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气 作者:未知 季清菱是真的饿了,她出门的时候心中挂着事,又因秋月做的东西实在是难吃,只咽了一点粥,刚刚在书铺裡待了那么久,早把粥水给消化了。 她一面吃,一面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把請厨娘的事情提上日程,不然她吃得痛苦,秋月也做得忐忑,更何况家裡還有一個等着应考的顾延章,若是他因为饭菜太难吃而沒能考好,那就造了大孽了。 她煞有其事地为自己去請厨娘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正想着,不知不觉之间,一碗馄饨就见了底,吃完最后一個,犹不满足地叹了口气。 顾延章见她一脸的惋惜,不由得笑出声来,从自己碗中转盛了三個到季清菱的汤碗裡,道:“留着点肚子,一会還有其他的。” 季清菱眼前一亮,冲着顾延章甜甜地笑了笑,总算她還有点理智在,看顾延章碗中只有两個剩下,问道:“顾五哥,你只吃两個,够嗎?” 装模作样地得了便宜還卖乖。 顾延章且笑且乐,拿過她放在桌上的炊饼,道:“吃你的吧,我尝尝這個。” 两人直逛到了下午才回家,季清菱边买边吃,全然停不下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顾延章只略劝了几句,被她一撒娇,又败退了,到了最后,他几乎是生着气回来的。 两人进门的时候,秋月正在正堂处打扫,见顾延章脸色难看地进了他的房间,季清菱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进了门,一脸挣扎地站在堂中。 “姑娘,少爷這是怎么了?”秋月吓了一跳。 她到這裡干活也有一段時間了,家中两個脾气都好,顾延章对季清菱尤其体贴温柔,连說话都不曾大声過,今天這样,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清菱叹了口气,道:“是我自作孽……”說着吩咐秋月道,“沒事,你且去歇着。” 她想了想,待有了法子,這才端了杯茶,敲了顾延章的门走进去。 顾延章的房间很小,裡头不過是一床、一桌,一椅而已,他正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杆蘸饱了墨汁的羊毫,桌面上摊开的白纸却是干干净净,显然进来了這么久,一個字都沒写。 季清菱把茶杯放到他的书桌上,讨好地道:“顾五哥,吃茶,你一路回来,想是渴了。” 顾延章的脸色仍是难看,全身紧绷绷的,像一只吹胀了气的球。他见季清菱走了過来,虽是不高兴,却還是放下笔,把那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道:“走了一天的路,你還不快去歇着。” “顾五哥,你别生我的气啦,下回我再也不這样了……我一定好好养生,绝不暴饮暴食!”她举起手,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语气又软又娇,把从前跟长辈们求情的功力使出了十成十。 顾延章哪裡遇到過這种架势,几乎是马上心就软了,可他自制力颇强,竟沒有马上投降,而是叹着气道:“我沒有生你的气,我只气自己,明知道這样不好,還是劝不住你……” 在他看来,季清菱一個小姑娘,好吃、贪玩都是正常的,可自己身为兄长,不但沒办法劝住她,還由着她乱来,随便一撒娇,竟一点原则都沒有了,這样的定力,将来如何是好! 季清菱却不管這些,她见顾延章已经有几分松动,便细声细气地道:“顾五哥,你让個位子给我坐……我撑得站不住了……” 顾延章又是气,又是恼,忙站起身来,把下头的椅子让了出来,又叫道:“秋月!” 秋月“嗳”了一声,小跑着进来了。 顾延章道:“去隔壁买点大山楂丸,快去。” 顾宅虽偏,可附近都是些仓库,還有一個药材库房,秋月過去买点常见的药丸,倒是方便。 她应了一声,几步快跑了出去。 顾延章吩咐完了,這才掉转過头训起季清菱来,口中道:“叫你不要再吃了,你偏不听我的,說什么走着路,一点都不撑!如今你晓得撑了?!”一面說着,一面心疼地看着季清菱,“你瞧着我干嘛?要不要站起来,站起来该沒那么难過?” 季清菱抿着嘴,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肯骂人就好,以她多年哄爹哄娘哄祖父母的经验,只要肯唠叨骂人了,无论自己之前犯過再大的错,也過去了。 她道:“沒事,顾五哥,你帮我把外头那几册《通鉴答问》拿进来。” 顾延章恼道:“你老实坐着,先歇一歇,拿那东西干嘛!” 他嘴上虽然這样說,脚下却乖乖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把三卷《通鉴答问》带了进来。 季清菱接了過来,翻了翻,问道:“顾五哥,你說我若是把這几本书送给厚斋先生,让他收你做個弟子,他会不会肯呀?” 顾延章只盯着她道:“你揉揉肚子,一会吃了药再說這些。” 秋月倒是回来得快,季清菱嚼服了一颗大山楂丸,立刻催着顾延章表态。 “今天在书铺裡我就捏着一把汗,只怕被那两人看出什么破绽来……”顾延章皱着眉道,“那厚斋先生名声甚大,若是被查到不对劲的地方……” 季清菱笑了笑,道:“我又沒說什么,只說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哪個做官的读书人家裡沒几本古书?顾五哥,你不用担心,就信我這一回嘛!” 她嘴上說着,心中却想,哪怕是王应麟本人再世,也未必能察觉出這几卷书的破绽来。 王应麟的书作在世面上一直有各种版本,直到大楚建朝以后,重修荆州城,无意中翻出了晋朝一名叫做洪证的官员的墓,从中发现了许多陪葬,其中便有王应麟的原作、原稿若干,這才将原本许多谬误矫正。 那些文稿被翰林院的十几個儒生埋头钻研了好几年,把其中细节都翻来覆去掰碎了分析,其时季父正在翰林院任职,利用职务之便,将其原作一一借出,与女儿共同把玩,讨论该如何仿制。 父女两拿着大儒们钻研的结果,仿起来简直是得心应手,有理有据。如今季清菱怕只怕做得太真,這小小的蓟县中无人能看出自己细节见真章的厉害,现在看有了钱迈在,倒是省了她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