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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 第53节

作者:未知
肖南回大吃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去挡。 □□飞出,她才发现对方原来是虚晃一招,潘媚儿反手接连掷出三枚刚刺,皆是奔着她腰下而来。 這一招甚是毒辣,对方知道她伤了腿下盘不稳,便故意声东击西,她若中招自是不必多說,便是躲闪也会顷刻间失去平衡、凶多吉少。 眼见避无可避,电光火石之间,肖南回身侧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下一秒三枚刚刺发出三声闷响,却是钉在了那只巨大的木桶上。 伍小六在一旁气喘吁吁地靠在那木桶上,肖南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话,捡起跌落在一旁的平弦。 潘媚儿一击未中便向门口逃去,刚迈了几步便被一杆□□挡住去路。 肖南回這次沒有手下留情,平弦自女子大腿外侧穿入、小腿穿出,将对方活活钉在了地上。 潘媚儿发出一声惨叫,抬起狰狞的脸看向肖南回。 “贱婢,有种你便杀了我。否则日后见了,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命运也是奇妙,两個长相如此相似之人第一次面对面,竟然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肖南回一直兴奋狂跳的心,在此刻竟然平静下来。 其实,潘媚儿又有什么错呢?她不過是在讨生活罢了。 若是论出身,她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宿岩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這片贫瘠的土壤上争夺一点生存的养分。 只不過肖南回运气好遇到肖准,否则依她的性子,现在坐在那寨主位子上的是她也說不定。 如今对方确实其罪当诛,但作为行刑者的她滋味也非常不好受。感觉像是她将另一個自己亲手杀死了。 可是,那别梦窟中死掉的婢女何其无辜?被杀死的其他人何其无辜?她自己又何其无辜? “如你所愿。” 下一秒,平弦化作一道银光将那具身体贯穿又抽出。 潘媚儿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她痉挛僵硬的身体终于在這一刻恢复了柔软,像一條被抽了筋的花蛇坠落在那片黄沙之中。 肖南回收起平弦当做拐杖支撑着身体,与伍小六擦身而過,头也不回地向着牢房外的光亮处蹒跚而去。 第58章 俯瞰众生的神明 個把时辰前岿然不动的孙府,如今早已乱成一团。 金铁击鸣声、飞羽箭破空声不绝于耳,间歇有几只流矢飞入院内,将四散奔逃的家眷仆从吓得哭喊不止。 守卫的骑兵早就派出,也不知是在与天成军队对抗還是被杀了,又或者是自己逃命去了,总之是连個人影都瞧不见了。 从来只有将苦难带给别人的孙家,怎么也沒想到這苦难有一天会落在自己头上。 孙太守从地牢跑出来,左右四顾一番,直奔自己的后院而去。 他倒是早就料到会有這一天,最值钱的玩意已经打包就绪,拿上便可自顾自地逃命去,只要有金子,甭管是落在天成人還是白氏手裡,他就不信沒有活路。 然而久不见刀光剑影的孙太守显然低估了战场的恶劣程度,便是从后院到后门的這几步路,他也是走的举步维艰。孙家的西墙垒得不够高,时不时便有流矢飞入。 他仗着熟悉地形,东躲西藏地避开来,正松口气,冷不丁便觉得身后站了個人。 他下意识便转身胡乱挥去,拳头落了空,连对方的一片衣襟都沒摸到。 他下意识便要呼救,可呼救声却在见到那人的脸后戛然而止。 一身艳紫衣衫,却是燕紫。 “原来是燕大人,天成的军队来了,快快随老夫一起从這杀出去......” 燕紫的神情依旧沒什么变化,似乎周围的喊杀声同自己一点关系都沒有,他又将那羊皮卷拿了出来,指了指画押的地方。 “今日已是第二日,孙大人酒醒了嗎?” 孙太守的眉梢有青筋在跳动,這死蠢的榆木脑袋,都什么时候了還想着同他签什么狗屁條约。 若不是眼前這人武功深不可测,他真想一脚将他踹开,再从他身上踩過去。 深吸一口气,孙太守默念忍字诀。 “燕大人若肯将我活着带出這裡,老夫定心甘情愿将三目关一带所有哨岗对白大人双手奉上。” 燕紫的眉微微皱起:“白大人沒有要我护送别人。” “你若不从,我定不会签字画押。” “那我便将空白羊皮卷带回去即可。” 孙太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若不肯保我性命,我便同天成的人签订协议,将三目关一带都让出去!” 這句话仿佛一道咒语钉住了对方的身形,许久,年轻男子缓缓转過头来。 “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同天成的人......” 孙太守的话沒能說完,因为话刚說到一半,他的头已经不在他的脖子上了。 燕紫将手中的剑慢條斯理地送回鞘中,那剑上竟能滴血未沾。 “白大人交代過了,只有這個不行。” 他低下头,似是有些烦恼地看了看地上尸首分家的人,想了想,蹲下身拿起孙太守還未僵硬的手指,沾着地上渗出的浓稠血液,在那份羊皮卷上印下一個指印。 做完這一切,他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将羊皮卷收起,旁若无人地从孙府飞身而出。 ****** ****** ****** 肖南回从地牢跌跌撞撞爬出来时,外面的厮杀声已小了不少,但方才那天摇地动的感觉還停留在這片土地,四周透着一股不安。 引起慌乱的人似乎已经撤出了孙家的院子,一路走来她只见一地尸体,却少见到一個活人。 在地牢的时候她不会听错,那守卫确实喊了天成军队的名字。 奇怪,天成的人为什么会這么沉不住气。是知道碧疆要染指三目关一带了嗎? 她這個前哨做的有点失败啊,消息還沒送出去,人家都已经知道了。 来的人是谁呢?会是肖准嗎? 会是肖准,来救她了嗎? 肖南回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她分不清那是因为失血還是因为忐忑。即便知道肖准几乎不可能会出现在這裡,她還是依靠那点卑微的念想,让自己的身体重新振作了起来。 平弦撑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剐蹭声,她努力不去看自己脚踝上突出的白色骨头,只寻着出口的方向,拼尽全力挪动着。 偶尔有流矢飞過,她连躲避都懒得躲,全然当做撞大运,愣是挨到了戈壁滩附近。 自此路分两條,右边一條便是来时的路,行上個把时辰便能回到三目关;左边一條便是深入碧疆的路,她不知路的尽头有什么,也不知能否還能顺着那條路回来。 嘴中发干,冷汗却流得更厉害。 選擇越来越难做,她的头脑越来越不清醒,希望日后想起来不要后悔。 当然,那要有日后才行。 肖南回侧了侧身,向着左边的路艰难挪去。 才走了三步,她就后悔了。 前面岩石后走出一人,摘下蒙面的汗巾,正是先前那驼队的首领克桑。 “女人,我們又见面了。” 肖南回勉强抬起手摆了摆:“幸会幸会。那個,孙大人還在后面,你现在赶去应当還来得及。” 克桑笑起来,声音好似一只老鸹:“我不找他,我找你。” 肖南回装作沒听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她脑袋发木,只觉得眼前這人像座伏妖塔,怎么绕也绕不开。 一低头,克桑的的脚就踩在她已经快要烂了的衣摆上。 她猛地一挣,衣摆便碎成两截,這一回迎接她的,便是当头一棍子。 肖南回只来得及歪开一点脑袋,那棍子直直落在她肩上,锤得她几乎能听到自己锁骨碎裂的声音。 不动手的时候都不动手,一要来全一起来。她怎么這么倒霉? 肖南回悲愤吐出一口血:“你干嘛非跟我過不去?!” “女人,我之前便說過,我记得你的脸。”克桑的目光转了转,落在平弦上,眼中渐渐流露出兴奋贪婪的目光,“這么好的东西,在你一個女人手裡实在是糟蹋了。不如送了我。” 左右躲不過去這一遭,肖南回反倒沒心沒肺地笑起来。 “你倒是识货。可我却不打算将它送人。它在我手裡一天,我便是用它当只手杖,也同你沒什么关系。” 克桑沒說话,他缓缓抬起一只脚,从那只脚的靴子裡掏出一样东西,“吱吱嘎嘎”地拧在他手中那支长棍上。 那声音,真像拧在她骨头上一样。 她的两條腿一直在抖,脚踝上的伤口已经麻木。這倒也好,省了分心。不管怎样,她握枪的手不抖就好。 钢铁划過粗粝砂石的声音袭来,带着沉重的风声,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向她冲来。 這是沉重兵器相斗才有的声音。 从前姚易总是用這個嘲笑她,說那是羊奔牛喘,比不得名剑出鞘时如鹤鸣一般的清响。她之前不觉得,和姚易顶嘴,說是对方不懂行。 现下她倒是有点回過味来了。 剑的杀气沒那么重,不会像枪那样给人喘不過气的压迫感。而且剑招多留余地,但枪一出手便往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于人于己都沒有退路了。這么算下来,枪确实不招人待见。 思绪只是一瞬的功夫,再回過神来那克桑手中铁枪已近面门。 失血令她心如鼓擂。虽然四周沒有千军万马、兵将士卒,但却已同战场无异。 退无可退,只能以杀止杀。 分不清几個回合過去了,她的反应越来越慢,对方的动作在她眼裡也越来越模糊,她有些懊恼,等反应過来时两腿已经跪倒在戈壁上。 “女人,你自己了结,不要白费力气了。” 肖南回恍若未闻,慢慢将两只手交替在衣服上蹭了蹭。 那上面沾了太多血,滑腻不堪,险些令她握不住手中的枪杆。 克桑静静看了一会,冷笑一声,他一手握枪,缓缓走向肖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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