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归来 作者:未知 顾延章火急火燎地回了家,却不想一进右厢的院门,季清菱屋中的小丫头见到是他,吓得脸都白了,第一反应不是行礼,竟是掉头就跑。 如果還不知道后头绝对是有什么猫腻,那顾延章這十多年就算是白活了。 他对把那小丫头喝住,声音不由自主就低了几分,问道:“跑什么跑,见了主家也不行礼,這就是你们平日裡学的规矩嗎?” 顾延章平日裡虽然一般都不插手仆妇丫鬟的管束,每每对着季清菱,更是温柔似水,可不知为何,下人们遇上他都怵极了。 此时听他面无表情地问了這一句话,那小丫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身抖如筛糠,只晓得磕头道:“少爷恕罪,我一时眼迷了心窍!” 顾延章也懒得在她身上费什么事,只大步往右厢房行去。 刚要转弯进厢房,对面小径上迎着走過来托着一個白瓷盅的小丫头,是他后来给季清菱买来的,叫秋爽,此刻见到他,脚步一乱,過了好一会儿才站定行了個半礼,干巴巴地问了声好。 顾延章皱着眉,问道:“姑娘呢?” 秋爽支支吾吾一阵,竟似不会說话了一般。 不待顾延章发火,另一個小丫头便从厢房裡头走了出来,口中道:“怎的去催個药催了這么久,秋月姐姐在问……” 看到对面的情形,她那一個问字,气音卡在嗓子裡,竟然硬生生出不来了。 顾延章皱着眉头,上前几步,伸出手去掀开秋爽手中的白瓷盅盖子,果然一股子药汁味道便四散开来。他面色一沉,也不說话,将盖子一盖,抬腿便往厢房裡去。 直到被他越身而過了,两個小丫头才仓皇地对视了一言,也不敢說话,只默默地跟在了后头。 顾延章进了季清菱的房间,却见外室人影一個也无,大门却是敞开的,裡间的帘子也高高挂起,待走得进了,只见秋月坐在床边将一方长手帕浸着水盆,低声朝床头說了不知什么话,模模糊糊的。 顾延章疾步走了過去,果然季清菱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水帕,双颊赤红,嘴唇也比向日裡红得厉害,這蚊虫都热得在太阳底下立不住脚的天气,她身上竟還盖着一张厚厚的棉被。 秋月听得脚步声,忍不住抱怨道:“怎的端個药這么长時間?”一面回過头要去接药,正撞上顾延章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她一個激灵,失声叫道:“少爷!您……您回来了?!” 顾延章并不去管她,只先就這水盆裡的水净了手,擦干之后,便探去季清菱脸上试温。 他是武人体魄,本就比常人体温高,又兼从钱家回来是半下午的,在艳阳高照的街上逗留了半日,更是比起往日還要体热,谁知這手一试,只觉得掌心所触的肌肤热得异常。 他把季清菱的右手从被子裡捉出来,手心手背乃至手腕,也是一样热得发红。 顾延章忍不住皱着眉头道:“烧成這样,還盖什么被子!”說着就把季清菱身上裹着的棉被掀到了一边。 秋月待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低声解释道:“姑娘一直叫冷,還发抖……” 顾延章道:“請的哪一家大夫?怎么說?烧多长時間了?怎的沒人告诉我?” “先是去知善堂的坐馆处看了,开了两剂药不见效,就去請了天源堂的老大夫,說是外感风邪,吃了三轮药了……从……从几天前就开始烧……”秋月挑着問題答了,虽然明知道瞒不住,却又不敢尽說。 顾延章一听這话,就晓得不尽不实,便道:“把脉案拿過来。” 秋月不敢拖延,只得去了。 顾延章转头见两個小丫头站在一边,一人神色焦急地捧着药,另一人则是拧了帕子,因嫌弃她们照顾了這么长時間,也沒把季清菱照顾好,索性也懒得让开,而是倾身向前,轻轻怕了拍季清菱的手,口中唤道:“清菱,醒醒,起来喝药了。” 季清菱实则已经烧了六天,期间退了又烧,烧了又退。這样的天气生起病来尤其难受,她此时全身是汗,却又觉得身上头上一阵发冷。 烧了這么久,睡也不好睡,她其实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只是乏力得很,也不愿意睁眼,此刻听到顾延章的声音,心中莫名其妙地清醒過来,好似那一瞬间神志归身,居然算出来這一位大爷回来的日子不对,可那一双眼皮竟似有千斤重,怎的也睁不开。 顾延章接過小丫头手中的帕子,给季清菱擦了脸、手等处,又沾了凉水,给她擦了擦颈脖处。 从前两人逃难时,季清菱也生過几场病,都是他打点好的,此时照顾起病人来,轻车熟路,比起几個丫头還要贴心,看得旁边新来才一两年的秋爽、秋叶面面相觑。 顾延章给季清菱擦拭了一回,见還是不醒,只得用力捏了几下她的耳垂,复又喊了几声。 略吃了一回痛,季清菱這才睁开了眼,见顾延章果然坐在一旁,只问道:“我莫不是烧糊涂了……”又转头看了旁边两個小丫头,“今日還不是中秋罢?” 她嗓子喑哑虚弱,一听就是病人的声音,顾延章除了心疼只剩生气,可气又不能冲下人发,這個正主如今病成這样,更是气不得,也骂不得,只得把恼火压下,接過小丫头手中药盅,对季清菱道:“怎的病了還敢這样多话,先起来把药给喝了。” 說着将季清菱扶起,一手半托着,一手给她喂药。 他一路奔驰,身上尽是汗,也不好靠得太近,只用胳膊撑着她。 季清菱吃药功夫是一等一的厉害,就着手三五口就喝完了,也不用哄,也不用劝,只皱着眉毛含了块蜜饯,還不忘含糊道:“顾五哥,你身上又热又潮,臭臭的……” 顾延章简直要被她气得半死,却還是端過水给季清菱漱了口,又给她换一條敷头的湿帕子,照顾她重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