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话 互助 作者:未知 五日時間转瞬而過,那一坛生发药,终于浸好了。 事实上,到第三日上头,薛夫人就已经有些等不得,巴巴儿地打发了丫头来叶家问,得知药還未成,便又耐着性子多候了两天,這日一大早,便急吼吼地扑上门来。 彼时叶冬葵才刚刚出门,叶连翘把自己收拾利落了,打算带着药酒往城裡木棉胡同走一趟,沒成想才将将踏出门,就见一乘小轿在门前停下,薛夫人施施然落了轿,一瞧见她,便大叹一声:“你這姑娘,可叫我好等!” 叶连翘不免愕然,忙迎上前去,含笑道:“我正要往您家裡去呢,怎么您就来了?” 薛夫人与她不過第三回见面,却很是自来熟,蹬蹬蹬走過来将她的手一拉:“嗐,是我来求医,哪好叫你劳动?万一你去了我家,我却不在,岂不让你跑空趟?反正我成天价闲着,出出入入又都坐轿,不用自己费脚程,累不着!” 一边說,一边抬头看看她的脸:“你這是……正准备出门?每回进城,头上都要包這么块帕子?” “您先进屋坐。” 叶连翘往旁边退了退,把人朝屋裡让:“這疤生在我头上,又不是我的错,其实我不怕被人看。只不過,自打有了它,我不计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遮住它,能省不少麻烦——哦還有,您千万莫再說是来我這裡‘求医’了,我不是大夫,至多不過是对美容方有些许了解而已,這两個字,我担不起。” 薛夫人便大大咧咧地挥手:“嘁,你们這种行医之家就是事儿多,行了行了,不說就不說,你赶紧把那生发药给我用上啊!嘿,你是不知道,昨儿個陪我家老爷赴宴,席间那些個夫人小姐,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对,十有八九,是在编排我迟早便秃头哪,气死我了!” “您稍等。” 叶连翘微微一笑,吩咐小丁香去门口打一桶井花水上来,自己转身去了灶房,烧一锅热水,将那坛浸泡好的生发药酒抱了出来,揭开坛口层层裹裹的厚布,然后把那一包石斛烧成的灰粉也取了来。 但凡药酒,总难免有股子不大好闻的气味,這一坛自然也不例外。所幸当中的四种药材都属味淡之物,被那浓烈的酒气盖了過去,倒還勉强能忍得。 薛夫人很不喜歡這种味道,捏着鼻子坐远了些,死死皱眉道:“我天,這东西该不会是要往头上抹吧?那我哪還能出门啊?上了街给人闻见,還以为我是個酒鬼呐!” 叶连翘手裡忙着将石斛灰与井花水调和成汁,闻言便抬头笑了笑:“這药抹上头皮之后,稍加按摩,待那药酒被头皮充分吸收,就可以用水冲掉,应该不会耽误您的事。您若实在不放心,下午我再进城一趟,配一样‘醒头香’,祛风清头目,香味也能把這酒气给压住。這会子麻烦您低一低头,我先给您洗发。” 薛夫人欢喜的什么似的,乐呵呵地满口连道“你這姑娘鬼点子還真多”,一旁便早有一個使女上前来,用自家带的大长手巾妥当掖在她肩颈。 石斛灰同井花水调和成的汁,在头皮和发梢揉挲少顷,能够收敛止痒,对脂溢性脱发有很好疗效。以温水冲净之后,用帕子将头发稍稍绞干,便可把药酒细细地敷在头皮和头发上。 薛夫人闭目仰面靠在椅子上,身后的叶连翘动作轻柔,时不时低头问问她感觉如何,可有觉得哪裡不适。 “为了药效好,之前我特地选了烈一点的白酒,您头上生了红斑,被酒刺激,可能会有点疼,您忍着些。” “唔。”薛夫人从喉咙裡应了一声。 发丝间穿梭的那两只小手灵巧无比,跳舞一般在头皮盘旋,哪裡有半点疼痛?反而舒服的紧呢! 更妙的是,大抵因为叶连翘按摩充分的缘故,那药酒在头顶停留的時間一长,头皮便会有种热乎乎的感觉,仿佛每一粒发囊都有了生命,如饥似渴地张开嘴,将养分一滴不漏地全吞下去。 這就是希望啊! 为了這一头发丝,薛夫人這大半年来简直吃不香睡不好,办法想尽,却始终一点好转都无。今天是她第一次来叶连翘這裡医治,不知为何,竟前所未有地安心。 “连翘,你這孩子长了一张好脸蛋儿,人也灵巧有本事——唉,若不是头上那個疤,将来指定能找個可心的好人家,贼老天不长眼啊!” 說到這儿,她脑子裡忽然闪過一個念头,甚么也顾不得了,呼地回過头:“我說……” “您别动。” 叶连翘忙将她按住,笑着道:“我替您梳头呢。” 薛夫人忙又规规矩矩坐好,嘴上却是叨叨個不住:“我晓得你爹是好郎中,可他现在不是不在家嗎?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你头上這疤痕可耽误不得呐!再說,到了夏天,你若還拿帕子遮着,岂不热死你?瞧着也怪异呀!你听我說,我在清南县认识不少有名郎中,我這脱发的毛病他们沒辙,但保不齐对消除瘢痕,他们能有办法,啊?” 叶连翘手上一滞,停了停,复又忙碌起来。 “你先别折腾了!”薛夫人一把摁住她的手,“你不是要去城裡买药材配那甚么醒头香嗎?正好,我同你一块儿走,顺便就领着你去看郎中呀!你放心,我晓得你家裡日子過得不好,這医药费,我替你出,不消你拿半個子儿!” 听见這种话,谁能不心动? 被人叫“花脸猫”,還得笑嘻嘻地答应,为的就是不让嘲笑自己的人得意,眼下有人愿意出钱帮她医治,如果這疤痕能彻底消失,烦恼不也就随之消散? 可是…… “我不能让您破费。”叶连翘沉默半晌,终究是摇了摇头。 “破费?” 薛夫人索性将她扒拉开,跳起身:“這么一点点钱,对我来說能算破费嗎?你骂人啊!我家别的沒有,就是钱多,那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嗎?哼,胭脂铺那個老彭满心裡嫌弃我粗俗,他打量着我不知道?可那又怎么样,谁叫我有钱,想干嘛就干嘛!我是真心想带你去瞧郎中,治你的伤……” “您对我好,我当然明白。”叶连翘依然摇头,“我是怕……” “你是怕万一治不好我這脱发的毛病,就欠了我的情,是不是?”薛夫人打断她的话,“我问你,假使這回的药酒真的沒效果,你会不会替我想别的办法?” 叶连翘一怔:“這当然了,我答应了要帮您,自当尽力。” “這不就结了?” 薛夫人满意一笑:“你帮我,我也帮你,這很正常嘛!我說過,我沒你這一手本事,但我有钱,你也别跟我废话,待会儿等我這头发弄利索了,就跟我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