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昏君竟是我自己?(求收藏)
位于湖广布政使司安陆州的兴王府内,一個长相清俊、眼神深邃的少年望着天上的圆月。
王府陈设华贵,他身上却穿着粗陋的麻衣。
“……但愿人长久,千裡共婵娟。”
他轻轻吟出苏东坡的這句词,语气中带着怅惋,又很忧愁。
“殿下。”說话的男人二十多岁,圆圆胖胖白白净净,“又想献爷爷了?”
“是啊……”
少年的回答有点敷衍。
他想的哪裡是這個?
作为一個五百年后的会计师,现在的朱厚熜刚才想的是做律师的朋友老秦。
原先的兴王世子朱厚熜确实孝顺至极,兴王薨后得谥“献”,身为唯一儿子的朱厚熜哭得晕死過去,才让他得以来到五百年前。
按照礼制,孝期足有二十七個月,這让他有足够時間確認魂穿的事实。一年九個月過去了,他已经彻底适应了這個身份。
现在,一直萦绕在朱厚熜心底的問題恐怕到了要面对的时候。
老秦曾经說過:今年虚岁十五的自己应该要被天上掉下来的皇帝宝座糊脸了,登基之后成为大名鼎鼎的嘉靖皇帝,为后世无数的文艺作品提供了丰富无比的素材。
老秦喝酒时最爱侃朱明,而因为一部电视剧神作,老秦拉他看過之后還尤其跟他侃過很多嘉靖。
不管是老秦嘴裡,還是那部电视剧当中,嘉靖這個皇帝可真是一言难尽。
站在皇帝的立场上,他干得很好,最终所有人都在他的脚下服服帖帖。
面对已经到了各种矛盾都难以压制的时候,他凭個人的手腕压下来了,而且有所改革。
但如果站在普通老百姓的立场,說一句他是昏君不過分吧?
现在嘉靖成了他自己。
朱厚熜是個俗人,他眼裡也只有钱。要是條件允许,他也憧憬阅女无数。
但這穿越如此给力,保底亲王的生活已经满足了各种低层次需求,更何况又将成为主宰无数人命运的皇帝?
给你机会,你要中用。
朱厚熜深知,只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公司裡听上级指示做好财务的他,与最高规格的朝堂政治角力之间有无数個重量级的差距。
真要论脑子和政治天赋,老秦曾经說過:嘉靖本人吊打绝大多数人。
這就是现在的朱厚熜左右为难了一年多的問題:到底是和后宫玩完這辈子,還是和那些最顶尖的政客斗出個生机勃发新大明?
难啊,开国已经一百多年,就好比人到中年一样,许多毛病都开始显露出来了。要焕发第二春,谈何容易?
朱厚熜看着月亮,裡面仿佛出现了老秦咆哮的脸:穿越者之耻,我行让我来!
朱厚熜现在十分想念老秦:怎么他沒一起穿過来,做個太监呆在自己身边帮着参谋呢?
“殿下?”朱厚熜的伴读太监黄锦关心地說道,“献爷爷走了快两年了,您总是這样难過,对身子不好。”
朱厚熜藏着心事想了一年多,在旁人眼中自然就是郁郁寡欢。
“我的身体好着啊。”朱厚熜对黄锦笑了笑,“每天都跟陆炳一起强身健体。”
黄锦憨厚地笑了起来:“陆小总旗說,他父亲陆典仗都夸殿下的法子很管用,长期坚持下去确有强身健体之效。”
“跑跑步罢了。”朱厚熜顿了顿之后问道,“府裡這两天有沒有什么异常?”
“都如往常一般……”黄锦犹豫了一下,“只是過完年后,邻近府州有不少富商過来,听說都是为了殿下和郡主的婚事,长史大人最近比较忙。”
朱厚熜看了看他,默默点了点头:“明天你偷偷跟陆典仗說一下,让他那边安排在解长史身边的仪卫多留心一些,看解长史怎么做的。”
“……奴婢知道了。”黄锦表情担心,“殿下,還是等顺利袭封了王爵,再择机向陛下請奏吧。宁王叛乱刚刚平定不久,长史大人毕竟是朝廷选任……”
“我心裡有数。”朱厚熜笑着安慰了一下他,“也不早了,黄锦,你去歇着吧。我還跟往常一样,看看书写写字就睡,不用伺候着了。”
从小陪他长大的太监黄锦已经习惯了世子现在這样的生活习惯,衣食起居不全要人服侍,就寝前总要练一会字。
献爷爷薨后就像是突然长大了,看着夜裡他总会亮很久的灯,让人觉得他很孤单,令人心疼。
“殿下,您别累着了。”
嘱咐完這一声,黄锦就离开了。
而朱厚熜则从房中书柜裡拿出一個不小的匣子打开了锁。
裡面,是已经装订好的几個册子。
朱厚熜看着這些心中喃喃自语:不修仙,不虐待宫女,提防点太医院,不玩水,做這個皇帝的安全系数其实挺高。
放在最上面的册子,封皮上写的是:《老秦曾经說過》
老秦跟他侃過的,朱厚熜都记在了這裡。
他可能不如真正的嘉靖那么有政治天赋,但他也有嘉靖不具备的东西。
翻开名为《朝局》的那一册,朱厚熜摊开空白的一页,先缓缓磨起墨来。
跟信息、数据打交道,整理、分析、统计,這些他在行。
提起毛笔,朱厚熜写下新的一行。
【殿试延期】:這是机会,应该会等到自己即位再举行殿试。
【兵部尚书王琼改任吏部尚书】:皇帝病重期间上朝极少,但居然就为了發佈這一道手敕拖着病体出现在朝堂……
朱厚熜知道自己可能沒那些朝堂文臣们的心眼多,可他会是皇帝啊!
那些人维护的礼法、规矩,又恰恰能成为自己决定他们命运的武器。
君君臣臣,惊不惊喜?
他记录的,是他从邸报上看到的內容,用以分析一些关键信息。
匣子中還有另外的一些册子,记载着他想起来的,来自五百年后一些可能有用的记忆和知识。
還是尽量做点对的事吧,比如在大航海时代更重视一下海洋,更重视一点火器和其他技术,把水患等灾害好好治理一下。
又比如,自己应该算是现在的大明最专业的会计吧?
想办法改善大明的财政状况,想必多年后的朱由检会给他疯狂点赞。
完成了這些日常梳理和记录,朱厚熜搁下了笔,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分不够,努力来凑。
那么接下来的第一关,被选为皇帝之后为了掌握住权力而进行的大礼议,就算照着攻略抄,要点是哪一些呢?
他记不清了。
這一刻,朱厚熜十分想念老秦!
……
两千余裡之外的紫禁城裡,一個须发皆白、身着绯红坐蟒官服的老人被太监领着,已经接近乾清宫。
蟒袍加身,意味着位极人臣,荣华富贵,何况還是坐蟒?
這個老人正是此时的内阁首辅杨廷和。
他拢了拢藏在袍服裡的手轻声问:“梁学士、蒋学士、毛学士,何时能到?”
小太监闻声立刻低头回答,脚步不停:“回禀阁老,应当都快到了……”
這個小太监的语气惶惶不安,是那种异常敬重甚至有些惧怕的心虚。
他沒办法不敬惧。
病重已半年的大明天子朱厚照熬過了寒冬,终于還是在今夜驾崩了。
皇帝无子,新君登基之前,杨廷和算得上大明实际的统治者。
杨廷和点了点头,走得更加沉稳了,一路锁着眉头沉思。
让他头疼了十六年的学生不在豹房、不在宣府,回到了紫禁城,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张口說出新的想法和心思。
君臣之间、师生之情、当年如今……過去天子病重的数月裡,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其实早已浮现過千百遍。
這一天還是来了,他沉痛中带着些解脱,对未来又有些异样的期待,還要压抑着心底深处那丝阴暗的权欲。
宦官不能再那么容易为祸了,内阁与六部最好只有一個实质核心。
最重要的是,新的皇帝不能再和正德皇帝一样胡闹任性了。
谁来继位這個問題,杨廷和已经思虑了很久,其实早有定见。
和這個問題一起需要被考虑的,是這些年的弊政,要怎么扭转過来。
乾清宫近了,清冷的月光照在宫中正陆续挂起的铭旌上。
杨廷和抬头望着屋脊上的飞檐走兽,它们静静衔着那轮满月。
目光之中,那轮月亮似乎隐隐透出了血色。
杨廷和知道,這是因为自己已经起了杀意:不管如何,至少可以利用新君登基前的這段時間,铲除一些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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