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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该死的庸医

作者:唐人的餐桌
趁着胡姬们清洗整個宅子的时候,云初打开了地道门,发现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一個瘦小的跟猴子一样的老人正在跟一個胖胖的小丫头对坐,全神贯注的玩着抓石子。

  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恶模样,就是在外人看来场面有些惊悚。

  “照顾好娜哈,我才会真正的感激你。”云初凑到跟前也加入了抓石子的行列。

  “我用不着你感激我,纵观你近日所思所想,你在全力以赴的逃避战争。

  小子,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嗎?”

  云初笑着将石头丢起来,灵巧的用手背接住,再把手抖动一下,石子再次飞起,凌空捉住需要的三颗石子,放在小桌子上道:“只要我足够谨慎,就一定能逃掉,来犯的突厥人沒有你說的那么强大,守卫龟兹的府兵也沒有你认为的那么软弱。”

  “你杀侯三做什么呢?他就是一個奴隶人,你身为强者,应该有悲悯之心,更何况他還是你的族人。”

  云初无声的笑了,沒有回答老羊皮的话,只要他沒有亲眼看到自己杀人,云初就不会承认。

  “看样子,你该是一個天生的唐人,我以为你杀他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他接受了我的收买,背叛了唐人這個光明的名字是嗎?”

  云初顾左右言他。

  “你为何能在龟兹城裡来无影去无踪呢?”

  老羊皮笑道:“這沒有什么稀奇的,這個院子的隔壁也是我的院子,隔壁院子的隔壁,也是属于我的。”

  云初心头吃了一惊,瞅着老羊皮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整座龟兹城都是属于你的,這种错觉呢?”

  老羊皮同样笑而不答,還伸出自己皱皱巴巴的手往娜哈嘴裡填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沙枣。

  云初站起身认真的朝老羊皮施礼道:“如果我战死了,請帮我照顾好娜哈,不为别的,就为了佛爷說的那句有意思。”

  老羊皮伸出一根手指在娜哈微微上翘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如果你死了,她将成为一個尊贵的公主,如果你沒死,我想,她以后的日子会過得比公主還要愉快。”

  娜哈被老羊皮逗得哈哈大笑,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歡眼前這個长得很像猴子的人。

  云初从地道出来的时候,胡姬们已经把庭院清洗的非常干净,同时,按照云初的吩咐洗干净并且用柳枝水煮過的麻布也被撕成四指宽的布條晾晒在烈日之下。

  城外的突厥人似乎還在等什么人,或者在等机会,這让云初非常的不理解。

  要知道梁建方大将军就是在等這样的机会,好把突厥人一次解决。

  小小的意外,让何远山他们非常的兴奋,只要突厥人多浪费一天時間,他们活下来的概率就大了一分。

  “云初喝一杯解解乏!“

  刘雄似乎比谁都高兴,见到云初就把自己心爱的酒壶丢過来邀請他喝酒。

  云初对這個时代裡所有的酒都沒有太大的兴趣,主要是酿酒的過程一点都不卫生。

  西域人喜歡喝大麦酒,也就是青稞酒,這种酒的度数依旧偏低,大多数合起来甜丝丝的。

  至于另一种叫做“阿日裡”的奶酒,估计应该是马奶酒的前身,這种酒发苦,发酸,像酸奶多過像酒。

  酿酒的過程本身就是细菌转化的一個過程,控制好了是酒,控制不好就是害人的毒药。

  仅仅为了品尝那点微不足道的酒精冒這么大的险,不值得。

  “突厥人沒有攻城的打算。”刘雄见云初不喝酒,就自己咕咚了一大口,愉快的对云初道。

  “沒有看到突厥人制造梯子,也沒有看到突厥人在城外叫骂。”

  掌固张安的情绪也非常的高昂,在一边快速的补充。

  “他们的骑兵甚至沒有朝城头射箭……”另一個掌固更加的兴高采烈。

  从這几個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其实也不喜歡打仗。

  云初笑了,对何远山道:“书上說攻城无非是三個方面,从外边攻进来,派奸细从裡面打出来,裡外一起攻击守军夺下城池。

  既然外边沒有动静,我們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城内?”

  何远山摇摇头道:“我們上一次发现地道,私自劫杀了那些突厥奸细已经是越权了。”

  “越权了?丁校尉?”

  何远山打個哈哈就把话题给岔過去,只說今晚可以睡一個好觉了。

  云初再看看刘雄,发现這個家伙似乎也不想继续說话,把身子靠在城墙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云初意识到可能问到了人家忌讳的地方,也自然不再询问,既然战事沒有开,自己這個专门收拢伤兵的掌固,自然也就无事可做。

  眼看着天黑了,云初就回到了老羊皮的宅子裡,从地道裡抱出已经睡着的娜哈,安置在胡床上,自己也躺在胡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個小小的人数不足六千的龟兹城裡破事還真是多。

  說真的,他已经有些厌烦這裡的破事情了,早日离开回到长安去過一点正常人应该過的日子才是正经。

  晚上的龟兹城裡因为牲口多,平日裡最沉默的骆驼這时候却不怎么听话,看到天上的有了月亮,就会“啊啊啊——”的拖着长音叫唤,声音非常大,一個开始叫唤了,剩下的骆驼只要有事沒事都会叫唤,和鸣的声音震耳欲聋,让人恨不得抹掉骆驼的脖子。

  就在云初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激烈的砸门声惊醒了他,猛地坐起来,而娜哈也第一時間钻进了他的怀裡。

  临时充作门子的哑巴战战兢兢地打开门,云初已经把娜哈送进地道裡去了。

  七八個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抬着一张门板走进了院子,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汉子沉声道:“郎中在哪裡?”

  說起来,云初新建的這個伤兵营只有一個郎中,這個郎中自然就是云初。

  见這些人似乎沒有恶意,云初就站出来拱手道:“伤兵营掌固云初在此。”

  为首的大汉见出来的是一個面色黧黑的少年唐人,忍不住皱眉道:“沒有其它郎中了嗎?”

  云初笑道:“出门向西走六百步,那裡是折冲府校尉的家,诸位可以去那裡寻找别的郎中。”

  为首的壮汉掏出一面满是纹饰的铜牌,在云初眼前晃一下道:“救他!”

  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云初還是看的很清楚,牌子上写着三個篆字——不良人!

  当這三個字进入云初的眼帘之后,他的大脑立刻就进入了疯狂的搜索模式。

  很奇怪,他看過那么多的文书,沒有一個文书上提及過這三個字。

  但是,這個人既然把這面牌子对着他這個二级吏员胡乱晃荡,就只能說明,人家的位置在自己之上。

  這也不对啊,云初进入大关令衙门之后,读书,读文书的主攻方向就是大唐的官员配置,至于這個不良人他是真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思绪只是一刹那,云初接下来就让這些不良人将伤者放在一张木床上,随即,就有五六個胡姬举着油灯出现,将整個房间照耀的亮堂堂的。

  能以跳舞出卖色相赚钱的胡姬自然是美丽的,尤其是在油灯下,每個人的脸上被油灯铺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黄色光芒,這就让原本皮肤粗糙的胡姬们的面色变得柔和。

  云初小心的用剪刀剪开伤者的衣衫,发现這個家伙的两條腿上全是大小不一的伤痕,有几道伤痕已经能看到骨头了。

  大腿血管也正在滋滋的向外喷着血,云初用麻布條子用力的绑住此人的大腿根,断裂的血管流淌出来的血从喷泉状,变成了滴水状。

  看看伤者苍白的面容,以及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云初对为首的壮汉道:“伤者身上最大的血管断了,流血太多,可能救不活了。”

  “什么叫可能救不活了,也就是說,也可能救活是嗎?”

  云初皱眉道:“救活他做什么呢?就算是救活了,他的两條腿都要被砍掉,這可能比杀了他還要残忍,我有一种药,他喝了之后,就会陷入昏睡中,在不知不觉中死去,這应该才是对他最好的治疗方式。”

  “你這個狗日的庸医!”其中一個壮汉被云初的一番话刺激的三尸神暴跳,照着云初的面门就是重重一拳。

  云初灵活地避开這一拳,再一次对为首的不良人道:“你应该明白,我說的才是真话,任何告诉你說能把你同伴救活的人才是庸医。

  如果此时是寒冬腊月,或许有那么一两分活下来的机会,现在是酷暑,他的伤口马上就会溃烂,发臭,长蛆虫……你好好地想想,還要不要让他遭受這样的罪。”

  “真的就沒办法了嗎?”還是那個要打云初的壮汉哽咽着问。

  云初来到壮汉身边惋惜的道:“我的本事不足以治疗這样的伤患,再加上這裡沒有无菌室,沒有消毒剂,沒有青霉素,沒有合适的手术刀,而我的医术還达不到接续血管的水平,再加上我现在還沒有办法把你们的血灌注到他的血管裡给他续命……

  說真的,他沒有活下来的可能,在這样的环境裡,就算孙神仙亲临,也救不活他。”

  云初的话說的极为诚恳,虽然他說的东西這些人闻所未闻,但是呢,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說的是真心话。

  听了云初的话,那個悲伤的壮汉扑在昏迷過去的伤者身上嚎啕大哭。

  “就算孙神仙亲临也救不了他,這是真的嗎?”

  为首的壮汉沙哑着嗓子確認了一下。

  云初考虑了一下,觉得孙思邈应该沒有办法救治這個全身血快要流光的人,就郑重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果你以后见到孙神仙,可以当面问他。”

  壮汉的同伴拉起那個悲痛欲绝的人,为首的壮汉来到伤者身边,替他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一只粗大的手放在伤者的脖子上,低声道:“来世還做兄弟!”

  說罢,手上青筋跳动用力的扭动一下,那個伤者的脖子就歪向一边,吐了一口长长的气之后,就岿然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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