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她都需要林家望。
因为太過习以为常,因为他总是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以至于乔殊羽居然并沒有意识到這一点。
除了林家望請病假的那天上午,自以为无端翻涌的思念并非沒有源头。
坦白后的第一瞬间,乔殊羽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時間倒流重来。
但很快,她自暴自弃地松开手,既然說了,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重获自由的林家望沒有离开,他像一台早该被淘汰的机器人,极其迟缓地一节节自我开启。
向外的脚尖逐渐挪向她的方向,被她松开的手悠悠垂下,浑身上下唯一灵活的,便是那飞快眨动的双眼——
不過,過慢和過快都是故障的表现。
“真的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有什么好骗你的。”乔殊羽故作放松地将手抄进口袋,“今天那么說,是因为不想把你卷进来。但……不代表我不需要你。”
林家望放缓了眨眼的速度,专注地看着她。
“你对我来說是很重要的朋友。”乔殊羽想了想,還是把“最”改成了“很”,她沒法和林家望一样,坦然地用這些词,“但你也知道,我在学校裡……沒什么朋友。”
尽管是事实,但总有些羞于启齿。
說完后,为了掩饰尴尬,乔殊羽习惯性地板起脸,却看到林家望冲着她温柔地笑了。
“我很荣幸。”他說。
她的大脑很突然地宕了机,响起一阵报错的忙音。
上次两人逃了大半节晚自习,不過那是无人监督的第二节。今天就不太妙了,乔殊羽悄悄从后门进班,還是被在讲台上值班的数学老师抓了個正着。
迟到個一两分钟還好,這次都迟了七八分钟,难免会被盘问一番。
为了不影响班内同学自习,数学老师把她叫到了前门外。她随意一瞥,便在12班的前门旁看到了林家望。
目光相接的刹那,彼此都狡黠地一眨眼。
安静的走廊上,两位老师的训斥声清晰可闻。
两位学生乖顺地低着头,只是隐在夜幕裡的目光,似乎在不断飘向不该去的地方。
幸好老师们足够迟钝,并未把两人的迟到联系在一块。
沒有学生会喜歡挨训。
但乔殊羽此刻站在走廊上,忽然觉得数学老师的训斥也沒那么刺耳,甚至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运动会结束沒多久,便是期中考试。
卡在這個時間点,无疑是对不自律的学生的一大考验。
乔殊羽对考试向来无所谓。
当初她的成绩大幅下滑时,也曾被父母连番拷问了一番。可两人的教育沒有丝毫作用,根本无法阻拦她的成绩节节退步。
最后父母认了,决定把她小学时的第一名,当成再也回不去的辉煌。
而乔殊羽也逐渐死猪不怕开水烫,考多少都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
好在她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稳定的差。
但老师们倒是对小到周考、大到期末考都充满了激情,每天在班裡做期中动员。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看起来倒是比一群中年人萎靡得多。
座位表直到最后一天才公布,乔殊羽被分在了本班,而林家望则分到了位于一楼的2班。
只是中午当她考完去食堂时,刚好在一楼“偶遇”了林家望。下午当她考完最后一门打算回家时,也在一楼“偶遇”了林家望。
他背着稍大的黑色书包,双手把着包带,乖乖站在角落裡,像個等家长来接的小孩。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時間是五点半,天還亮着。
虽然明天還有五场试要考,不過一個信奉及时行乐,一個向来不急不忙,共同默契地浪费起這段回家的時間。
林家望的小车看起来实在移速可怜,乔殊羽嫌骑一段等一段太麻烦,干脆直接推着车走。
這招未免有点儿侮辱人,林家望坐在自行车上愣了一下,也下车开始推行。
立冬已過,路两边的树愈发萧瑟。天空是沉甸甸的灰白,這是個看不见日落的阴天。
路上有身着短袖短裤运动的青年,也有他们這些穿着卫衣的学生,還有些怕冷的人已经裹上了棉袄。换季时分,街上行人的衣着总是五花八门。
只是他们往日不太有空看见這些精彩的画面。穿着棉袄的阿姨慢悠悠走着,身着短袖的青年充满活力地自她身边经過,惹得她满脸惊讶地回头望去,又下意识揪了揪自己身上的棉袄。
望见這一幕,乔殊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无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了林家望,看见他也笑得格外灿烂,不由得惊喜地问道:“你也看到了?”
“嗯。”林家望用力点点头,“感觉一個像夏天,一個像冬天。”
“哈哈哈哈哈是啊,你有沒有看见那個阿姨脸上的表情?”
“咦——?”林家望拖长音调,微微昂起下巴回头,眉头直拧,模仿起了那位阿姨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乔殊羽笑到几乎走不动路,手裡握着的车都在抖,“你怎么、怎么這么有模仿天赋啊。”
“嘿嘿。”林家望不太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笑到眼弯弯。
有路人朝這处侧目,不懂两人怎么笑得如此开怀。乔殊羽却毫不在意,笑容依然灿烂地挂在脸上。
其实說来也不是什么太好笑的事,但她就是說不出的快乐。原本因考了一天的试而沉闷的心情,一瞬间轻松自在起来。
直到走出一條街后,乔殊羽才终于把那件事暂时放下。她揉了揉嘴角,刚刚笑得脸颊都开始发酸。
鼻腔裡忽而传来熟悉而诱人的香味,她吸吸鼻子,四处张望着。
“想不想吃炒栗子?”在乔殊羽還在寻找时,林家望已经第一時間定位到了栗子店的位置。
每個季节都有对应的食物,板栗便是秋冬的象征之一。
往日裡每到秋天,乔仁会隔三岔五给她带一袋炒板栗。他回来得早,她便能吃上热乎的,他回来得迟,她就只能等第二天醒来吃冷的。
而今年乔仁在夏天进去了,冬天都到了,她忽然想起今年還沒吃過栗子。
林家望买了一份,托店家装进两個小袋,分给了她一袋。
栗子拿到手裡還冒着热气,轻轻一按,整颗金黄饱满的果仁便跳了出来。放在嘴裡,她好像迟来地尝到了秋天的味道。
大概是嫌边推车边剥太麻烦,林家望干脆坐回了车上。
他将栗子挂在车把正中,两只脚有一下沒一下地点着地前进,双手终于可以完全用在剥栗子上。
乔殊羽全程皱眉看他的一系列动作,直到他顺利剥出一颗栗子放进嘴裡,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哈哈哈……”這头乔殊羽脸上的疑虑未散尽,那头林家望忽然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和那位阿姨很像?”
“啊?”乔殊羽一怔,意识到他指的是谁后,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开启了新的一轮。
两人同的路不過是三條街而已,有一半乔殊羽都是笑着走過的。
直到来到了分岔路,她清了清嗓子,忽而有一种沒由来的腼腆。
“那個……明天见。”
不是“拜拜”,不是“再见”,而是真的很期待的“明天见”。
“嗯,明天见。”林家望诚挚的表情,让它听起来不像是一句普通的告别,而像是一句承诺。
待她骑回家时,天才将将变成深蓝色。乔殊羽慢悠悠地上楼,手裡還剥着栗子,想起林家望刚刚的滑稽行为,笑意好像怎么都止不住。
又一枚金灿灿的栗子脱壳而出,她刚欲把它放进嘴裡,却在家门口看见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刚上幼儿园的光景,扎着一对可爱的羊角辫。昏暗的楼道裡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出那瘦小的轮廓。
她“啊啊”叫了两声,眼巴巴地盯着那枚栗子。
“你想吃嗎?”乔殊羽快步走到平台上,在小姑娘面前蹲下,将栗子递给了她。
小姑娘接過栗子,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栗子忽然落了地,伴随着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不想吃嗎?”乔殊羽捡起栗子,扔进装壳子的袋中,关心地看着她,“你的家长去哪儿了?”
小姑娘沒回答,只是突然止了哭声,依然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楼道太黑,天又太晚,乔殊羽有些放心不下,起身打开了自家的门,牵起小姑娘的手:“要不要去姐姐家先坐一会儿?”
很显然,小姑娘的防拐〇卖教育不够到位,门一开,她便乖乖跟着走了进去。
见她這副单纯的模样,乔殊羽更是忧心。
打开灯后,乔殊羽终于看清了小姑娘的模样。
她看起来像是有被好生养着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脸蛋儿也白白嫩嫩,有些偏瘦,衬得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出奇的大。
每层楼只有两户,在他们家对面住着的,似乎是個单身女人。乔殊羽每天早出晚归,很少和对方打照面,只有春节互相拜了年。
女人看着和李亦梅差不多大,打扮得很素净,言行举止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风范。只是从未见她和男人相处過,也沒见她家有過小孩。
那說不定就是楼上楼下走错了的,但她好像从沒在這栋楼见過谁家有這么大的孩子。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乔殊羽掐尖嗓音,努力摆出一副和蔼的笑脸问道。
可小姑娘却专注地把玩着茶几上的抽纸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小朋友,等会儿玩好不好?你家住在哪裡,你知道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嗎?”乔殊羽一边說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从她手裡抽走抽纸盒。
乔殊羽自认她的动作够轻够小心,可抽纸盒被拿走的那一刻,小姑娘忽然歇斯底裡地尖叫起来。
直刺耳膜的尖叫声吓得她手一抖,抽纸盒随之落地,小姑娘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继续把玩它。
乔殊羽暂时沒再发问,定定地看着她。
小姑娘正专注地抽出一张纸,又把它认认真真塞回抽纸盒,而后再抽再塞,乐此不疲地重复着這无聊的行为。
“小朋友?”乔殊羽轻声唤道。
小姑娘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对她的声音沒有任何反应。
一种糟糕的猜想涌现在脑海,乔殊羽不再指望能从她口中得出有效信息。
就在乔殊羽打算报警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门外的女人像在找她的孩子,乔殊羽看了眼小姑娘,她依然在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对如此大的声响毫无反应。
乔殊羽快步上前,打开了门。
她還沒开口,女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看了過来,如鹰般锐利,很快定在了小姑娘身上。
下一秒,女人一边喊着什么,一边撞开她的肩膀,擅自闯了进来。
乔殊羽阻拦不及,女人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過,有一种熟悉感莫名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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