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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3章 旧纪元的崩塌

作者:明克街13号
第963章旧纪元的崩塌

  唐丽:“你再說一遍?”

  德隆:“我主是我爷爷!”

  唐丽又好气又好笑地說道:“你這是激动得脑子昏過头了?”

  德隆摇了摇头:“我很清醒。”

  “那到底谁是谁的爷爷?”

  “我怎么敢呢。”

  唐丽明悟了過来,点点头,弯腰,从车载柜子裡取出饮品,加了冰块后,喝了一大口。

  德隆则默默地扭头看向窗外,忍不住伸手覆盖在车窗上,想要触摸一下這個世界,看看到底是否真实。

  见他這個模样,唐丽說道:“你可以掐我。”

  “不掐,舍不得。”

  “沒事,反正是在梦裡。”

  “梦裡也舍不得。”

  “明天就要死了,再不掐就沒机会了。”

  “呵呵呵……”

  德隆忽然笑了。

  “怎么,高兴傻了?”

  “倒不是因为這個,而是想起了年轻那会儿刚认识你时,就想着,要是能娶到你,就算第二天就死也心甘情愿了。”

  “呸,老东西。”

  赶车的穆裡嘴角露出微笑,他挺喜歡這种家庭氛围的,无论是茵默莱斯家還是古曼家,他都喜歡,因为他自己沒有。

  然而,最后的相聚温存时光,总是短暂的,哪怕穆裡已经刻意控制了车速,可依旧得在规定集合時間前到达。

  营地前,马车停下。

  德隆先下了车,然后伸手接自己夫人下来。

  两個老人就這么手牵着手,向营地走去。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沒什么可稀奇可害羞的,因为路上相似的成对很多。

  其实夫妻都被征召中的,并不算太多,但一方被征召另一方選擇陪同的,真是不少。

  只要不是普通人,而是神官,就都得到了允许。

  這或许是,以不近人情著称的秩序神教在规则上最软的一次。

  营门外面,有大量的送行人员,以子女和部门下属居多,大部分都穿着秩序神袍。

  送行的人恋恋不舍,被送的老人,则普遍表现得比较洒脱,還安慰着“哭哭啼啼像個什么样子,让别人看了笑话”。

  大部分都红着眼,却沒人失声痛哭,再伤感,也得强行憋回去。

  很像是先前在古曼家最后晚餐上的情景,大型重现。

  不能流泪,這是光荣的事;不能愤怒,這是为了信仰;不能埋怨,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身穿秩序神袍的每個人,心裡都能想得通,不需要外人宽慰,可越是這样,那股情绪就越是积压在心底。

  如果战场忽然出现在前方,那大家风风火火地迎上去也就是了,可偏偏,這真的是一台极有條理的生命绞肉机。

  大家安静地排队,安静地取号,安静地自己走进机器闸口,安静地自我選擇碾碎。

  可人,终究是有温度的。

  营地集合倒计时的钟声,开始响起,催促着外面的人,该进来的进来,该离开的离开。

  不约而同的,最后的离别声,全都是对秩序的赞美。

  “赞美伟大的秩序之神。”

  “赞美秩序。”

  所有的情感、不舍、牵绊,都浓缩在這一声祷告中了。

  庄严肃穆的气息,将先前的一切杂糅氛围冲散。

  当這些老人分别家人、下属,走入营地时,都不自觉地挺起了自己被岁月压弯了的后背,让自己更像是一個战士,虽然他们本就是。

  坐在马车上的穆裡,全程目睹。

  他从口袋裡掏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来时可能熏到了眼睛,略觉酸涩。

  沒有人声嘶力竭地哭喊“为什么要這样”“为什么要這么残忍”“为什么要分割我們的家庭”,也沒有人喊“這不公平”“這不合理”,更沒有人申诉“這是腐朽教会对人性個体的摧残与压迫”……

  這世上,确实有很多人会喊,也善于喊。

  只不過,会喊的人,也沒有资格在此时出现在這裡。

  穆裡从口袋裡拿出一只黑乌鸦,放飞。

  在营门完全关闭前,乌鸦飞了进去。

  “嗯?”

  唐丽把乌鸦抓住。

  德隆凑了過来,问道:“是我們的孙子還有话要对我們說么?”

  “不是,是本达家的小伙子,請我帮忙带個话。”

  “他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虽然他给我們孙子赶车,但他职位可是很高的。”

  “你废话怎么這么多?”唐丽沒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随即,像是醒悟了什么,看着四周全是同年龄段的人,她后悔道,“真不该听你的话,办什么家宴,我們的卡伦,原本就已经很痛苦了。”

  德隆先是疑惑,随即醒悟,然后拍了拍额头:“啊,对,我错了。”

  号角声响起,要求营内各位归位,各自前去营队裡报道,换取装备。

  德隆张开双臂,拥抱了自己的妻子。

  唐丽一改過往的强硬,让自己变得柔软,依靠在丈夫怀中,多吸了几口這熟悉的味道。

  随即,二人分开,相视一笑,各自转身。

  用不着祝福,用不着安慰,可能是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了结局,所以大家都能做得较为坦然。

  唐丽来到了盾牌营,驗證了身份牌后,领取到了装备。

  盔甲是必须要换上的,因为上面雕刻的统一阵法纹路,有助于将所有盾牌手的力量整合,同时,也方便后方阵法师进行阵法施加。

  拿着盾牌,敲了敲,唐丽忽然想到,不出意外的话,等上了战场,自家老头子会在自己身上施加阵法,然后等着自己身体最终不堪重负、爆体而亡。

  “還行,比我预想得還要浪漫许多。”

  从作战班,到作战小组,再到作战小队、作战营,层层级级地铺陈整合,最后,在刚到后半夜时,开始排列有序地通過传送大门前往集合点。

  一位脸上有疤痕的年迈女性盾牌手,和唐丽一個班组,二人并列前进。

  “我叫利桑密尔。”

  “唐丽。”

  “给。”

  女人给唐丽递来了一块裹满了维恩大酱的面包。

  唐丽也沒客气,接過来咬了一口,骂道:“我忍了大半辈子了,真是想不通维恩人为什么就喜歡吃這种东西。”

  利桑密尔笑道:“你知道么,在征召开始时,我花费了很长時間去思考,我为什么要加入进来,虽然《秩序之光》和各种教义以及我自身神袍的颜色早就给了我足够十倍百倍的理由,可我依旧想要找寻出一個,适合自己的,能让自己更能理解的……动机。

  我都八十五岁了,我男人早死了,我六十五岁就退休了,现在却還得過来穿盔甲举大盾,你能理解我的疑惑么?或者,你有么?”

  唐丽又咬了一大口面包,用手背上的甲胄擦去了唇边残留的大酱:

  “我觉得這裡沒人比我更清晰的了。”

  “你对神,可真虔诚。”

  “那是,神对我也沒得說。哦,该死,神也讨厌维恩大酱。”

  “想着想着,我终于想通了,我为此感到喜悦,诸神归来的背景下,我們不是为了未来,我們是为了保护现在。

  保护這個世界,保护人类文明……

  保护维恩大酱!”

  唐丽轻举盾牌,新认识的老姐妹利桑密尔会意,也举起手中盾牌,二人在不影响队形的前提下,轻撞了一下。

  “战斗吧,为了大酱。”

  ……

  到达集合地点,這裡還不是战场,从各個大区過来的老年人军团,需要在這裡进行进一步的整编。

  唐丽看见了莫比滕.本达。

  身为大祭祀的护卫队长,他到了年纪,也申請征召,是指挥官。

  唐丽走到莫比滕面前,說道:“嗨,你孙子穆裡让我给你带句话。”

  莫比滕微微皱眉,随即眉头舒展,甚至眼裡流露出些许期待:“他說什么?”

  “他說:‘老东西,赶紧死了清静。’”

  “呵呵呵。”莫比滕笑了,点点头,“他說得对。”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他穆裡這辈子就沒想過再回本达家,但這并不影响他在得知自己這位爷爷进入征召后,送上自己的“祝福”。

  办完了事,唐丽又走回自己的班组,在利桑密尔身边坐下。

  “人可真多。”

  “是啊,真多。”

  茫茫一片,看不到边际,第一轮第二轮征召,只针对高年龄段的神官,可偌大的秩序神教,符合要求的神官数目,真的很多。

  除了一些特殊岗位,会调任为各级指挥者外,大部分老神官无论退休前或者在位时地位身份多高,现在也都是普通的一個士兵。

  前面扛旗的老头,就是丁格大区的前主教。

  唐丽想要找寻阵法师的方阵位置,可即使是以她的目力和感知,也找不到。

  另一边,已经成为大队长德隆,前往本部最高指挥官皮洛那裡去报道。

  “大祭祀昨天不是来丁格大区营地视察了么,大祭祀看了我和利文,应该是想找我們聊天說說话,你们知道的,大祭祀可一直把我认作阵法道路上的老师,逢年過节,礼物问候信可从沒少過。”

  “可我看您和利文直接走了,怎么,难不成是故意不给我們的年轻大祭祀面子么?”

  “放屁。”皮洛叼着烟斗猛嘬了两口,“是不想让大祭祀更难受。”

  刚进来的德隆听到這话,脸上有点发烧的感觉。

  皮洛扫视全场,喊道:“人都到齐了吧,现在开始重申指挥條例……”

  第二轮的整编结束,秩序老年人军团开赴战场。

  战场位于秩序系开拓空间之一——萨尼罗斯空间。

  這座空间的特征就是面积极大,占地极广,缺点则是,它贫瘠得不像话,放眼望去,除了坚硬的岩石别无他物,甚至连异魔都无法在這裡生存。

  战场前期准备布置工作早已完成,晨曦时,军团快速进入自己的区域。

  牧师们开始给每個军阵都下发精神药剂与身体药剂,都是严重透支身体的猛药,大家都是老年人,尤其是阵法师、术法师阵营,身体素质普遍不高,一旦出现什么問題,先吃一记猛药马上就能见效。

  至于副作用什么的……他们已经用不着养生了。

  战场外围,還有四個骑士团布置在這裡。

  第1骑士团已经拼光了,接下来,需要靠這一代人自己去战斗;当然,這四個秩序骑士团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按照战争设想,這一轮次,需要老年军团顶過去。

  “达安,我不喜歡這种感觉。”西尔玛团长骑着火凤来到了观察点上方,下方,则是骑着雷角犀牛的达安。

  “我也不喜歡,但這是命令。”

  “真该死啊,真他妈的该死啊!”西尔玛用力对着空气挥拳,炸雷声响起,“我父亲和母亲,也在裡面。”

  达安:“你该为他们感到骄傲,西尔玛。”

  “不,我为我自己感到羞耻!”

  “羞耻,需要等到现在么?之前第1骑士团一波接着一波开出来时,怎么沒看见你這么激动失控?呵,不都是长辈么?”

  “少和我說大道理,我是羞耻于我都這么大了,還需要父母来帮我挡在前面!”

  “他们守护的不是你,是秩序。”

  达安催动胯下犀牛调头,举起佩刀,对着天上的西尔玛晃了晃,

  “回到你的岗位上去,這一次之后,下一次,就是我們了。”

  “呵,有本事,你别和我的团抢轮次!”

  “不和你抢,我已经答应了大祭祀,我的团,守最后一波。”

  “你……你怎么愿意的?”

  “因为大祭祀說,谁都愿意面对胜利,可沒有几個人,能勇敢面对可能会到来的失败。”

  ……

  办公神殿。

  阿尔弗雷德走入茶座,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克雷德大祭祀。

  “大祭祀,這一轮次的神战,您……”

  克雷德左手端起酒杯,右手摆了摆:“我說過了,不要再通知我這些事了,让卡伦去。”

  “是,大祭祀。”

  “帮我对卡伦,說声抱歉。”克雷德露出苦笑。

  他不愿意去,他不愿意面对,原本他是沒有资格逃避的,穿上這身大祭祀神袍,该自己承担的责任一個都跑不掉,還好,现在還有另一個人也穿着它。

  “您不用对我少爷說抱歉,少爷他,根本就沒法跑。”

  克雷德沒听出真意,继续喝酒:“妈的,我真想自己现在就在這一批裡!”

  阿尔弗雷德走出茶座,叹了口气,拿起鹅毛笔,准备处理今天的政务。

  可是,這支笔写着写着,却不对劲了,字体开始发颤。

  阿尔弗雷德松开了手,鹅毛笔在桌上起舞。

  “你……在兴奋什么?”

  ……

  “唰!”

  卡伦洗了一把脸,镜子裡的自己,眼睛内的红血丝越来越重。

  小康娜乖巧地坐在后面,看着洗漱好的卡伦,在服侍下穿戴好大祭祀神袍。

  “唔,如果你不想来的话,可以不来的,毕竟,你已经都见過了呀。”

  “這就是人生,康娜,不是每一道坎,都可以躲過去的,很多时候,明知道会摔下去,你還是得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我不能理解。”

  “因为,并不存在让你避开的第二條路,而你,又不能停下来。”

  卡伦走到銮驾门口,這座銮驾已经飞出传送大门,来到了战场上方。

  自上而下看去,下方,是整肃的军团。

  军团规模十分庞大,虽然卡伦早已知道了数字,可亲眼目睹后,依旧超出了他的具体想象。

  也得幸于自己是从上面看下去的,所以看不见他们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

  最中央指挥台上,迪克诺领着身边的助手,向天上的銮驾行礼。

  “康娜,我們出去吧。”

  “好嘞。”

  骨龙的身躯再度显现,下方所有老人抬头向上看去,虽然骨龙身上的黑点很渺小,可大家都清楚,站在那條龙身上的,是谁。

  是一個年轻人,是一位神教歷史上最优秀的年轻人,他是神教的希望,是神教的现在以及未来。

  老姐妹利桑密尔:“我几個曾孙女都很喜歡大祭祀,身心上的完全崇拜。”

  唐丽:“這不奇怪,遗传好。”

  骨龙在庞大的军阵上方翱翔,载着卡伦进行最后的检阅。

  卡伦沒去仔细搜寻外公和外婆的位置,因为下面坐着,无数個外公外婆。

  而身为大祭祀的自己,不仅不能保护這些为神教为秩序信仰已经贡献一生的老人,還得敦促着他们,去燃尽最后的生命。

  克雷德怂了,他躲了,他终于意识到诺顿到底给他留下了怎样的一個煎熬差事。

  可是,

  卡伦沒办法躲。

  “轰!”

  就在這时,正前方,也是按现实纬度划定的正东方向,天幕碎裂了,一道道庞大的身影,正在向這裡走来。

  迪克诺看了一眼時間:“比预计提前了10個小时,传令,军团整备,命令鹰隼骑士升空,护送我們的大祭祀离开。”

  然而,就在這时,又是一声可怕的轰鸣。

  “轰!”

  西面的天幕,也崩坏了,一群巨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向這裡走来。

  迪克诺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为什么会两轮一起出现,怎么会這样?命令秩序骑士团即刻出动,快速开展神战防御!

  同时命令留守骑士团,全部做好战斗准备,传送大门即刻开启!”

  “轰!”

  “轰!”

  “轰!”

  一面面的天幕崩塌,如果将這座开拓空间比作一個沙盘,那么现在,沙盘的圆弧顶锅盖天幕,被完全敲碎。

  诸神,从纪元之外,向這裡走来,即将回归!

  本来按照计划,应该是一轮接着一轮地解决,可现实情况却是,余下来的所有轮次,全都集合到了這裡!

  這样一来,原本驻扎在外围本来用作以防万一的四個秩序骑士团,一下子就变得不够用了。

  骨龙发出了咆哮:“为什么一下子来了這么多啊,剩下的全都来了么?”

  卡伦则猛地抬起头,看向头顶,发出质问:

  “你,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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