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研墨的侯爷 作者:鬼十则 搜小說 上一章: 下一章: 竟是這样? 锦言有些意外: 這么說,到目前为止,這两种作物的种植其实還处于初始阶段? 农事司认定荞麦是药材,竟连可以食用都不知道?! “那,高梁呢?” 红高梁啊,漫山遍野的青纱帐,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新房…… “他们沒听說過。” 這個更直接,农事司主事干脆否认,不知其物种为何。 高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這种植物在大周不叫這個名字呢? 她這個门外汉知道的高粱别名都不止三四個,什么蜀黍、木稷、荻粱、乌禾、芦檫、茭子等等,說的是同一种东西。 眼下不是探讨考据名字的时候,永安侯還等着呢。 “……那么,目前沒有一种是可以的?”她问道。 永安侯点头。 农事司的老家伙信誓旦旦,又以所谓多年农事经验来严重置疑。 若非锦言当时是在闲谈中随口說到的,又沒有哗众取或邀功請赏的动机,任昆几乎也要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 毕竟农事司在农事方面最有发言权。 如果是這样,那自己是說還是不說呢? 锦言的脑袋裡开起了现场辩论会: 這算不算蝴蝶翅膀? 可是,本来就已经有了的东西,就算是我不說,也会被发现,无非就是早几年…… 早几年可以救人活命! 但是,早几年也不行呢? 万一是要留给某個特定的人在特定時間裡发现的呢? 肯定不会有效应的,又不是什么新生事物! 别太矫情了,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藏一半露一半的,有意思嘛! 瞬间有了决定: “侯爷,农事司或许說得是实情。但我說的也是真的。一是有不同的地瓜栽种方法;二是荞麦的食用方法;但侯爷不能与任何人說是我說的。” “为何?” 這是大功德啊。 “本来人人都同情我是個小道姑,若再把這件事說出去,我不又成了小村姑了?更可怜了……” 锦言苦丧脸:“公主婆婆今天知道我曾下田送饭,已经淬不能忍了。” 哈哈,永安侯一愣,随即莞尔,說的是! 别家的夫人学得是棋琴书画女红中馈,他的夫人倒好,擅长画符种地! 不对,還有更厉害的! 他想起今日早朝时,众大人对他呈上的那份章程讶异之色,就连皇帝舅舅也心喜不已! 分工明确,主次配合,各部再无理由好讲。 一鼓作气,诸事议定,分责而下。 史无前例地爽快! “好!如你所愿。” 永安侯答得干脆:“那你要什么?” 這是大事,他历来不喜白占便宜。 锦言摇摇头: “侯爷已经答应帮我找父亲了,别的我什么也不缺。” 她在长公主府裡,好吃好喝,嫁妆银子也不少,能长长久久做個米虫就好,别的要了也沒用,带不去拿不走。 “此事我已吩咐三福,你提供画像即可。” 永安侯向来重诺,今早上朝前他就已经安排。 “你那個四哥,叫卫决明的吧?是要科举入仕吧?你瞅机会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回头我去打個招呼。” 既然她沒有要求,那就多提携下她娘家人。 不過,卫府对她沒有恩情,又借她攀贵,她未必愿意为卫府诸人打点。既然她与這個卫决明感情還不错,那就是他吧—— 上次见卫家小辈,也就他能入眼,有几分才气。 “谢谢侯爷。” 卫四哥是好人,永安侯愿意提携给他富贵,锦言喜歡。 “据我所知,甘薯无需用块茎栽种,而是用苗芽。” 前世锦言团队服务過的客户五花八门,各行各业的都有。 其中就有一位客户是经营有机农场的,薯类种植及加工占其产业很重要的一部分。 为了帮他推广薯类再加工产品品牌,锦言带领团队在农场住了一個星期,对其从种植开始的一條龙产业链做過深入了解和考察。 “……就這样,育苗,起垅,垄作优点我刚才讲過,用直栽法,抗旱,大薯率高,适于山坡地或干旱贫瘠的沙土地,缺点是结薯数量少,需要密植。” 锦言将自己知道的大致讲了一番,看任昆的样子,好象……沒听懂? 饶是永安侯聪明,但的的确确贵公子出身,不是個种地的料。 瞧他那样子,想来是从沒见過生甘薯,更别提育苗、苗等了,完全生吞硬记。 “侯爷,我說得有些零碎,可能有些描述說得不够明白,图解就一目了然了,待我整理出一份详细带图的文字来。” 他自己都沒听明白,回头再去找人說,若被人一问,七扯八扯的定又是弄個一头雾水。 “如此甚好!” 永安侯大喜。若不是外男不能进内宅,他都想让刘承汉来榴园了,隔行如隔山,他完全在依仗自己的好记性。 “到书房還是此间?” 他有些急不可待。 现在? 锦言有些为难,老大,您真是工作狂,今天晚上又不打算睡觉了? 您体力真好!真心佩服! 她都睡了大半天,一点也沒走困,打算今天早睡早起呢。 瞧人家,晚上通宵加班白天上朝开会,晚上复加班,废寝忘食,真是大周之幸百姓之福啊! 可是,她不想又熬夜了,睡眠不足容易早衰。 “我后日起程,若明日能上呈陛下,后续事宜可由农事司负责。” 永安侯看出锦言的为难,居然好脾气地解释道: “辛苦了!事关重大,我若起程,无合适之人上递奏章。” “那去书房吧。” 锦言站起身,侯爷都這样說了,還是别磨蹭了,咱们快点开始早点结束吧。 分隔线 俩人去了隔壁的书房。 一进去,永安侯觉得眼熟。 内裡大摆设都随他的风格,开阔空旷,墙边一溜顶天立地的花梨木书橱,靠窗宽大的书砚桌上笔墨纸砚各行其位。 永安侯知道這书房原本是为自己准备的,依他的喜好再正常不過。 再细看虽格局相似,感觉上却大相径庭,眼前這丰实生动、充满韵味的摆设,显然是锦言的手笔。 書架上,书册按高矮成排,分類别居,富有节奏,秩序井然。 一如锦言拟章行文的风格。 干净、冷静。 但又有這种深蓝配玫红的椅套,浓艳与深沉,居然美得惊人! 還有那石青衬鹅黄的帘帐—— 给几個胆子也不会有人将這种颜色弄到他的书房裡! 博古架上,不值一文的泥塑娃娃与冰种白玉摆件相邻而居,毫无贵贱之自觉,笑得沒口沒牙。 夏嬷嬷上了茶及四色点心,锦言請永安侯自便,自己一头扎到书桌前,铺开纸,一边慢慢研墨,一边思索。 忽然想起一事: “侯爷,您用過晚餐了吧?” 永安侯进门就說正事,她還沒来得及问這事儿。客户在一边等着,虽說不至于怯场,但总归有些影响心情吧? 明晃晃地催稿啊……催稿什么的,最烦了…… “用過了。” 永安侯站在書架前端详着,在选书的样子。 那您老自個慢慢玩吧。 锦言不再理他,把玩着桌上的玉石小狗,拟了腹稿,开始默写。 永安侯转了一圈,這裡的书都是他读過的,甚至還有早些年的邸抄,也不知当时是谁整治的,這些過了期的东西也都搬到内院来了。 抬头,锦言在灯下写得正认真,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他发现,只要她开始做事,就是這幅谁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的模样。 难道這就是所谓的遗物忘形? 他笑了笑,走過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人果然沒发觉身边多了個人,依旧奋笔疾书。 永安侯取了砚旁的松烟墨,加了水,捏着袖子下方,轻轻地研墨。 锦言写得认真,沒注意身边多了個书僮侍候笔墨。 她写得很快,后面還将步骤分解,图示說明。 曾经为了快速精准的画图,她专门参加過简笔画培训班,画個种地瓜的小人么,自然是又快又好。 永安侯一边做着书僮的工作,一边看她在纸上忙活。 這是什么画技? 一两笔下来,一個小人栩栩如生,或选种或做育苗或培垄或拨苗或栽种,一幅幅古古怪怪的图,把整個种植過程描画得清楚…… 现在他這個不通农事的,按图索骥再结合她之前所說的,也看得明白了。 每幅图上,那個小人头上還引出一個奇怪的图案,将過程中需要注意的部分做了文字說明,仿佛是小人在說话。 侯爷您真聪明,连這個都能看懂! 不愧为耽|美男! “要喝茶嗎?” 永安侯见锦言换了张纸,见缝插针问了声。 “不用,谢谢!” 思路正活跃呢,早点干完早点睡觉。 继续! 永安侯沒勉强,对于锦言沒发现他屈尊,客串书僮的角色毫不在意,继续研墨,配合默契。 锦言一口气将所知的方方面面默写下来,放下笔,出了口长气,這时才发现永安侯坐在自己旁边,放下墨條,自然地理了理袖袍,伸手取了她写好的文字,仔细看了起来。 怪道呢,锦言恍然大悟: 难怪今天的墨怎么用也不少,原来不是田螺姑娘做的,是永安侯的功劳啊…… 這人,也不象是传說中那般难搞嘛! 一個男人,管他什么取向,能讲道理,懂得体谅他人的立场,恪守交易,践守承诺,這就是好同志! 何况,還敬业爱岗,礼贤下士,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鞠躬尽瘁? 堪称完美了! 永安侯边看边止不住地嘴角上扬,這個戴斗笠的小人太有意思了…… 不!是小道姑太有意思了! 他忍不住笑,指着漫画小人向锦言打趣: “你這個,是茶亭学来的還是画平安符练出来的?” 锦言摇头,认真回答道: “都不是,是抄经抄累了,画着玩的。” 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永安侯放声大笑…… 這個卫四,怎么這么有意思! 這有什么好笑的! 笑点真低! 不是冰山脸?這点阳光就灿烂? 锦言不满地暗哼了几声: “侯爷,有那么好笑么?” “嗯,不好笑!” 永安侯边否认,边有笑纹从他清雅的眉眼间散开。 算了,看在這厮主动研墨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锦言明智地换了话题: “侯爷,您看這份东西可以吧?” “好!很好!” 永安侯心情畅快至极。 這般拍案叫绝的好东西,老家伙不是要他让高人指点详细嘛,不就是暗讽嘛! 明儿一早他就告诉這老家伙—— 高人昨晚指点了,不懂就别装懂,要知学好问。 老家伙,等着瞧好吧! (今天早更,下午有事外出……唔,晚间還有一更,为书友“桃源在心中”的加更,谢谢亲!) 相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