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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林家望個人番外

作者:袁与年
在小学作文《我的姐姐》裡,我這么写道:

  “我的姐姐有着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长长的黑发,性格直率又认真,就像童话裡的女王那般潇洒。

  我的爸爸妈妈总是很忙,所以我常常和姐姐待在一起。她会教我编绳子,给芭比娃娃做衣服,陪我玩過家家。

  ……

  我很喜歡我的姐姐,我們是一個幸福的四口之家。”

  那篇作文被评为了优,還被老师当作范文在台上朗读了,我坐在台下,感到分外自豪。

  但我的姐姐肯定不那么想,至少她并不觉得這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有好吃的总是第一時間给我,我要什么便给我买什么,我做错事了也不会很严厉地批评我。

  我一直以为,我爸妈就是对這样宽容大方的父母,后来我才意识到,那只是对我一個人的优待。

  譬如家裡烧鸡汤,两只鸡腿都是我的,因为要“两條腿才好走路”,一对翅膀也是我的,因为“女孩子吃了会飞太远不着家”。

  小时候的我不太明白這些道理,总觉得父母說的就是对的。我也曾私下悄悄问過姐姐要不要吃,结果她摇摇头,脸色很难看。

  我以为她不爱吃,后来也沒再问過。

  又譬如我們一家一同出去逛街,我看上了一個玩具想买,我爸毫不犹豫地掏了钱,而姐姐对着一支漂亮的笔拿了又放,我爸妈却始终无动于衷。

  我說姐姐好像很喜歡這支笔,我們可以把它买下来嗎。

  结果姐姐矢口否认,爸妈也說她的笔太多,沒必要买。

  我落了個两头不讨好,只能悻悻地收了声。

  小的时候,我爸妈的工作很忙,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和姐姐待在一块儿。

  姐姐会带我玩芭比娃娃,我們两個盘腿面对面坐在地板上,一块儿给娃娃换衣服,梳头发,摆造型。

  姐姐還会给我看芭比娃娃的动画片,看着看着,我便忍不住学起她们說话走路。姐姐总是满眼鼓励地看着我,還帮我纠正动作和声音。

  爸妈给我买了很多汽车玩具,但姐姐从不陪我玩。

  有时候我一個人玩汽车,她会說我太吵,太粗鲁,要我声音小一点,也不许追着汽车跑。

  她說這些汽车的颜色太难看,造型太生硬,她指着屏幕裡芭比娃娃们的粉色敞篷车,說這种汽车最好看。

  我懵懂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于是第二天,我和同住一個小区的朋友分享了這個观点。

  结果他說男孩子才不玩芭比娃娃,更不会喜歡粉色,說我是個怪胎。

  我哭着跑回家找姐姐,姐姐耐心地把我抱在怀裡安慰我,說他们沒品位沒素质,让我以后不要和他们玩了。

  我点点头答应了。

  姐姐還会给我读童话故事,公主和王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我常常听到泪流满面,這时姐姐会问我,以后想不想找一個王子。

  我茫然地看着姐姐,摇摇头。

  姐姐问为什么,我說:“我想和女孩子在一起。”

  “但是男孩子可以保护你不是嗎?”姐姐說。

  我想了想,又道:“可是,姐姐也一直保护我,但是姐姐是女孩子。”

  后来姐姐還问過我很多次這個問題,她会說王子很帅,很强大,每当公主落难,王子总会第一時間拯救她。

  我也承认王子很了不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和男孩子在一起。

  见我的想法太固执,次数多了后,姐姐便沒再问過我。

  姐姐還给我穿她小时候穿的裙子,是粉色的蓬蓬裙,很漂亮。那时候我留着個蘑菇头,姐姐便帮我扎了两個小揪,還别了可爱的发卡。

  我站在镜子前,拎着裙摆,按照姐姐的指示踮起脚尖,假装自己在穿高跟鞋。

  我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裙摆四散飞舞,美丽异常。

  我觉得很有意思,等爸妈回来后告诉了他们,想让他们也给我买裙子穿。

  结果妈妈狠狠拒绝了我,還把姐姐叫出去训了一顿,并且扔掉了所有她小时候的裙子。

  我惴惴不安地待在房间裡,直觉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沒多久,姐姐板着脸回了房。我上前小心翼翼地和姐姐道歉,而她突然瞪大眼睛,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去死。

  我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嘴裡還在喃喃說着“姐姐对不起”,我知道姐姐只是在說气话,都是我說错了话,才会让姐姐挨骂的。

  最终姐姐松开了我的脖子,可她再也不肯理我了。

  我沒有朋友,男孩子们都說我是变态,女孩子们說她们才不要和男孩子玩,所以沒有人愿意和我玩。

  只有姐姐愿意陪我玩,只有姐姐不嫌弃我,但现在姐姐也不理我了,我觉得好孤独。

  不论我怎么哀求道歉,姐姐都不愿意理我。

  我想来想去,干脆拿着存款去服装店,买了两條裙子。

  结果回家的路上我迷路了,眼看天色越来越黑,我在陌生的街上哇哇大哭。有好心人把我送到了公安局,警察叔叔又尽责地把我送回了家,還问我父母怎么這么不负责任。

  警察在和我父母說话,而我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姐姐。她低着头,脸颊很红,脸上還挂着泪痕。

  我拎着袋子冲上前,我說姐姐我的钱只够买两條,等我以后攒了更多钱,等我长大了有工作了,我再给你好多好多裙子好不好。

  姐姐盯着裙子看了几秒,反手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但好消息是,姐姐自此又开始理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姐姐被打得很惨,可姐姐却不计前嫌,又开始和我說话。

  我跑去找爸爸妈妈,我說都是我的错,可不可以不要打姐姐,他们說我太小,又說姐姐不懂事。

  可难道不是小的更不懂事嗎,我不太明白這一点。

  有太多我不明白的事了。我只能尽量少出门,尽可能多地和姐姐待在一起,每当爸妈对姐姐凶了一点儿,我就会牵着她的手,让她和我一起躲到房间裡。

  我抱着姐姐,我說姐姐不要怕,从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也要在爸爸妈妈面前保护你。

  而姐姐往往会拍开我的手,說她不需要我的保护。

  再长大些,我上了幼儿园。

  开学第一天发园服,男孩子的是蓝色,女孩子的是粉色。我去找老师,說我喜歡粉色。

  “只有女孩子才穿粉色呀。”老师温柔地笑道。

  “可是我觉得粉色更好看。”

  “哪有男孩子穿粉色的。”老师给我展示了一下蓝色的园服,“你看,多帅气。”

  虽然我依然很想要穿粉色,但想起姐姐教我要听话,不要和人争辩,我還是乖乖穿了蓝色的园服。

  我和老师的话被男孩子们听见了,他们笑我,說我是個女孩子。

  我嫌他们太吵闹,按照姐姐曾经对我的指导,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应该慢慢地走路,轻轻地說话,要文雅一点。

  可他们不听我的,故意在我面前乱跑乱叫。

  我想去找女孩子玩,然而女孩子们也不理我,她们說我是男孩子,才不要和我玩。

  明明她们也有和男孩子玩,而且嗓门最大,跑得最快的那個,反而有更多女孩子愿意和他玩,我不明白。

  我回去找姐姐,和她說沒有人愿意和我玩。

  姐姐温柔地将我抱在怀裡,說只要有她和我玩就够了,我不需要和其他人交朋友。

  我想也是,那些人总让我觉得不舒服,我還是喜歡和姐姐待在一起。

  每晚放学,我都坐在保安亭裡,一直等到姐姐放学来接我。

  虽然爸妈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可我总对外面的垃圾食品情有独钟。只有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悄悄买给我吃。

  袋子上都是油的辣條、沒有质检标的汽水、露天苍蝇缭绕的烧烤……我要什么姐姐就给我买什么,我开开心心地吃着,還试图和姐姐分享,偏偏她从来都不肯吃。

  直到有天,我突然闹了肚子,上吐下泻,還折去医院一趟。

  我妈问我吃了什么,而我老老实实地說了。

  回去后,我妈责问姐姐,說明明给了她很多钱,为什么不给我买点好的零食。

  姐姐板着脸一言不发,我妈忽然留意到她口袋裡露出的手机一角,伸手将手机抽出:“你是不是把钱都拿去买手机了?”

  姐姐忙伸手试图夺回手机,结果我妈用力一摔,手机的电池都被摔出。

  那时候我的胃還在痛,本来坐在沙发上休息,看情况不对,我赶忙跑上前,告诉妈妈全部是我要吃的,不怪姐姐。

  妈妈蹲下来,摸摸我的肚子,柔声问我還难受嗎。

  沒待我回答,我听见姐姐跑回房,用力摔上了门。

  我一直在客厅待到夜裡才敢回房,那时候姐姐還沒睡,冷脸坐在床上看书。

  我怯生生地向她道歉,說我存了一点钱,赔给她买一個新手机,可姐姐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沒办法,走到床边试探着想抱抱她,让她别生气。

  而姐姐突然伸手,用力将我推开。

  我被推倒在地,后仰着脑袋重重撞到了墙,一瞬间天旋地转,身体软绵绵的,不住地翻白眼。

  见我情况不对,姐姐忙下床扶起我,冷冰冰地问我有沒有事。

  我靠在姐姐的怀裡休息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好多了,开口說姐姐对不起。

  姐姐问我对不起什么。

  我說对不起,因为我让你被误会了。

  姐姐沒有回答,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那种目光在我的童年出现過很多次,不是单纯的讨厌或喜爱,而是年幼的我无法读懂的复杂情绪。

  等我上了小学时,姐姐便已经去外地读大学了。

  我总是很想她,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借爸爸妈妈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她常常回答得很敷衍,還說大学很忙,让我以后别给她打电话了。

  可老师却說我們现在辛苦一点,大学就会轻松了。

  我想老师一定在撒谎,因为姐姐是不会骗我的。

  每逢寒暑假,姐姐也基本不回来,說要在当地打工赚钱,明明我們家的條件并不差。

  而我好想好想见到姐姐,所以我說,我可以把积攒的所有零花钱都给她,问姐姐能不能回来,哪怕一周也可以。

  但姐姐不要我的钱。

  三年大专读完后,姐姐终于回了家,但她沒有带很多行李,只背了個挎包。

  我小跑着上前迎她,“姐姐、姐姐”地叫個不停,而姐姐把我推到一边,神情严肃地和爸妈說话。

  她說她要结婚,以后就在外地不回来了,還說她改了名。

  我听得不是太清楚,爸妈似乎也有意不让我听這些,把我锁在卧室裡,還把姐姐拉到阳台谈话。

  所以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我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父母很生气,并且姐姐自此再也沒有回来過。

  姐姐比我大了12岁,我开窍得又太迟,所以等她离开后,我才迟来地明白了她的困境。

  彼时我以高分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初中,爸妈以我为豪,对我更是疼爱有加。

  可我总是觉得很恍惚,很割裂。我們明明是四口之家,为什么爸妈对姐姐的离开无动于衷,为什么他们可以装作姐姐从来不在這個家裡。

  总是听话的我,逐渐变得有些叛逆。

  而我表达叛逆的方式,则是不再认真学习。

  爸妈一直很骄傲我的好成绩,我便觉得,這样可以表达我的抗议。

  开始他们很着急,但也不会很严厉地训斥我。怎么也找不到我退步的原因后,他们决定顺其自然。

  他们說男孩子成绩不好也不要紧,以后還是可以有大作为。

  可我记得他们当年和姐姐不是這么說的,他们說“你连学习都做不好,以后還能成什么事”。

  为什么女孩子成绩不好,就不能有大作为呢?

  从小到大,我有太多太多的疑惑。

  最后,我以全校倒数的成绩,考进了本地最差的高中。

  短短三年時間,赫然一個天一個地。

  高中开学第一天,我便被班裡的男生来了個下马威。

  他们說我一副娘娘腔的样,說话细声细气的,還总是小步走路,像個人妖。

  我在初中时,虽然大家也不和我玩,但至少不会像现在這样,大声地嘲笑辱骂我。

  我习惯了孤独,可我好像還沒习惯被欺侮。

  他们高声地笑着,我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低着头不說话。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们逐渐不再满足于嘲笑我,开始对我动手。

  一开始是推我,后来是踢我,零星的打骂還不满足后,干脆把我揪到男厕所,拳打脚踢了一顿。

  他们說我是变态,說我活该,說就是看我不顺眼。

  事实上,挨打对我来說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不知道我是有多么令人厌恶,从小到大,看我不顺眼的人数不胜数。

  哪怕我只是坐在那裡,哪怕我一言不发,只要我呼吸心跳,那就是我的错。

  小时候我会和姐姐告状,她教我要忍着,不要還手,那样太沒有素质。

  其实长大后,我逐渐明白姐姐教我的很多事,可能并沒有那么正确,但它似乎已经渗透到了我的血液裡,根深蒂固地影响着我。

  更何况,我实在无法忍受我的拳头对着任何一個人。我讨厌暴力,当我无法制止它的时候,我能做的便是不使用它。

  忍受。這是我从小到大最习惯的事。

  時間一长,我对疼痛的感知能力似乎也迟钝了许多。

  我像一只缩在壳裡的乌龟,任他们敲打我的龟壳,我自岿然不动。

  又是一天下午,前座因为考试沒考好,被老师骂了一顿。

  他越想越不痛快,干脆喊了几個朋友,在楼梯拐角处堵住我,把我打了一顿。

  众人四散后,我晕晕乎乎地蜷缩在角落裡,人中微凉,应该是血在汩汩流淌。

  有脚步声自上而下,由远及近。我的脑袋太沉,抬不起来,只能假装自己是一尊破败的雕塑,一动不动。

  忽而,一只拳头赫然怼到了我的鼻尖。

  无论被打過多少次,当拳头飞来时,我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躲避,這是难以抑制的求生本能。

  我身子猝然一抖,料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

  末了,我看见那只手翻過来摊开,裡面攥着一包纸巾。

  绿底白色花纹的包装,绿茶香气,三层加厚装,裡面被用去两张,還剩四张。

  我清晰地记得這包纸的每一個细节,并且大概率永远都不会忘。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叫我擦一擦脸上的血。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纸巾,指腹无意间蹭過她的手心,有种浅淡的凉意。

  可能是我的动作太笨拙,教她看得不爽,她抬手揪住我的衣领,用力将我拽起。

  我不太敢看她的脸,只能用余光观察她。在极近的距离裡,能看见她小巧的鼻尖,是一個稍显锋利的折角,嘴唇微微下撇,但看起来意外柔软——

  我急促地摒住呼吸,匆匆将视野移到了地面。

  而后,在心底默默向她道了個歉。

  绿茶的香味在空气中氤氲,她抽出一张,用力在我的脸颊上揩了一道。

  身体各处的神经大抵都是共通的,脸颊有些疼,连带着心脏都抽动了一下。

  她动作潇洒,随手团起纸巾丢进口袋,转身就要往下走。

  我的脑子很懵,被本能驱使着追上前。

  相互交换姓名后,我回到了教室,老师還沒来,班裡有些许吵闹。

  我打开午自习的数学作业,又抽出一张草稿纸,刚刚写下一個算式,還沒计算,笔忽然不受控地写下了她的名字。

  我……很孤独。

  从小到大,我都沒有朋友,我真的很想要一個朋友。

  我真的很想和她成为朋友。

  我开始接近她,开始尝试了解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的友好,我只无意中听他们說過男生要如何吸引女生。但他们沒有說,如果我沒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和她成为朋友,我该怎么做。

  爱情需要伪装,那友情,是否需要坦诚?

  我很幸运,她接受了真正的我。

  虽然有时候她嘴上会嫌弃我,但更多时候,她還是希望我做自己就好。

  同样的话我也想送给她,那些人太讨厌,不值得她为此难過和内疚。

  只是……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這段友谊变了质。

  天晓得,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拥有一個朋友。

  這种感觉很新鲜,也有点儿糟糕。

  好多简单的事情都开始变得复杂,理智总是会在很多时刻,短暂地脱离我的大脑。

  我变得心神不宁,我变得惴惴不安,我的心时而飞上云霄,时而一落千丈。

  我還是坦白了。

  因为我突然明白,爱情也是需要坦诚的。

  后来,我拥有了最好的朋友,也拥有了最好的爱人。

  离开校园后,她身上的戾气逐渐消散,蜕变成了一种更为坚韧的存在。

  她独立而强大,自信而执着,在职场上熠熠发光。

  可是回到家,她好像又变回了当初的那個小姑娘。有小脾气,偶尔心口不一,会想不开一些讨厌的人情世故,也会在怀裡向我撒娇。

  而我爱她,爱每一個她。

  今天,我們又去看望了姐姐。

  聪聪长大了不少,坐在沙发一角害羞地对我們笑。

  姐姐還是不太喜歡我,但是她喜歡殊羽,而我是乔殊羽的小跟班,她只能也把我迎进家。

  她說她当年就看出我們之间有苗头了,但沒想到我們会真的在一起。

  可能她觉得她的弟弟太不讨人喜歡,而她看上的姑娘,怎么会沒品位到喜歡她的弟弟。

  偏偏世事就是這么难料。

  “你一定要对小乔好。”我觉得我姐现在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她的弟弟,而像在看她的妹夫。

  我回头望去,客厅内,殊羽正微微弯腰,柔声细语地和聪聪說话,她们一直很聊得来。

  每当看着她时,我总会陷入短暂的失神,像是醉了酒,断片了一场。

  我不知着迷地看了她多久,等我想到我還有個問題沒回答时,我回头看向姐姐。

  未待我开口,我看见姐姐无奈又欣慰地笑了一下。

  我想我不需要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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