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演戏 作者:白小归 冷月此时的想法只有一個——哪怕来人是谢安莹,总也好過是谢安莹她亲娘从黑暗的角落裡跳出来掐住自己脖子! 她努力地朝谢安莹伸出了手臂……终于,冷月一個不稳从床上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脚踏之上。 她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发出细微而又痛苦的呻吟声。门外的婆子见状,连忙将手中食盒放在一旁进来扶她:“哎呦,冷月姑娘,您這是……” 這婆子說起来也是大夫人的亲信,否则也不会管着大厨房這么重要的地方了。 她跟冷月算是有些交情的,所以一听說冷月在琼华院受罪,就连忙赶過来雪中送炭,希望能借此落下個人情。 ……至于谢安莹,那根本就不在她照拂的范围之内。 婆子进去扶起了冷月,又将食盒也拿了进去。甚至连個礼都沒有给谢安莹行,直接从谢安莹身边擦肩而過,进了冷月的厢房又裡面将门关上,只把谢安莹隔绝在外了。 对于這婆子的失礼,谢安莹全不放在心上。有时候真当自己是個瞎子也不错,省着每天看见這些腌臜货脏了眼睛又烦心。 她淡然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有這個婆子照拂冷月,她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以后吃喝全是大厨房的,冷月就算這几日再有什么不适,似乎也不能怪罪给琼华院了。那银子上熏的药水,虽然只是让冷月浑身无力几天,但她沒了精神就不能在琼华院为非作歹。 還有比這個更让人顺心的嗎? ……现在,只希望红提能快些成事归来。平阳侯府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红提到了芳华院,就像是一只闯进猎狗圈的小野兔一般。 她唯唯诺诺地站在抱厦处,随意過来一個回事的婆子,都能将她吓得瑟瑟发抖。而大夫人和谢安珍,两人就像沒瞧见她一般,只等着回事的媳妇婆子一個個来了又走,一直让她站了两個时辰。 直到快要午膳的时候,大夫人這才轻咳一声,点了红提的名字。 “你就是琼华院伺候的?” 大夫人声音冰冷悠远,简直比天上的神佛還要高不可攀。 红提急忙跪下行礼道:“奴婢名叫红提,是琼华院伺候的。今日一早奉了冷月姐姐之命,前来芳华院伺候。” 红提的声音打着颤儿,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行。 大夫人对她這幅卑微模样很是受用。人都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其实反過来也是一样——红提這做奴才胆小如鼠,她的主子也不過是唯唯诺诺的末流之辈。 大夫人一脸讥讽之色,回想起谢安莹上一次虽然装得人模狗样……但說到底骨子裡就是個上不得台面的瞎子罢了。 谢安珍见大夫人讥笑,她也有样学样地笑了起来:“红提,你搞错了吧?冷月可不是让你来芳华院伺候的——就凭你還沒那個资格!今日叫你過来,是让你来领罚的!” 让红提来芳华院,可是她谢安珍的主意。 她可沒打算拿出耐心一点一点地折磨一個婢女。对于谢安珍来說,最好是直接将红提乱棍打死,好一泄她心头之恨! 红提听說了“领罚”二字,一双大眼睛裡满是惊恐。她微微抬起头来,看了谢安珍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求夫人和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红提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饶道。 “犯了什么错?”谢安珍笑得愈发猖狂,“你错就错在服侍了谢安莹!来人,婢女红提敢对我不敬,先拖出去打十板子!” 看着红提跪在自己脚下瑟缩的样子,谢安珍早已把她想象成了谢安莹。 现在谢安莹打不得。但一個红提,她却可以任意辱骂责罚——就算是打死了,只要给她安上一個差不多的罪名,谁又敢多嘴一句? 况且這裡是平阳侯府,是芳华院,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为一個红提多嘴的。 红提一脸绝望,求助般地看向大夫人,希望大夫人能在這时候大发善心網开一面。只可惜,她這样卑微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谢安珍身上的伤势刚刚好转,只要她心情好,无论做什么大夫人都愿意由着她。而且,看见谢安珍這样发号施令,大夫人心中也感到阵阵自豪——她的女儿现在越来越有气势了,這才是当郡王妃子的材料。 那個谢安莹?就算是给小郡王当個洗脚婢,小郡王一定都看不上吧! “沒听见安珍的话嗎?還愣着做什么?”大夫人拔高音量道:“将這個不守规矩地拖下去,重重地打上二十板子再来回话!” 红提一個求助的眼神,就导致自己又多了十板子。可這屋子裡只有两位主子,再求谁也沒用了。她一脸绝望地被门外的婆子拖了出去,远远地带到院子中间。 院子中间与主屋隔着一面照壁,有了大夫人的命令,這裡早已摆好了一條长凳,红提身量本就不高不胖,被两個婆子轻轻一提一扔。整個人就顺着长凳趴了個整整齐齐。 红提侧着脸趴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虽說姑娘让她尽管放心,可她還是有些担忧自己挨不過這二十杖。 不過,那张重要的字條,方才已经被她扔在抱厦处了。那裡每日都是媳妇婆子等着回事的地方——众人在那裡排队,最是无聊,又最是人多口杂。 只要有一人看见那东西,又說的是别人家的事情,并不关乎平阳侯府声誉,想必那消息就会立刻传播开来。到时候传扬出去,便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一场灾难了! 红提心中有些欣慰……只要办好了這件事,就算被打死,也算沒白来吧!况且,自己方才的表现那么好,大夫人和四姑娘一定怀疑不到自己头上的…… “红提姑娘,這二十杖由奴婢来打,您要是疼……可得叫得大声点啊!” 正当红提咬紧牙关准备挨打的时候,一個声音在红提耳边轻轻响起。 這声音裡带着一种只有红提才能听懂的暗示和无奈…… 是冷月的人! 红提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除了被冷月吩咐過的人,谁還会对她說“要是疼就叫大点声”這种话? 红提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個婆子,正苦着一张脸也看着她——說起来,還是位熟人,两人曾经一起扒過琼华院墙头,那個唯一一個会管红提叫姑娘的人。 “你看什么看!還不快老实趴好!”這婆子躲避着红提的眼神,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扫過周围,虚张声势地吆喝起来。 上次王氏来府裡,這婆子负责在琼华院墙头上放风的。就是她,将冷月一众人的狼狈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就下定决心,這辈子绝对不跟琼华院作对。 婆子也沒想到,自己這想法還真有些先见之明——冷月今日一早上就来告诉她,說是如果夫人要责罚红提,不许她打得太重……這其中的复杂关系,她脑袋不好使,這辈子怕是想不明白了。 不過有一点她听明白了,那就是——冷月也不敢得罪红提。 婆子和红提在這种情形下见面,难免有些尴尬。不過,两人都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主子“委以重任”,就算再不好意思,也必须演好這场戏! 好戏一旦开场停挺不住了—— 只见婆子大喝一声,脸上横肉抖擞,手中一掌宽的木杖高高挥舞着,在众人惊吓的目光中,“狠狠”地朝红提的腰**位打了下去。 這一下的气力之大,让人几乎不忍直视。众人远远地围着张望着,谁也不怀疑如果婆子手中此时是刀,這样大的力气下去,一刀便能将红提那小身板砍做两段! 木杖落在红提的身上。红提也不甘示弱,她双手紧紧抱着长凳,扬起自己的小脸,撕心裂肺地叫着。叫得比婆子的声音更大更惨更凄厉! 婆子狰狞,红提惨烈。屋子裡的大夫人和谢安珍听得高兴,笑得开心…… 几人“棋逢对手”,二十板子下来,也算皆大欢喜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