耗时耗力,我每天都是六七点起来,要是早一点,那就晚上七八点收工,晚一点就得到十一二点才能收工,有时候演员对有些情节不理解,连夜开会,修剧本,一开就得到凌晨一二点才能睡,沒這么累過!”
关靖嘲笑她:“觉得累了還要做,回来歇着不好?”
对她正经想干一件事,关靖总是不看好,动辄還要给她泼冷水。
好在关素舒神经大條对這套PUA免疫,兴致冲冲道:“因为還挺好玩的,累归累,但成就感也是真的,看着演员把你想象的情节都拍出来了,那种感觉,懂吧!”
关靖哼笑一声,不置可否,问她:“想好了以后就往這個方向走了?”
“差不多吧,不過当导演真的太累了,我想以后有机会,還是出去多学习学习,见见世面。”
关靖对她要求一向也不是很高,听她這么坚定,语气也软和了些,說:“有想学习的心,是好的,但也要注意身体,作息這么不规律,吃得消嗎?”
“還……好吧。”
关素舒沒敢說真话,其实她有几天状态特别不好,特别是晚上熬夜再早起的时候,感觉一阵一阵地心慌喘不過气,她也习惯了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一小瓶子三十粒,她吃了几次了。
不知道這個有沒有副作用,也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耐药性,但她不想因为身体就把大伙時間耽误了,她是真的很想把這一次的电影拍好,哪怕比赛沒能有一個好的结果,但她努力過了,那也沒有遗憾了。
在這一点上,兄妹俩都继承了关靖和薛秋宁的脾性,骨子裡的不服输,有了一個目标,哪怕得吃苦头,也要把事做好。
就像她高考的时候,那时候所有人都說,她随便上個大学都一样,但关素舒不行,她想好了要上会艺,咬着牙集训,用几個月补了别人几年的专业,最后還拿到了专业全省前几的好成绩。
她智商不比别人差,只是起点太高了,方向比别人更难找。
用马云的话来說就是“我对钱沒有兴趣”。
关靖当然也知道她志向不在从商上,所以从来不勉强她去了解商业上的事情,但是毕竟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关靖和她說:“别只顾着你那点小打小闹,你基金裡的那些,還有你自己的储蓄,你要多上心,多问问理财顾问情况,别稀裡糊涂的,到时候都亏空也什么都不知道。”
关素舒嗯嗯啊啊地附和:“我知道的。”
倒不是敷衍,最近为了剧组,她也投了不少钱进去,特地查了查自己的储蓄,觉得小金库還够她造的。
理财顾问也经常发消息给她,和她說說她之前投的股票和基金涨势,当然,最近的股票和基金都不景气,一线的飘绿,少有几支红的,看得人容易心慌,关素舒也就沒怎么关注了。
父女俩聊着,关程煜也从楼上下来了,他穿着一身蓝色的睡衣,刚睡醒的样子,看到了妹妹,惊讶道:“今天什么风把你刮回来了?”
“怎么的,我家還不让我回来了?”关素舒白他一眼。
“哪敢。”
关程煜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香味,问:“這是在煮什么?”
“在给二小姐下面呢。”管家說。
“你還沒吃饭?”
关程煜问。
关素舒盯着手机回答:“吃過了,又饿了,想吃夜宵。”
关程煜在她旁边坐下了,“晚上沒吃多少吧,你看你這瘦得两把骨头,也不知道你平常吃些什么。”
关素舒拿着手机往旁边转了转,索性靠到了沙发另一边去,听着关程煜的念叨,左耳进右耳出。
关程煜坐下后,握住她脚踝,把她脚拿一边,還說着“臭死了”。
“你有病吧,谁让你闻的!”
“你自己闻闻。”关程煜嫌弃道。
关素舒不信這個邪,自己闻了一下,自觉沒有异味,立刻把脚怼到了关程煜脸上去,道:“你才臭,你再闻闻。”
关程煜直接把她袜子扒了,抓着她脚心挠她痒,关素舒不受控制地狂笑了起来,疯狂踹关程煜。
关靖指着這俩人对管家道:“你看這两個,加起来還沒十岁。”
管家也是见過大风大浪的人了,和别人家兄弟阋墙,兄妹反目成仇相比,他们家真是和谐得不能再和谐了,而且這兄妹俩,小时候天天干架,长大了,感情倒比小时候還好了,多难得。
对关靖的话,他慈爱地笑道:“都是小孩子心性。”
关素舒蹬关程煜:“說你小孩子呢,幼稚!”
“你才是幼稚,毛都沒长齐的臭丫头。”
关素舒终于抢回自己脚的控制权了,抓起抱枕朝着关程煜一顿狂抽:“滚滚滚!”
关程煜灰头土脸地被她打到了另一條沙发去了。
手机在震动,提示有消息进来。
关素舒从沙发下掏了掏掉下去的手机,看到了一條徐周衍发過来的消息,他說:[素舒,明天有時間嗎,有事情想和你当面說
什么事情?
她想這样问,又觉得他既然要当面說,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便回复道:[好啊,明天我来找你?
[我来找你
他直接定下了。
看她抱着手机一脸的笑,关靖不动声色地问:“和谁聊天呢?”
“一個朋友。”关素舒不擅长說谎,有点心虚地含糊說。
她這么一說,关靖就知道对面是谁了。
他转头和关程煜道:“今天公司一個总监辞职了。”
“总监?什么总监?”关程煜问。
“法务部总监,這個部门今年已经是三换将了。”
关素舒敏锐地捕捉到了法务部总监這几個字,立马抬起了头:“法务部总监,不是徐周衍嗎?”
关靖从鼻子裡发出一声:“嗯。”
“为什么啊?”她有点懵。
关靖沒回答她,而是又和关程煜道:“杜成斌的事你也知道,怎么看?”
关程煜:“我认为应该召开股东大会,罢免他的职位。”
关素舒最近沒怎么关注公司的事情,闻言道:“是东郊的事情嗎?”
关程煜說:“不止,你的事情也和他有关系。”
“你是說,绑架的事儿?”
关素舒惊得抱枕都掉了,她想不明白!
虽然她并不喜歡這個人,但自认为对他也還是尊重,也沒什么矛盾,怎么就到了他想要弄死她的地步了?
“這件事情,我和父亲会处理好,你做你自己的事情,不用管這些。”关程煜道。
关素舒跽坐起来,挺直了腰问:“那他又和徐周衍有什么关系?”
关靖看到了女儿关切的目光,他依然神色不动,只是声音沉了沉,說:“我是终日打雁,最后被雁啄了眼。”
“什么意思?”关素舒扭头看說人话的哥哥,寻求一個解释。
关程煜只当闲谈,随意道:“這個徐什么,是警方的线人,从一开始进入公司就别有图谋。”
关素舒的心一下沉进了深渊,她攥紧了手,试图辩白:“可是他帮了忙啊,如果不是他說不定我們现在都不知道那個人是杜……”
“你觉得他进入公司,就只是为了调查杜成斌嗎?你别忘了,爸才是公司的一把手,他要有什么怀疑,要调查的,第一個针对就是爸。”
“一仆不侍二主,他既然自有远大前程,我关盛集团也不缺区区一個法务总监。”
关素舒的心脏像坐了跳楼机,直往下坠,她喉头哽了下,艰难道:“那他是怀着什么目的进入公司的,他是间谍嗎?”
“你可以這样理解。”关程煜手往后枕,靠着椅背道。
客厅的灯光亮得晃眼,关素舒听到关程煜還在轻描淡写地說:“這年头,多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以诚待人的人,越讨不着好,還会被反着利用,世界大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啊,以后出社会了,要多长几個心眼,别被骗了還帮着数钱。”
“怎么可能,他……”
关素舒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有些事情,她沒经历過却也听說過,她怔怔地想,难道他接近我,也是别有目的的嗎?
阿姨从厨房端着煮好的面條出来,道:“二小姐,面好了!”
“我不饿了。”她低头穿上了鞋往房间走,走得又急又快。
看着她背影,关程煜纳闷道:“這是怎么了?”
情啊爱啊的,在现实面前就是這么不堪一击,都够不上让他出手来阻止。
关靖缓声道:“玩儿這么久了,也差不多了。”
“我沒玩,我這刚睡醒……”关程煜以为父亲說的他,见阿姨還端着面不知往哪放,他道:“那個面放那吧,我也饿了,我来吃。”
关素舒回到房间裡,怔怔地坐在床上,她屈膝抱住了腿。
父亲和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又或者,這其中有沒有什么误会?
她点开了手机,手指停在拨出语音的界面,顿了好久,她才很轻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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