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 第42节 作者:未知 浑身光秃秃的熊顶天,双手抱着头,一脸呆滞的跪在小巷裡,寒风吹過,他浑身浓密的毛发乱舞,被烧得漆黑的双臂,隐隐散发出烤肉的芬芳。 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的一批高手,吹鼻子瞪眼,凶神恶煞般团团围住了熊顶天。 卢仚双手揣在袍袖裡,朝着面前的几個积年的办案老手不断的微笑点头。 “几位大人,事情就這么回事。” “小子卢仚,卢是泾阳卢的卢,仚是上人下山的仚,我是天恩侯府族人,今天刚刚加入的守宫监。方才在混乱中,瞅准了一個行迹诡秘的黑衣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手段,鼓起胆子,就追了上来。” “哦,对了,那黑衣人,就是那块油布上的那個。脑袋被崩掉了,身上還破了两個大窟窿的那位,這肯定是杀人灭口啊,您說是不是?” “這家伙,還用一颗铁胆背后偷袭我。” “我可是有人证的,那,老何大哥,還有我們這一队的鲁天星大人,他们都看到了,那厮一颗铁胆背后偷袭我,被我用枪打落在地面。” “我的枪?” “哦,我的那杆点钢枪啊,喏,你们看,這边,這边,這边的墙壁上,這些碎片,不都是么?我和這個大块头大战了一场,他好生凶狠,硬生生将我的枪给打碎了。” 有司寇台的捕快窜了過去,在两侧院墙上仔细的勘查起来。 “我从小谨慎……嚇,直說吧,小子从小怕死,别的功夫也学得不怎么样,就是跑得快。” “我這一路追了上来,就追到了這裡。然后,這個大块头就跑了出来,冲着我喊打喊杀。” “他的实力,很强,很强,我根本不是对手啊。” “所以,我就准备逃……不,我就准备招呼兄弟们来围捕這個家伙不是?” “结果,我刚准备发讯号,這群死鬼就蹦了出来。” “他们也是,一见面,就冲上来冲着我下了毒手。” 卢仚朝着跪在一旁的熊顶天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但是声音却有恰好能够让熊顶天听得清楚:“所以,诸位大人,這家伙,肯定是這些杀手的同党。只要将他带回去严刑拷打,一定能查清背后的主使人!” 熊顶天急了。 他猛地抬头看着卢仚,嘶声咆哮起来:“小子,你休要胡說八道。” 熊顶天心裡清楚得很。 他受人之托,来這小巷子裡伏杀卢仚,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卢仚不是還沒死么? 只要說一句‘私人恩怨’、‘打架斗殴’之类的借口,有委托他办事的那人暗中相助,熊顶天最多挨一顿板子,罚一笔钱,最惨最惨,被刑拘個大半年,這事情就這么過了。 但是卢仚說他是這些杀手的同党,這是要把他,把他全家,把他的熊氏武馆往死裡坑啊! 這些杀手做得好大事。 在四极坊,在风调坊的中心地段,在皇城的隔壁,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 而且杀的是各方诸侯的质子,烧得是這些质子在镐京的居所。 這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谁牵扯进去,都是要满门抄斩的! 熊顶天嘶声咒骂道:“我不认识這些人,我和他们无关,我是熊氏武馆的馆主熊顶天,我来這裡,是为了揍這小子一顿!” 熊顶天狠狠的指了指卢仚。 他也颇为奸猾,他說他只是想要揍一顿卢仚,沒說他有目的的想要杀死卢仚。 如此,就算事情闹开了,他最多是一個蓄意伤人,不是蓄意谋杀,罪名也要轻许多呢。 卢仚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熊顶天:“哈,你在說谎,你简直是,寡言廉耻,完全是胡說八道。我們无冤无仇的,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藏在這裡揍我?” 熊顶天冷笑道:“你才是胡說八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你是卢仚,你是泾阳卢氏的族人,天恩侯府的子弟,今天刚刚加入守宫监的卢仚!” 熊顶天這话刚开口,他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他张了张嘴,整個人陷入了彻底懵逼状态。 卢仚摊开双手,朝着几個一脸怒火的办案老手苦笑道:“几位大人,你们听到了,刚刚小子自报出身来历,小子懂规矩,配合办案嘛,要把自己的出身、经历之类的,全都說清楚,這才方便诸位大人造档案、造案卷不是?” “可是這厮,怎的如此奸猾?他刚刚听到小子的身份来历,他居然就說认识小子,是为了在這裡揍小子一顿。” 卢仚摇头感慨道:“可见,這些杀手,不仅仅凶残歹毒,更是奸诈阴险。”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熊顶天,卢仚向几個办案官员建议道:“他刚才說,他是熊氏武馆的馆主?這熊氏武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藏身的窝点,也不知道熊氏武馆的人,是不是他们的同党。” 卢仚眯了眯眼:“小子斗胆,建议诸位大人這就调动人马,包围熊氏武馆,将他上下亲族一律逮捕,连带和他平日裡有交情的故旧、好友,也都一網打尽,然后一個個认真、仔细的严刑拷打,一定能有所发现!” 卢仚笑得很灿烂。 要杀熊顶天,不用這么麻烦。之前一番交手,卢仚判断出来,熊顶天一身橫炼,果然强横无匹,实际战力绝对达到了拓脉境之上的开经境。 但是,单单要杀熊顶天,卢仚有十足的把握。 构陷熊顶天,不是卢仚穷极无聊,而是他想要看看,把熊顶天送进大牢后,究竟谁会来救他,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救他。 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想要从守宫监手上捞人……也是一桩大麻烦吧? 麻烦,那就对了! 熊顶天双眼气得通红。 他‘嗷’的一声大吼,猛地原地纵起,一拳朝着卢仚的脑袋砸了下来。 第42章 召见 被卢仚三言两句呛得狠了,被逼到了级处,熊顶天顿时发作。 四周禁军重兵合围,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各大官府机构无数高手尽聚于此,长枪大戟、重甲厚盾,更有无数强弓硬弩扼守四面八方。 如此情势,熊顶天悍然出手,当众袭杀卢仚! 如此行径,蠢不可及。 原本卢仚只是扣上了七八成的黑锅,這一下子,被熊顶天自己结结实实的扣上了十成十。 围在熊顶天身边的守宫监、司寇台所属惊呼倒飞,他们做梦都沒想到,熊顶天居然敢出手反击。熊顶天的身量极高、极雄壮,犹如一头黑熊暴起,双臂一振,十几個人都打着滚飞了出去。 一声大吼如雷霆炸响,正询问卢仚口供的几個司寇台办案好手怪叫一声,双耳中喷出血来,几個人的耳膜都被熊顶天的大吼声震碎了。 這些办案好手极精明、级细致,精通大胤诸般法律條文,精通官府衙门之间往来的明规矩、潜规则,他们办理各种案件,是顶尖的行家裡手。 只是他们并非司寇台捕头编制,精通案牍之事的他们,修为未免极弱。 耳膜破碎,几個办案好手丢下手中纸笔,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张开嘴放声痛呼,嘴裡已经吐出血来。 熊顶天一声大吼,不仅震碎了他们的耳膜,连他们的内脏都震伤了。 小巷中,几個司寇台的捕头气急败坏的齐声喝骂。 高楼上,守宫监的弓弩手们拉开了弓弩,却看着乱滚乱晃的人影不敢射击。 小巷两侧,禁军们齐声呐喊,长矛如林向前一挺,想要列队冲击,同样被那些被撞飞的守宫监、司寇台的人挡住了去路。 正检视那些杀手尸体的司寇台仵作们齐声怪叫,他们一個個丢下了手中工具,很有自知之明的抱头往墙角一缩,更有人顺势往小巷两侧就地一滚。 罗轻舟双眼一凝,他腰间软剑无声无息出鞘,犹如一條灵蛇横贯虚空。 寒光一卷,将当面飞来的几個守宫监、司寇台的人无声接住,化解了他们身上沉重的力道,让他们平安落地。 剑光一亮,罗轻舟一步迈出,比几個司寇台的捕头快了不止一步,带起一声凌厉的破空声扑向了暴起发难的熊顶天。 百忙中,罗轻舟向几個司寇台捕头斜睨了一眼。 见到他们的反应、出手都比自己慢了不止一筹,罗轻舟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颇为得意。 看来,在镐京城内,诸多衙门当中,守宫监的硬实力,還是要比其他衙门高出一截。 心裡正嘚瑟中,罗轻舟身边一道狂飙掠起,‘呼啦’一声冲了出去。 罗轻舟心头猛震,骇然抬头望去,只看到了那身穿重甲的魁梧背影。 大吼声中,重拳当头砸落,身边几個人吐血倒地乱滚。 卢仚将熊顶天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熊顶天极其凶悍,但是他的身法、速度是硬伤,卢仚本想避让一二,借身法闪避开,不和熊顶天硬碰硬。 但是四周尽是各大衙门的人手,众目睽睽之下,熊顶天是要袭杀卢仚,若是就這么避让开了,未免坏了自己的名头,落一個‘贪生怕死’,又或者‘滑不留手’的‘弱鸡名声’。 重拳袭来,卢仚大喝一声,体内刚刚恢复小半的沧海劲元罡全力震荡,双手顿时蒙上了一层幽蓝色的水光。 一阵波涛轰鸣声在小巷中响起,卢仚原地立正,双掌连环轰出,同时放声呵斥:“好,熊顶天,你想要杀人灭口,這正坐实了你的罪名!” 气急败坏飞扑而来的熊顶天,声势顿时弱了三分,出手更变得慢了三分。 卢仚双掌顺势席卷而上,‘嘭嘭嘭’,连续十几掌轰在了熊顶天的拳头上。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卢仚闷哼一声,双掌和熊顶天的拳头对撞一次,身体就剧烈的震荡一次,然后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一步。 十几掌对撞,卢仚倒退了十几步,双掌剧痛,好似骨节都碎掉了,双肘、双肩的关节更是齐齐脱臼,远近人等都听到了卢仚骨节脱出时的‘咔嚓’脆响。 罗轻舟百忙中赞叹:“果然是我守宫监的好汉子。” 几個司寇台的捕头紧跟着罗轻舟飞扑而出,全速冲向了熊顶天。 听到罗轻舟的自吹自擂,一名面皮漆黑的捕头低声讥诮:“守宫监?好汉子?哈,這年头好汉子就变得這么便宜了?” 罗轻舟大怒,冲锋之时也不忘扭头瞪了对方一眼。 那黑皮捕头也是毫不示弱的朝着罗轻舟狠狠一瞪。 两人齐齐冷哼一声,不由得又同时加快了脚步,越发迅速的冲向了熊顶天。 卢仚连退十几步,好容易站稳身形,熊顶天重拳已经带着破空声当头砸下。 卢仚双臂垂落,已经无力反抗,他长啸一声,就要施展身法避开熊顶天,一條魁梧的人影突兀的从他身后冲過,一拳正面轰向了熊顶天砸落的重拳。 ‘咣’的一声巨响。 好似一道闷雷在小巷裡响起。 熊顶天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他的右臂‘咔嚓嚓’寸寸碎裂,居然被這人一拳将他整條手臂打得犹如甘蔗一样碎掉。 眼看着熊顶天的手臂异样的扭曲、抖动,他的皮肉一块块色撕裂开来,一块块白色的碎骨带着血水,从撕裂的皮肉中飞出,犹如箭矢一样带着刺耳的啸声破体飞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