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六义墨 作者:糖拌饭 一夜无话。 清晨,一夜大雨冲刷着街道,地上的青石板光洁如镜,天空透着如洗一般的清新,河堤边的柳树叶带着雨珠在晨曦之中盈盈生辉。 贞娘一大早起床,自是先照顾了麟哥儿去学堂,玉姐儿又在满院子裡撒欢,罗文谦一身天青长衫,头上戴着员外帽,正准备出门,门外,罗平安已经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口等着。 贞娘送罗文谦出门,暗裡却是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一切都要淡定。 罗文谦自晓得贞娘的担心,反握了贞娘的手,细细的磨揉了几下,贞娘的手因为常年制墨,不若别的女人那么柔软,带着一点点沙砾的感觉,却不知为何格外的暖人心。 這一双手营造出的生活质感更让人格外感到踏实。 好一会儿,罗文谦放开贞娘的手,然后上了马车,朝着贞娘挥了挥手,便直奔义厚生钱庄。 清晨,义厚生钱庄刚刚开门,几個伙计在扫着门口的落叶,都是叫一夜的雨给打落下来的。 此时因着太阳已经升起,气温便也逐渐的升高,树上的知了怕别人忽略了它们似的,等不及正午,就开始知了,知了的叫了起来。 不過,声音并不力竭,反而带着一种韵律,给晨间的官街凭添了一丝生活的滋味儿。 三三两两喝早茶的东家便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今什么货好消,哪裡又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哪個老不羞的东西,老房子着火,六十多岁的人居然纳了一房十八岁的小妾,也不想那身子骨吃不吃得消。 当然,如此一聊,自又聊到了言大掌柜三千六百两银子买庆春楼新ji出师宴的大手笔,并一個個感叹着言西来昨夜定是享受了美人恩。 当然,他们却是不晓得,言西来昨夜却也是一夜无眠。 对于罗文谦,长年积累下来主事的威严,其实言西来也是颇有压力的,只是越有压力他就越要挣脱,他知道,一会儿罗九就要来了,而对于罗九的精明,他相信罗九一定会明白他昨日行为那背后的意思的,那么罗九会怎么应对呢,夺了他的职? 他觉得這個可能性很大,所以,一大早的,他就把北地老大寄来的信揣在怀裡,有老大這封信,罗九便不敢动他的,当年,罗九只身来北地,那也是得老大收留,要不然,罗九现在還有沒有命都得两說。 想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战端他已经起了,他沒道理在退缩的,想着,他重重的吞了一口口水,倒象是一個斗士一样迎接着暴风雨的来临。 就在這时,罗九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胳膊下夹着账册的罗九进了义厚生,罗平安自把马车赶到了义厚生的后面,打理起马来,钱庄的纷争于他无关。 “文谦,来了。”见到罗九进门,言西来自然迎了上前打招呼。 罗九却是哈哈笑的捶了一下他的肩:“四哥還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昨天那出师宴可是享尽了艳福了吧?怎么样,回来四嫂让你进门嗎?沒跪算盘珠子吧?” “你可别笑我了,你看我這样子象是享艳福的嗎?我媳fù儿跟我闹了一宿了呢,我也不過是一时鬼迷心窍,看着田本昌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便想发狠再抬抬价的,沒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言西来再也沒想到罗九今日一进门,居然对此事毫无反应,反而打趣他,让他鼓着的劲一下子泻掉了。 這会儿他脸上一脸悻悻的回应着,心裡却是疑惑万分,老五是這什么意思,是真沒明白他的意思嗎? 当然,這会儿他的這解释也算是天衣无缝了。 “沒事,男人嘛,那柳苏苏姑娘着实好样貌,不亏,哈哈。”罗文谦說着,便也沒在多话,照常的看当日的账目,转了一圈,便又要去义厚生货行那边。 “哦,对了,一大早,老六過来了,福建海南那边两熟的稻都出来了,最后一季也快了,他带人去那边收粮去了,让我跟你說一声,货行這边這段時間你多照应一下。”這时,言西来道,說完后,两眼還不由的眯了眯,悄悄的揣测着罗文谦的反应。 “嗯,最近北地旱灾厉害,這去南方收粮是重中之重,行,我知道,這边货行的事我就盯着。”罗文谦神色平静的点点头,其表情那是再正常也不過了。 反倒弄得言西来心裡揣揣,有些不明白罗文谦這唱的是哪出,而言西来更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罗文谦自不管這些,出得门来,招呼了罗平安,却打发他一人去货行那边看看,而他自己却是按步当车的往回走。 其实,现在罗文谦的心情并不好,虽然這個时候收粮也是时机,但是這十多年来,义厚生的收粮渠道早就成熟了,大多都是通過漕船,自有一套人马的,除非突然有什么变故,要不然,根本就不需要萧七跑這一趟,而萧七跑這一趟不用說,正是被贞娘說中了,怕是言西来的事情,大哥他们都是支持他的。萧老六不想夹在裡面为难,先躲开了。 這让罗文谦心中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失落和丧气。 贞娘正在院子裡陪着丑婆說话,玉姐儿总是沒一刻安宁,贞娘每每瞪眼,但偏偏丑婆却是最喜歡玉姐儿闹,用丑婆的话来說:“闹着好,闹着生气,我瞧着高兴。” 结果有着丑婆這话,玉姐儿更是无法无天了,不過,上有政冶下有对策,治玉姐儿這小丫头贞娘可有不少手段,這时又拿出一些墨书,让玉姐儿认字学习。 而只要让玉姐儿学习制墨的知识,那丑婆便立刻站到了贞娘一边,玉姐儿便是孙猴子也跑不出贞娘如来佛的手掌心。小丫头只得乖乖的学。 “徐铉墨,曰龙香,又名月团,价值三万金……”玉姐儿稚nèn的声音跟着贞娘一起读。 “龙纹墨,双脊墨,李墨双绝……”读到這裡,玉姐儿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贞娘墨,三才,天下第一。”說完,小丫头還抿着嘴偷笑。 “少拍马屁,继续跟着我读。”贞娘哭笑不得。 “沒說错。”一边丑婆做着公证。 于是小丫头得意了。 這时,罗文谦回来了,贞娘看他只身一人,神态還是那股懒洋洋的闲适样儿,只是眉宇间的失落却让贞娘看的分明。 看到這样子,贞娘自然明白了,叫她猜中了,果然,义厚生乱的不是言西来一個,北的的几個兄长都有想法了。 罗文谦只是跟大家打了一個招呼便进了书房,贞娘并沒有跟进去,這时候,罗文谦需要的是一個人静思,如此,到是快中午,贞娘才进了书房。 “贞娘,你看看,我這几副墨线图画的怎么样?”见到贞娘进来,罗文谦将手上的几副刚画好的墨线图递给贞娘。 第一副,是一個人躺在路边,病弱嘘嘘的样子。从那人的眉目来看,分明就是罗文谦。 第二副,是一人满脸胡子的人背着他,边上几個人围着一脸关切的样子。 第三副,罗文谦在挖矿,满头大汗,满脸疲累,一边一個监工的一脚踹在他身上,边上几個人要帮他,却被另外几個监工拿着皮鞭抽。 第四副,却是罗文谦几個人辛苦挖的金子全被一個监工头子收走了。 第五副,罗文谦几人将那個监工头子杀死了。 第六副,六人跪地结拜,而背景图就是义厚生号。 這明显是一套集锦墨的墨线图,贞娘看到這些墨线图上方留下“六义墨”三個大字。自然明白,罗文谦這“六义墨”表达的是什么,是当初他们几個兄弟结拜的经過和情形。 “当年,若沒有大哥相救,就沒有现在的罗文谦,其实大哥若有什么想法跟我說一声,我断沒有拒绝的道理,又何须這般的试探呢。”這时罗文谦背靠着太师椅坐着,一手紧握着贞娘的手,神色黯然,显然不能释怀。 贞娘沒有說话,他知道,這时候罗大哥只是想倾诉,她静静的听着就可以,想着,那手亦也反握着罗文谦的手。 “近年来,我是捐的多,主要是义厚生现在的家大业大,树大招风啊,而张大人是個能人,也是一個有抱负的人,但這样的人绝不是一個善人啊,這此年多少人在他的手上倒下,就算是当年的张重,也因着利益心太重手伸的太长,最后被张居正赶回家裡做一個守门的了,张重尚且如此,我义厚生更是不能错一毫啊。所以,這些年,张大人变革,朝中银子不够,我义厚生就捐,這一切不就是象张大人表明一個态度嗎。” 說以這时在,罗文谦顿了一下继续道:“傍君如傍虎,這话用在张大人身上也是不为過的。正是因为我对他的事情不遗余的支持,所以這些年,任何时候,张大人才能为义厚生說话,为义厚生摭风挡雨。要不然,凭着我們這些人,哪裡守得住义厚生,大哥他们看不明啊。” “罗大哥,我想大哥他们会明白的,只是要给他们時間。”贞娘道。 “時間,我就怕那时候义厚生要烟消云散哪,大哥他们哪裡知道此刻正是义厚生最关键的一刻。”罗文谦痛心的道。 “罗大哥,正是因为這时是关键的时候,我觉得,你更该退一步,当局者迷,你跟张大人的关系太密切了,而张大人的仇家太多了,這时候你倒不如退一步,看清局势一点,多做些防备,真到那一天,万一义厚生有事,也有個弥补之法,不至于全部翻盘。”贞娘這时把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說了。 “你是为认张大人一去,朝廷会对张大人下手?不可能,有李太后在,李太后岂能不保张家?”罗文谦一听贞娘话裡的意思,不由的一阵惊跳,若是朝廷真对张大人下手,那义厚生是绝对逃不過的。 “正是因为太后啊……民间传言太多,而太后同张大人的关系不管是真有還是沒有,都是皇上心裡的刺……张居正不居正,黑心宰相卧龙床……這個传言实在太致命了。”贞娘断断续续的低语道。 罗文谦之前是沒往那上面想,毕竟人死了,也算是盖棺定论了,而如今,贞娘這么一說,再一分析朝中局势,张大人对朝中的权势把握太集中了,皇上要掌权就要先削弱张大人的影响,再加上贞娘所說的传言,怕是贞娘的想法還真对了。 “你說的对,皇上对张大人是心中有刺的,我是该好好准备准备,幸好還有時間,张大人居功至伟,皇上就算是要动他也不会马上动的,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动冯公公了。”罗文谦說着,反而将兄弟相争的事情给抛开了。他要为未来义厚生的风雨做准备。 而贞娘却感叹罗大哥推测的准哪,歷史上,半年后,冯保就倒了,而此后,便是一拔一拔参张居正的,一年后,张家就迎来的致命的打击。 這篇小說不错推薦 先看到這裡书签 TXT全文下载 如果您认为不错,請把《》加入書架,以方便以后跟进的連載更新 請进入《》发表您对该作品的建议或者感想。 字母索引: 去读读、、、、、等类型的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