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此刻的林家望,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纵使秋老虎余威未散,但偏巧今天是個阴天,阳光被挡了個严实,只有阴恻恻的秋风刮個不停。
“你冷嗎?”乔殊羽略带歉意地问道。
“不会啊。”林家望摇摇头,“我不怕冷。”
皮肤太白,便显得冻出的那片鸡皮疙瘩有几分鲜明。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林家望不自在地试图背過手臂,她笑笑,抬头望向前方。
“刚刚……我看到你摔倒了,還好嗎?”林家望犹豫着问道。
自然說不上好,但比起其他事来說,倒也沒有不好到难以承受。
乔殊羽一耸肩:“沒事啊。”
“真的不要紧嗎?”林家望关切地望着她脸上的擦伤,“人太多我看不太清,但听别人說,好像挺严重的。”
“听别人說?”乔殊羽嗤笑了一声,“别人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林家望喉结一滚,若有所思地一颔首:“那我信你的。”
“不是信我的,是信你看到的。”
此话一出,林家望当真细致地望向她,直看得乔殊羽颇为不自在,觉得自己說了句错话。
“那按我看到的,我觉得還挺严重的。”林家望說得一本正经。
“严重嗎?”乔殊羽茫然地摸了摸脸颊,其实脸上除了跑道硌得有些疼,倒并沒受什么伤。听他一說,她有些紧张,“毁容了?”
“沒有沒有。”林家望赶忙摇摇头,“我只是觉得,看起来挺疼的。”
“這么一想,看到的也不完全可信。”乔殊羽說着,随意拍了拍脸上的浮灰,“沒你想的那么疼。”
“哎、哎——”
她一抬手,林家望忽然慌张地开了口,直說得乔殊羽有点懵:“怎么了?”
“你……轻点。”
乔殊羽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
這個人的痛觉神经长得有点奇怪,被人欺负时,被她用力按上伤口时,一副隐忍的模样。偏偏每次当她随意处置她自己的伤口时,都能疼到他唤出声。
笑着笑着,乔殊羽忽然发现他今天有点特别,后脑向来乖顺的黑发,今天却乱蓬蓬地四处支起。
這過分不羁的发型,和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未免不太匹配。
“你今天是不是起迟了,沒有梳头?”乔殊羽笑道。
“啊。”林家望茫然地按了按后脑的头发,“……被人拽了几下。”
见他半天也理不对位置,乔殊羽打掉他的手:“我来。”
林家望听话地垂下手,站在原地,望向前方的眼眨個不停,暴露了他细微的紧张。
乔殊羽将四根手指插/入他蓬松的发中,像梳子那般梳下。平日裡她也這么理過自己的头发,只是林家望的头发太短,一瞬间就滑到了尾,有种特别的感觉。
他的发质有些软,像绸缎一样短促地蹭過她的手指。表面被风吹到微凉,贴着头皮的内裡却是一片温暖,指尖顺着头皮一路滑到后颈,拂過那刚刚冒出的青茬,又是别样的感受。
刚刚還乱蓬蓬的头发,很快便被理顺了,顺着他圆圆的后脑勺,弯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乔殊羽看着看着,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在他问“好了嗎”的时候,贪心地又抓了两下,才应了声“好了”。
沒办法,他的头发手感太好,摸在手裡有如小猫皮毛般顺滑,令人着迷到只想多摸几下。
闻声,林家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眉心不知不觉打起了结:“真的好了嗎?”
乔殊羽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天空:“好了啊。”
少顷沉默后,林家望无奈地笑了:“……你骗我呀。”
被拆穿的乔殊羽脸颊有几分发烫,她却故意板着脸,赶忙伸手认认真真理顺了他的头发:“這次真的好了。”
“嗯。”林家望点点头,“谢谢你。”
等到各自回了班,乔殊羽将环在腰上的外套轻轻解开。
纯棉的质地摸起来又柔又软,鬼使神差地,她低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是熟悉的清新皂香。
抬起头的那一霎,望着黑板上未擦净的数字,乔殊羽怀疑自己刚刚可能短暂地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她避之唯恐不及地将外套塞进桌肚,虽然知道沒有人会看到,依然有一种被抓包的慌张。
等到冷静下来,乔殊羽還是将它扯出,稍稍抖平整些,用不算娴熟的手法将它叠好,放在了旁边的空凳子上。
上课铃声响了足有五分钟后,被罚跑的同学才垂头丧气地回班。几乎所有人的进门都伴着一声埋怨或唾骂,响亮到沒有任何克制。
“烦死了,都怪她。”
“凭什么她不跑啊。”
“跟她在一個班就是倒霉。”
……
這些往日只存在于窃窃私语中的话,清晰地在教室上空回荡。眼神像飞刀般自四面八方射/来,乔殊羽全程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等待着英语课的开始。
“操!你不能跑就不要跑啊,還把老子绊了一跤,又罚跑五圈。”列队时站在她正后排的男生也回到了班裡,经過她身边时,颇为不满地喊了一句。
乔殊羽抬头望向他,语气平淡道:“是你先撞到我的腿,我才会摔倒的。”
像是沒想到她会回应,男生說完便往自己的座位走。闻声,他生生停住了脚步,刚刚满脸的厌恶,這会儿夹杂了几分惊讶和忌惮。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露怯得太明显,他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对,你不是故意的。”乔殊羽一拍桌子起了身,声调拔高了几分,似乎不止在和他說话,“难道我就是故意摔倒,故意被你们踩,故意让你们罚跑嗎?”
男生明明比她還高了十公分,却被她吓到生生后退了两步,班裡原本亢奋的责怪声,又变回了蚊鸣般扰人的低语。
乔殊羽收回目光,预备着坐下,却正好对上了不知何时回班的班主任。
“乔殊羽,你跟我過来!”班主任說着,又以目光平息了班裡的喧闹,“大家把昨天沒做完的閱讀理解往后做,等会上课直接开始评讲。”
此刻的走廊一派寂静,只有别班老师的讲课声隐约回荡。班主任脚踩方根鞋,鞋跟踏在水磨石地面上,响亮而富有节奏。
乔殊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甚至還有余裕看看天边滑翔而過的飞鸟,它们充满着一种自由的美感。
此时,办公室内只有两三個老师。班主任将教案重重拍在桌上,個头不足一米六的她,被迫仰头望着乔殊羽。
“跑操跑不好,连累全班同学替你罚跑,刚刚還在教室裡和人吵架,乔殊羽,你看看你像话嗎?!”
乔殊羽垂眼望着她,神色和语气同样平静:“我不是故意摔倒的,刚刚在教室裡,也只是和他们解释這一点。”
“不是故意的?那为什么别人都能跑好,你不能?就你特别?就你搞特殊?就你了不起?”
接二连三的反问,一口气說完,惹得班主任几近喘不上气来。
乔殊羽在心裡暗想,术业有专攻,让她用英文骂自己一顿,大抵能比這番中文說得更漂亮些。
“說不定我就是比较特殊一点。老师,难道你不這么认为嗎?”
不然,怎么对她比对别的学生要特殊呢。
她就是特殊的那個,怎么還在這裡明知故问。
或许是她的语气一直過分淡然,班主任一时沒反应過来,等她意识到乔殊羽在怼自己时,猛地一拍桌子:“所以你搞特殊,就要连累全班同学帮你罚跑?!”
“首先,我不是故意的,是后面的同学撞到了我的膝盖,造成的本能反应。其次,”乔殊羽顿了顿,笑得很无奈,“老师,我受伤了。”
班主任不解地看着她:“所以呢?”
“严重的踩踏事故是可能造成死亡的。”乔殊羽道。
班主任嗤笑了一声:“你不是還活着嗎,不是還在這裡神气活现地和我顶嘴嗎?”
“所以在学校眼裡,一個学生的安危,远不如這些表面功夫来得重要嗎?”乔殊羽也犯了蠢,明知故问了一句。
当数個男生的重量砸在她背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短暂失了神,看到了彼端。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班主任烦躁地摆摆手,“就說今天的事,是不是你的错?”
“不是。”乔殊羽答得沒有半分犹豫。
班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嘴张了又合,几次欲言又止后,用力点点头:“行,我管不了你。以后跑□□别参加了,给我留在教室裡好好反思。”
“好。”乔殊羽求之不得。
反正班主任从沒有认真管過自己,如果說今天的這种单方面训斥叫“管”的话,那她不需要。
也不会再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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