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贺明澜常往医院跑,身体抵抗力比较差,一感冒就麻烦。
但他好像天生不怕热,身上永远干净白皙,从沒见他出過汗。
自从上次她和贺明涔把话讲明白之后,贺明涔就再也沒提過给她补习的事,但她觉得自己的成绩還能再抢救抢救,就算到时候不能像小少爷一样,上了大学以后不用为钱担忧,起码拿個好一点的大学offer也行。
她只能趁贺明澜在家仅有的時間,請他帮自己补习。
贺明澜虽然去学校的频率不高,但有家庭教师为他服务,所以沒落下過什么课程。
她正低头写数学,课程规定学生可以自主選擇擅长的科目考试,但无论之后去哪個大学,学什么专业,数学都是硬性要求,是逃不开的必考科目。
而数学又偏偏是最难在短時間内提高的科目,之前贺明涔也跟她讲過,及格就行,让她把精力放在别的科目上。
难听,但是是实话。
贺明澜突然叫她:“幼知。”
喻幼知立刻停笔,小心地问:“我哪裡写错了嗎?”
“沒有。我是想问你感冒了嗎?空调要不要关了?”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沒有啊。”
贺明澜笑了笑,沒再過问,让她继续写题,喻幼知看了眼自己,也猜出来大概率是她在家穿得有点多,所以贺明澜以为她感冒。
她想解释,却也不知道从何解释,這种事怎么說得出口。
正纠结之际,房门突然被叩响,喻幼知急忙起身去开门。
不是贺叔叔,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从来沒有主动敲她的房门找過她的贺明涔。
贺明涔看她真的沒穿之前那间t恤了,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紧接着又看到了她房间裡的贺明澜。
贺明澜也看到他了,冲他笑了笑。
贺明涔沒什么反应,让喻幼知出来說话,接着用下巴指了指房门裡的人:“贺明澜怎么在你房间?”
喻幼知如实說:“他帮我补习。”
“你倒是谁也不浪费。”他讥嘲地扯了扯唇。
喻幼知心說,你不给我补习,我总不能干坐着什么也不干吧,這都要申請大学了,再不抓把劲儿就真的沒大学可上了。
贺明涔又问:“那你成绩最近怎么样?”
喻幼知咽了咽口水:“不怎么样。”
“贺明澜教你沒用?”
其实有用的,但是——
喻幼知心虚地眨了眨眼,摇头道:“可能是因为明澜哥比我高两個年级,所以他說的有些我不太懂。”
贺明涔沒說话,喻幼知咬唇,又细声问:“你可以继续教我嗎?我還是觉得你說的我更能理解。”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生怕他再拒绝。
贺明涔沉默半晌,抿唇,最后极淡地嗯了声。
“我给你补吧。”
說完他就走了,究竟是来找她干什么的,喻幼知也不知道。
她回了房间,把贺明涔重新给她补习的事告诉贺明澜。
贺明澜倒也沒有表现出失望或是生气,反而還說了句:“看来你跟明涔的关系真的变好了。”
喻幼知问:“我是不是挺坏的?”
贺明澜看了她片刻,沒直接回答,声音很轻道:“你只是想靠他在這個家立足,沒打算真对他怎么样,对嗎?”
“看清自己的目的,不要做多余的事,”他语气稍顿,笑了下,又說,“如果换我对付明涔,我也许会比你更坏。”
温和的语气,可說的话却意有所指,喻幼知看着贺明澜,他脸上的笑依旧是温柔的,仿佛是她自己刚刚听错了。
但他的话确实也让她心裡好受了那么一点,喻幼知說了句谢谢。
重新换了贺明涔替她补习,但小少爷不愿意待在喻幼知的房间,他也不愿意让喻幼知进自己的房间,所以即使是暑假,两個人還是選擇去图书馆。
一直到暑假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回了校,又猛地发现贺明涔竟然继续给喻幼知补起了课。
喻幼知一直知道有人在背后讨论她和贺明涔的关系,那是她喜闻乐见的事,但她知道這不是贺明涔乐意的。
正如他自己說的,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是他疯了,就是她在做梦。
他明明知道继续给她补习会被說三道四,也知道她对他的“心意”,为什么還是愿意帮她补习?
她讨厌贺明涔,不满他那么高高在上,看她的眼神裡充满了漠然,說她沒人要,說她是孤儿,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他却全然不觉给她带来了什么伤害。
但是现在他……
贺明涔侧脸清俊,淡然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什么,最后贺明涔不满道:“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喻幼知回過神,眨了眨眼,一下子就心虚了,赶紧收回眼神。
“……沒什么。”
小少爷傲慢地嗤了声:“你当我瞎嗎?”
逃不過了,喻幼知闭了闭眼,颤着声音解释:“看你很正常吧?你知道我对你……”
“你闭嘴。”他立刻打断她。
喻幼知撇嘴,不說话了。
之后贺明涔也沒再說话了,一只手懒懒撑着脸,歪着头看她。
喻幼知埋头,心思已经不在笔尖上。
原来被人直勾勾盯着看是這种感觉,难怪他会不爽她盯着他看。
她還在愣神,突然有清爽的气息靠近,贺明涔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校服的长领带蹭到她的肩膀,喻幼知心脏一紧,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一只手映入眼中,白色衬衫袖口往上扎起,露出精瘦的小臂,手背血管清晰可见,指骨明显。
他指着她笔记上某個地方,指尖轻轻敲打着,低声提醒道:“喂,這地方写错了。”
“啊?”
她呆愣地看向他。
对视猝不及防,贺明涔黑沉沉的眸子裡映着喻幼知现在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以及她不知是因为题写错還是偷看他被抓包而泛起的耳后红晕。
他垂下眼睫,喻幼知的衬衫穿得很整齐,只露出了脖子上的一片肌肤。
耳根生热,贺明涔蹙眉,后撤几分,做回收撑着脸的动作,只是這次头偏了個方向,望向了書架。
喻幼知重新低下头,继续做题。
神游的心思却有些不受控制,就像那天看到他在篮球场上投篮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一刻如果只是用眼睛记住,未免太可惜,因为记忆是无法从脑海中具象化出来重新播放的。
所以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记下了他褪下傲慢冷漠的少爷外在,最意气风发、浑身充满了少年气息的一刻。
她靠近贺明涔的理由很复杂,可除了那些复杂的,也许還有几分最简单的、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不甘心。
十七八岁的孩子,自尊比什么都重要,在被周围最耀眼的异性轻视之后,她也是不服气的,所以会倔强地想要证明什么。
——看吧,即使你那么清高,连一個眼神都不愿意分给我,可一旦我主动接近你,你還是会对我回眸。
喻幼知在车上睡着了,直到到家才被身边的苗妙叫醒。
回到家的她也沒急着洗漱,而是坐到电脑边,打开云盘,莫名其妙地开始翻以前的备份。
终于翻到了很多年前拍的那個视频。
记忆裡的片段有点模糊,于是她又看了一遍视频,终于清晰地记起了贺明涔那时候的样子。
清俊高傲的少年,即使视频年岁已久,却還是可以看出来他当时有多耀眼。
视频不长,就几十秒钟,看完以后又会自动循环从头开始播放,她沒有点掉,就這么看了一遍又一遍。
人只要一时兴起去翻過去的东西,思绪就会容易陷入到過去,关掉视频后她也沒干别的,干脆将云盘裡的所有东西从头翻到尾。
很多關於贺明涔的照片和视频都是在英国读大学时拍的,他不怎么喜歡看镜头,每次都是敷衍地瞥一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喻幼知看着這些過去,忍不住跟着翘起嘴角。
有個一分多钟的小视频裡,贺明涔终于忍不住问她。
“天天看着我還不够?非得拍下来?”
镜头外的喻幼知說:“现在我是能天天看到你,那万一以后看不到你了呢?我要拍下来,以后看不到你,我還可以看這個。”
贺明涔嗤了声,說:“哪有那么多万一。”
“以防万一,未雨绸缪嘛。”
贺明涔低低笑了两声,跟她比起了成语。
“你這叫多此一举,杞人忧天。”
幼稚的成语大赛很快结束,喻幼知還是坚持要拍,安抚他道:“我拍我的,你接着做你的事,别管我。”
贺明涔睨她,淡淡說:“相机开着我做不了。”
“你要干什么?”
紧接着画面裡的贺明涔朝相机靠近,英俊的脸突然变成了大特写,黑沉沉的眼眸裡布满挑弄的笑意,然后再凑近,脸出了画。
随后黏腻的亲吻声响起,镜头也跟着害羞地抖动,视频结束。
视频裡男人眼裡的笑意,跟今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对她恶作剧成功后的小得意。
喻幼知點擊关闭,又迅速地往后翻,云盘裡的备份時間越来越早,最后回到了父母還沒去世的时候。
其中有一种是她初三毕业典礼的时候,父母带着她站在校门口拍照合影。
父亲喻廉是从检察院匆忙赶過来的,正经严肃,一身笔挺制服,左胸上的检徽熠熠生辉,硬朗的五官因为女儿的毕业典礼而露出柔和笑容。
母亲方林翠特意从单位請了假陪她来的,一身得体的连衣裙,脸上带着淡妆,笑容温柔。
他们分别站在她的左右,她笑得最开心。
后面還有父母的一些工作的照片,是他们去世后同事的叔叔阿姨们备份发给她的,让她留着做纪念,喻幼知看了很久,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张上。
是喻廉和贺璋的合照,背景是办公室,两個男人靠得很近,贺璋一手搭在喻廉的肩上,另一只手强行举起了喻廉的手,逼着不擅摆姿势的男人冲镜头比了個耶。
柔软的情绪在看過這张照片后瞬间消散,喻幼知不再留恋地关掉云盘。
洗過澡后,她躺回床上准备入睡,這次她沒再梦到贺明涔。
第二天上班,老沈神色复杂地告诉所有人,马静静确实怀孕了,根据時間推测,孩子应该是周云良的。
所有人都露出了头疼的表情,說马静静這运气真好,要坐牢了就怀孕了。
喻幼知却问:“她有說要把孩子生下来嗎?”
“不說也知道她肯定会生吧,”丁哥說,“這下不用坐牢了,直接保外就医,到时候法庭還会因为她怀孕给她判轻,多好的事。”
這個時間点,怀孕确实对马静静有利,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种案例,有的女犯人为了逃避刑罚選擇怀孕。
喻幼知說:“但這個孩子是周云良的,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周云良和他老婆对她做的那些事,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想生下這样一個男人的孩子。”
“小喻你還是太感性了,把人都想的太简单,”丁哥還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周云良就算坐牢了,财产被法院全都沒收充公,他一個老总,总有我們明面上查不到的金库吧,那金库能留给谁呢?他老婆十有八|九也要坐牢,他现在就一個儿子,等马静静生下了這個孩子,怎么也能分点吧?”
喻幼知還是摇头,不觉得马静静会把孩子生下来。
老沈觉得虽然马静静怀孕了,但這正好也是一個可以拿来利用的机会,于是說:“我們再去跟周云良聊聊,告诉他马静静怀孕了,看他還有沒有点为人父的良心,如果還有的话說不定愿意认罪。”
紧接着他又给喻幼知单独安排了工作:“小喻你去趟医院吧,马静静到底什么想法你问问,她应该会跟你說实话。”
喻幼知应声,拿上包和记录本就出发准备去医院。
虽然丁哥的推测确实有道理,但她的直觉沒错,马静静不想生。
她去的时候,马静静正拿着孕检单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发呆。
喻幼知走過去,在她身边坐下,她和马静静接触得多,知道這個女孩儿虽然虚荣又爱钱,但一直在努力活着,她虽然堕落,一度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却从来沒想過结束人生。
她想要等坐完牢出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如果生下了周云良的孩子,就等于永远沒有办法摆脱過去。
把這些心裡话对喻幼知說了以后,马静静有些自嘲地问:“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能让自己重新开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女人有决定生不生的自由,”喻幼知說,“虽然這么說有点残忍,但你肚子裡這個现在還不算一條生命,只是一個胚胎而已,你不要它,一沒犯法,二也沒有对不起任何人。”
马静静的表情瞬间就轻松了:“谢谢你,這样說我就好受多了。”
喻幼知笑了笑,在知道了马静静的想法后也沒有急着走,又陪她聊了很多。
聊到一半马静静說要去洗手间,她最近上洗手间的频率高了很多,也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她把孕检单拿给喻幼知,嘱咐道:“等下会有医生過来问我孩子怎么办,喻检察官你帮我說一声,就說這孩子我不要。”
顿了顿,她又說:“哦,之前陪我一起来的警官刚刚出去打电话了,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你也帮我說一声,就說我去洗手间了啊。”
马静静說完,尿意又更强烈了点,转身快步往洗手间小跑過去。
喻幼知拿起孕检单看了看,上面的图像她也看不懂,模模糊糊的一团,实在看不出来怎么就有個孩子在裡面。
“看這么仔细,能看出花来?”
猝不及防的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喻幼知放下单子,面前站着正冷脸看她的贺明涔。
怎么就偏偏是他陪着马静静来医院检查。
“马静静呢?”
“洗手间。”
来這儿本来就是想问问马静静關於孩子的想法,既然已经问了,那也沒必要继续留在這儿,喻幼知起身,把孕检单给贺明涔,想先离开医院。
這时候有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另一边的走廊走過来,手裡拿着病历,问马静静在哪儿。
喻幼知举手,刚要說马静静上洗手间去了,紧接着就被医生一個恨铁不成钢的白眼震到。
“在外面說对你不好,进去說。”
喻幼知心想也是,十九岁怀孕這事儿被人听见了对马静静不好,他们也要保护犯人隐私,就跟着医生进去了。
贺明涔也跟着走了进去,刚关上门,医生就开始了她的狂轰乱炸。
“十九岁就敢怀孩子?知不知道怀孕是多大的事?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知道嗎?”
喻幼知张了张嘴,還沒等說什么,医生又转移了火力。
“你就是孩子爸爸吧?”医生不爽地冲贺明涔投過来一個鄙视的眼神。
贺明涔蹙眉,沉声道:“我不是,而且她也不是——”
“都陪着人家来医院检查了還不承认?有沒有点责任心?你们现在這些年轻人真是沒救了,只顾享受自己的,做個措施很难嗎?套個东西的事儿,能耽误你几秒钟時間?!”
数落完贺明涔,医生紧接着又对喻幼知开炮:“你也是,找男朋友光找帅的有什么用?只看脸,然后找個這么不负责任的,现在害的不還是你自己?”
贺明涔的神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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