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交代 作者:未知 索性此事暂且关碍并不大,也不急于一时,柳伯山想了想,直接道:“既如此,只能等延州那边的消息了。”他顿了顿,又道,“我有事将赴一趟京城,這一阵不在院中,我欲把你交代给钱迈,你自收拾东西,搬到他家去吧。” 顾延章愣了愣神,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柳伯山见他的反应,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似的,這才慢悠悠道:“過两個月便是发解试,我想让你延一年再下场,你如何作想?” 顾延章本来就不想在蓟县下场,得了此语,如奉纶音,忙点头应是,道:“全凭先生安排。” 他口气之痛快,让本待要解释一番的柳伯山都有些措手不及。 “当真心无芥蒂?”柳伯山问道。 都說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然而顾延章的功课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墨义自不必說,他当初院考都能全中,后来无论怎么试考,一张卷子都从来沒有不中過两條以上。 而策问一道,与郑时修、杨义府相比,顾延章的文章永远是在中规中矩之中,夹杂着自己的观点,既出挑,又不出头。可若是你以为他只会做這样的文章,却又是错了。 柳伯山還记得,自己当初之所以這样丝毫不顾面子的赤膊下场,把這個学生抢到自己手裡,最重要的就是他看到了顾延章有关延州战事的策问。 激越与悲愤并存,字裡行间都是血性。 柳伯山祖籍邕州,也是边城,当年南蛮入侵,一样屠城,他家是为避战乱才来了蓟县。自小到大,他都想着要上阵杀敌。 然则他少年时四处远游,某回患了重病,奈何少医少药,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子,上阵之事却是早已无门了。 如今得了一個這样血气激昂的顾延章,那一篇策问,他是一面看,一面拍案叫绝,只觉得自己少年时辛苦奔波得出来的一些個成果,终于有了合适的托付人选,只要好生调教,磨其戾气,将来出一個状元倒是其次,若是能得一個驱逐鞑虏、安攘边境的良臣,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然而心中這样想,可自收了這一個学生入门,他却发现事情与自己原本计划的全然不同。 都說文如其人,顾延章一篇文章层层递进,如一把利刃,可他本人的性子却与文章不尽类同。 柳伯山本想要磨一磨他的戾气,可顾延章不但戾气全无,连傲气也全无,這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出身贫寒却又才华横溢的学子,柳伯山见過甚多。国子监中许多学生都是靠着朝廷的贴补過日子,不仅能過得甚是优渥,有些還能倒回来补贴家中。而這些学子,或多或少身上都有着一股淡淡的倨傲之气,這并非坏事,实际上,這一点倨傲与自负,往往能撑着他们读书进学,最后下场高中,鱼跃龙门。 比如清鸣书院当中的郑时修,便是典型的一位寒门学子,他自知出身不如他人,便加倍发奋,然而行为举止之间,還是会下意识散发出傲气来。 寒门之外,书香世家出身的学子,往往则有另一种傲气,那是背靠数代福泽,无意之间,对其余阶层学子的傲气。 而顾延章全不同于這两种。 如今想来,顾延章出身豪富,家中生意做得甚大,听他口气,家人从小便宠着,应当是百无禁忌,横冲直撞的性子,可不知为何,如今竟沉稳至此。 难道是因为经历過屠城,逃难,国恨家仇之下,這才养成了如此难得的性子? 更奇怪的是,顾延章举止之间礼仪甚是得当,隐隐约约有上古大礼之风。 一個小小的延州商户之子,是谁教他這样规矩的礼仪? 柳伯山从前特意问過,顾延章答曰乃是习自家人,可一個普通的商户人家,怎的可能会惯用那等大家世族的礼节呢? 不過柳伯山毕竟是先生,不是那等管闲事的长舌妇,心中疑惑一回,這事也就過去了。 自他得了這個学生的,当真是无一处不满意。 举一反三,聪明勤奋暂且不說,這些能入国子监的学生,都能做到。可沒有哪一個能像顾延章這般,只要墨义错了一回,绝不会错第二回,同一個策問題目用不同的角度写上十多遍,却一点不生出不耐之心。 柳伯山却是不知道,顾延章虽然出身商户,可近几年与季清菱朝夕相处,自是沾染了她的许多习惯。又因未雨绸缪,预备顾延章将来与外人往来结交,季清菱少不得把前世家中哥哥的行事做派给拎了出来,慢慢說与顾延章听。 前一世季母出身巩州大族,往上翻几十辈,与撰写大戴礼记的戴德還能攀上亲,对子女礼仪抓得极重。季清菱来了此处,自然行为举止,都是按往日的来,怨不得柳伯山会觉得顾延章举止之间有大家世族之风。 柳伯山之所以会這样问,是因为他觉得按照少年人的性子,同年都下了场,顾延章明明比他们更有实力,却因为自己一声令下,就不参与发解试,多少会有些不满。 然而顾延章摇了摇头,认真道:“学生今年方才十五,尚不急在這一时。” 柳伯山满意地点点头,道:“少年得志,却不是什么好事,你安生在此处做上半年学问,便可外出游历,多少也开阔一番眼界。” 顾延章点头应是。 大晋习俗,但凡有條件的学子都会在年龄合适之后,外出游学一番,既是为了开阔视野,也是为了避免将来入了官,被胥吏瞒着不知天下事。 柳伯山又道:“眼见下两個月便要发解试,咱们院中的先生都甚是忙碌,我也不再吩咐他们。我今年不打算让你下场,可放你一個人在书院,人人都在准备,只你一個人闲着,怕要影响别人,索性把你放到钱迈家中,也有人盯着,省得你生出事来。” 去哪裡读书都是读,对顾延章并沒有什么影响,想到钱迈曾是柳伯山的学生,虽然如今两院样样都要比,可打开门,照样是一团和气。况且等将来入了仕,问你一句哪裡人,只要說一句蓟县,這便是乡党了,平白便会生出几分亲近。书院毕竟只是内斗,出了到外头,却俱是一边的人。 顾延章担心的却是另一桩事情。 柳伯山已经年過六旬,当年便是因为身体不好,這才告病還乡,此时正是初秋,太阳又毒又辣,顾延章只想着這样的天气下长途跋涉,他是否吃得消。 ******分割线****** 多谢我在海底喘气亲、深海大鱿鱼之挪威海怪亲(换名字啦?幸好我认得你的头像)的打赏,两位的id甚搭:) 多谢hideikihsoy亲给俺滴打赏^_^ 多谢曲明初亲送俺滴四枚平安符,已经挂在床边了=3= 以及,明天要开始正常单更了,更新的時間应该会在晚上,我会尽量把剧情写紧凑点,這样大家跟起来就不会觉得节奏太慢。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