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香囊
“你怎么不早說呢,侬阿姐,你放心,只要這地盘是苒姐的,我不但不抢,還会帮她看着,哪個不长眼的敢来抢,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侬六娘远在峒地,并不知道周沧岳曾与何苒结盟,她做事全凭喜恶,当年如果不是何苒派了钟意前来救她,她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峒女敢恨敢爱,她若是爱上一個人,便是飞蛾扑火,至死方休;她若是恨上一個人,同样是不死不休,千裡投毒取他性命。
同样,若是有恩于她,那她便会捧上自己的一片真心,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把恩人想要的东西寻来奉上。
对于何苒而言,侬六娘送她的那只蛊虫便已经是报恩了,更何况那只蛊虫在关键时刻救下了劳大公子的性命。
一命還一命,恩情已了。
然而,在侬六娘看来,何苒对她的這份恩德,哪裡是送一只蛊虫便能报恩的。
她是峒人,她的那些狼心狗肺的兄弟们,已经被她杀死了,其他峒子裡那些不服她的,也被她打服了,现在,她就是峒王,也是峒家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峒王。
所以,她不会离开峒地,汉人的花花世界,她去過,她不喜歡,她一生中最悲惨的日子便是在那裡,所以她不向往。
峒人裡也有坏人,甚至她的亲人让她伤透了心,然而,她就是喜歡這片生养她的土地。
虽然這片土地贫瘠愚昧,可是這裡是她的根,她也只有在這裡,才能成长、绽放。
她杀死了王豪,就要接管王豪的地盘,可是她不想要,那是汉人的地方,不是她的,即使被她占了,那裡的汉人也不会接受她。
但是她却可以把這块地盘当做礼物送给何大当家,這是她的谢礼。
在来见周沧岳之前,侬六娘甚至想過,如果周沧岳不答应,那她就杀了周沧岳,再把周沧岳的地盘也一并送给何大当家。
好在,周沧岳不敢和她硬碰硬,及时认怂。
侬六娘对此很满意,周沧岳一口一個“阿姐”让她身心舒适。
因此,当周沧岳毕恭毕敬准备送走這位大神的时候,侬六娘递给他一只匣子:“這是痴情蛊,你若是有喜歡的姑娘,就把這蛊放进水裡让她喝下去,這样她就能爱上你,你们永永远远不分离。”
“真的?還有這种好东西?”周沧岳又惊又喜,可是却沒有伸手去接。
侬六娘催促:“给你的,你收下。”
周沧岳咬咬牙,把手藏到背后,摇摇头:“還是算了吧,她若是知道我给她下這個,她会杀了我,我怕她,真的,我真的怕她。”
侬六娘显然沒有想到周沧岳居然不肯收下她的這份礼物,小阿哥不是都会喜歡這個嗎?
“你真的不要?”侬六娘问道。
周沧岳态度坚决:“不要,坚决不要,你不要诱惑我。”
侬六娘对“诱惑”這個词半知半解,但是她沒有在意,汉人心眼多,這样的好东西都不要,谁知道他们在想啥。
“好吧,你不要后悔,不過,你把地盘让给我,我不会让你吃亏,你可以让我为你做一件事,說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周沧岳:你们峒人都是這样的嗎?热情得让我无法抗拒。
“侬阿姐,你擅毒,那一定会解毒吧,有沒有什么能解百毒的东西?比如天山雪莲,宝蛇血什么的。”
侬六娘冷哼一声:“你们汉人用的毒,有什么难解的,哪裡用得着什么宝物。”
周沧岳嘴角抽了抽,姐姐,你說這话时能不能顾及下小弟的感受?
“阿姐真厉害,那阿姐能不能赐给小弟一件解毒的东西?”周沧岳厚着脸皮问道。
侬六娘从身上摘下一只香囊:“這裡装的地蚕宝花丸,戴在身上百毒不侵,不能解毒,但是可以防止毒烟毒香一类的毒物。”
周沧岳眉开眼笑,看向侬六娘腰间,只有這一只香囊。
“阿姐,您還能再给弟弟搞一只嗎?嘿嘿,一只不够.”
侬六娘问道:“你要送给心爱的姑娘?”
周沧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侬六娘一看就懂了,汉人就是矫情,男欢女爱再普通不過的事,值得脸红嗎?
她看一眼身边的女子:“木玲,你有香囊嗎?”
木玲摇摇头,她這次出门身上沒戴空香囊。
侬六娘从怀裡掏出一只拇指粗细的长竹筒,递给周沧岳:“我們沒带多余的香囊,這個给你,你找個香囊装进去吧。”
周沧岳千恩万谢,从现在开始,侬六娘就是他阿姐,亲阿姐。
送走侬六娘,周沧岳打开那只长竹筒,裡面是十几颗药丸子,周沧岳又打开侬六娘送给他的那只香囊,裡面装的也是药丸,他闻了闻,味道一样。
周沧岳叫来白狗:“你去找点毒香。”
白狗:“我看王豪的那些手下也成不了气候,你不用想不开,担心他们来杀你。”
周沧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不开了,我想得要多开就有多开。”
“那你要毒香干啥?還不是想自杀又对自己下不去手,只好用毒香,不知不觉就死了,多好,多舒服。”
周沧岳:“滚!”
正经人一般不知道去哪裡才能找到毒香,可這对于不太正经的丐帮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不到半個时辰,白狗就找来一篮子毒香,屋裡放上一只五花大绑的鸡,再在鸡脖子上挂上香囊,点上毒香,关上门窗。
一個时辰后,刚刚打开窗户,白狗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中毒了!
可屋裡的那只鸡却還神采奕奕地等待挨刀。
周沧岳大喜,踢一脚地上的白狗,问红豆:“這玩意儿怎么解毒?”
红豆:“童子尿!”
說完,就要解裤子。
周沧岳嫌弃地挥挥手:“上一边尿去,什么毛病!”
片刻之后,白狗死裡逃生,大吐特吐去了。
周沧岳铺开信纸正要写信,心念一动,不行,這信還是晚点再写。
他去了市集,买了针线,又把卖布大婶好一顿猛夸,卖布大婶眉开眼笑,送给他一堆碎布头。
周沧岳回到军营裡,开始拼布头,第二天晨起,周沧岳跟着号子出现在演武场上,白狗揉着自己的眼睛:“你夜裡干啥去啦,這眼睛,怎么像食铁兽?”
蜀地山林间经常看到食铁兽,力大而凶猛,虎威军进入蜀地之后,周沧岳明令禁止猎捕食铁兽,无论是军還是民,违令者一律处以重刑。
因此,虎威军裡的人,只要看到食铁兽便跑,一来怕被食铁兽攻击,二来担心被攻击时忍不住還手,還要受刑。
周沧岳沒說话,他才不会告诉白狗,他用碎布做了好几個香囊,每個都不一样。
不久之后,這些香囊便送到了京城,何苒打开香囊,发现每只香囊裡都有药丸,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
周沧岳在信裡讲了這些药丸的来历,也把侬六娘的打算告诉了何苒。
一個月后,何苒再次见到木玲,這一次,木玲带来了王豪治下四府七州四十二县的降书,這些降书是侬六娘派人去往各地收集而来,上面有当地世族豪绅的签字画押。
何苒大喜,派冯赞率军前往,此时正值春闱,刚刚出炉的进士们正在等待派往各地实习,他们要经历漫长严苛的实习期,考评合格后,方能正式做官,因此,他们并沒有沉浸在金榜题名的喜悦中,便要面对实习的忐忑。
西南归降的消息很快便在這些进士之间传开了,有人激动,有人不安,還有人恨不能来年再考。
西南是蛮夷之地,那裡多瘴气,民风剽悍,他们不想去。
而這次有很大可能,他们要被派往西南。
今天,何苒心情很好,她见到了两個人。
一個是阿秋,阿秋国子监的医科班毕业了,现在只有西北有战事,因此,她们這一批军医全部被派往西北,她是来向何苒辞行的,這是她第二次辞行,上一次是在金陵,那时她要来京城上学。
和上次一样,她亲自下厨,给何大当家做了一顿饭,何苒笑着对她說:“现在要称一声何军医了,我吃過很多饭,還是第一次吃到军医做的饭。”
阿秋有点不好意思,她现在叫何秋,已经是一名正式军医了,而且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她要像她的前辈们一样,怀揣满腔热忱,投入到救死扶伤之中去。
从前年开始,便有将军为军医請功,让军医和将士们一样立下军功,至今为止,已经有八名军医立功受奖,受到何大当家的召见。
阿秋的愿望便是下一次她是以立功军医的身份来见何大当家。
何苒见到的另一個人是徐秋离,此次春闱,她名列榜首,被何苒点为状元。
她是自有官员考后,第二位名列前茅的女子,也是第一位女状元。
徐秋离已经三十七岁了,這個年纪,大多数人已经做了祖母,而她却在這一年迎来了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去年此时,她在考取全县第一之后,她的考试名牌被所谓的丈夫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掉,她的名次被人冒名顶替,而她被锁在山洞裡默默等死。
谁能想到,仅仅一年,徐秋离便摇身一变,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状元呢。
消息传来,不仅是京城,整個江南全都轰动了。
此番江南考生甚多,成绩也非常优异,前十当中,仅有一個北方人,另外九人全部为江南考生,然而這么多江南考生,却是徐秋离拔得头筹。
何苒问徐秋离:“你想做官還是想专心做学问,教书育人?”
毕竟,徐秋离年纪大了,三十七岁的女性在现代职场上也不占优势,更何况這是在人均寿命只有四十出头的古代乱世。
在来京城参加春闱之前,徐秋离一直都在金陵的女子书院裡教书,她已经是徐夫子了。
何苒的問題正中她的下怀,她說道:“学生听闻京城正在筹办女子书院,若是大当家不嫌弃,学生想入书院为师。”
何苒說道:“京城的女子书院与金陵的不同,主要是以传授技艺为主,当然其中也有文化课,但教授的只是初级学问,你若是去了,怕是要大材小用。”
徐秋离有些失望,正要开口,何苒說道:“你不用把自己局限在女子书院,我已经下令,京城的国子监以及各大书院皆为男女同招,夫子也是男女都有,姚琳琅便是国子监和胜林书院的客教,你不如去這些书院裡看看,如果你想去做夫子,我想這些书院都会对你敞开大门。”
徐秋离张大嘴巴,好久才說道:“真的可以嗎?我学生以为,只有女子书院才会让我去教书。”
何苒微笑:“你是从千万考生中考出来的,你的学问胜過這天下大多数的男人,你当然能做他们的师父。”
十日之后,徐秋离入国子监为师,京城裡几大书院也全都向她发出邀請,消息传到江南,江南四大书院几乎惊掉了下巴。
那個徐秋离,做了女状元也就罢了,怎么還能到国子监教书?
她像以前那样,在女子书院裡做個女师不行嗎?
哪有女子给男人做老师的?
這成何体统?
于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历时经年的辩论,這些在何苒眼裡,闲得蛋疼的读书人先是写文章,后来又组织言会,言会的主题就是女子能否为师。
而晚报上亦是争论不休,何雅珉官邸门前的投稿箱,也从两個增加到十個,即便如此,這些投稿箱還是被塞得满满的,有人从门缝裡把稿子塞进来。
何苒笑着摇摇头,這样挺好,這些读书人就是不能太闲了,隔三差五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免得他们沒事找事。
与此同时,宗祺和陆畅的亲事也开始操办了。
上官夫人要亲自给宗祺操办,宗祺沒有推辞,有长辈帮忙操办,才更能显示对女方的尊重。
他交给上官夫人五万两现银,上官夫人吓了一跳,五万两?别說是现在,就是以前,也沒听說谁家娶媳妇要花五万两的,娶個王妃也花不了這么多。
宗祺說道:“我现在手头的现银只有這么多,過两日,還会有几万两送到京城,到时我再给您抬過来,您不必节省,若是還不够,您告诉我便是。”
上官夫人摇头:“不用再送了,這些足够了,你放心,祖母保证给你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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