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梁储的决定
朱厚熜眼睛微眯看向了他:“解长史,我何时說過要先以登基为重?我从来就沒准备继嗣。”
解昌杰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地看着朱厚熜邀袁宗皋等其他随行王府属官去了后堂。
周诏暂时留守王府,解昌杰只過了几天王府属官领袖的瘾,眼下已然成了孤家寡人一個,裡外不是人。
朝臣那边,他是忠于嗣君的潜邸旧臣;嗣君眼裡,他又是劝嗣君不孝、劣迹斑斑的弄臣。
此刻后堂那边,袁宗皋宽慰不已地說道:“殿下真是英资天启!以入城礼仪发难,观粱阁老一言不发,看来实在是最佳时机。老臣之前是過虑了,殿下应对自如!”
朱厚熜却对他行了一礼:“還是袁师分析得对,我既奉遗诏,就是大义名分在手。事到如今,他们要么废了遗诏再送我回去,要么就只能承认错漏,說服太后。张佐,你跟谷大用已经說好了?”
从接了遗诏到现在的二十多天裡,朱厚熜已经是嗣君身份,再想见谁都沒人說三道四。
给梁储的印章、召见谷大用之后由张佐借着内宫事宜的由头与谷大用的联络、還有崔元……
這么长的時間,足够做一些必要准备了。
张佐连忙汇报:“回禀殿下,奴婢已经把话都說清楚了。”
召见谷大用之后,這才知道选立之夜四位阁老连六部尚书都排除在外。
梁储若不是自己坚持,又得到谷大用他们支持,還进不了奉迎团。
吏部尚书王琼入宫祭拜时,就在左掖门大声质问杨廷和为什么不招九卿公议。
朝臣之中,并不是铁板一块。现在遗诏既然有漏洞,朱厚熜又意见分明,那就自然会分成两派。
但這种局面下,唯独太监们沒得选。
朱厚熜笑了笑:“那就把我的谢笺送到宫中去吧。他们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吵翻天了。”
袁宗皋犹豫了一下:“殿下,真要上那封谢笺嗎?這可比臣的建议……冒险了不少。”
朱厚熜断然点了点头:“一定要送!我心裡有底,袁师放心。但愿杨阁老等人明天见到我之后,不要继续固执己见。我既已走到了這裡,就不会再退!”
袁宗皋缓缓地点着头,随后跪倒下来:“只恐阁臣一时辞表毕至,殿下有不容功臣、不容谏臣、不容老臣之嫌。”
朱厚熜态度坚定:“我的名声是不是這样,不会只由這一件事来决定!”
這也是朱厚熜突破自己過去的性格,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嘉靖那大礼议,第一阶段就吵了三年多。
朱厚熜不求一锤定音,那不可能。但是,他要尽量让杨廷和等人不是那么大义凛然!
……
奉迎团那边已经吵翻天了,满怀期待過来的杨应奎瑟瑟发抖。
“若是依殿下之意,岂非是直接以藩王继统?這等纷争一起,天下藩王心中又会有何想法?”毛澄双目赤红,“张锦、谷大用,你们一個先去宣旨,一個私下谒见。殿下如今有這样的想法,是不是受了你们挑唆?”
谷大用冷冷說道:“咱家私下谒见却吃了個闭门羹,大宗伯的弹章已经送到宫裡,咱家也請罪了。咱家只记得,太后当晚說得明明白白,杨阁老也答应過是继嗣的,内阁拟的什么遗诏?大宗伯不敢问梁阁老,拿咱家說道却于事无补。”
张鹤龄顿时反应了過来,目光闪烁不已地盯着梁储:“這是存心的!为何不能写明继嗣再继统?当日议立殿下,在场诸人以阁老们及拟招的翰林学士学问最高。既然明知太后最关心的是继位名分問題,杨阁老也亲口說了殿下是以亲子身份继位的,又怎么会在遗诏中留下如此纰漏?”
他眼巴巴地過来,因为是以太后亲弟的身份,要在将来過继到太后和孝宗皇帝名下的新天子面前再得一份迎立之功、叙一层国舅之亲的啊!现在這位嗣君却不愿過继,那岂不是全都搞砸了?
“殿下安能如此断章取义,挟遗诏以自重!”毛澄唾沫横飞,“谷公公,是你们還是王府中何人曲解遗诏?”
谷大用冷笑一声:“大宗伯是要揪住這一点不放了?咱家要是有這学问,当日乾清宫中就会据理力争!咱家說了,想议咱家的罪,咱家只能戴罪待查。如今紧要的問題是明日怎么办!城裡宫中都准备妥当了,大驾卤簿恐怕都出了城,城外行殿也早就建成!殿下要是不入城登基怎么办?”
“骑虎难下了!”张鹤龄咬牙四望,只觉得人人可疑。
遗诏有這個纰漏,大学士和尚书难道看不出来?這些文臣可疑!
提前去過王府的张锦和谷大用,這些奴才最懂得逢迎上意了,一样可疑!
一路大张旗鼓地到了京郊才把這個問題点出来,那小子难道不明白想坐上皇帝宝座至少得是人家的儿子嗎?那小子和王府属官同样处心积虑!
一切的源头都是那遗诏的表述,张鹤龄张口就来:“遗诏既然有問題,那就改一改!”
梁储沉下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這二百五:“遗诏安能随意废改?”
“那阁老们为什么不先把遗诏拟好?”张鹤龄嚣张跋扈两朝了,目光想要吃人一般,“莫非這就是你们的算计?殿下和太后争起来,得利的就是你们文臣!”
“殿下這是受到了奸人挑拨!”毛澄顿时反驳,“只要我等对殿下申明祖训、痛陈利害,殿下自会明白。”
“你刚才說了那么多,殿下怎么沒明白?”张鹤龄瞪眼看着毛澄,“你们是不是就等着這一刻?殿下都能看得出来遗诏的纰漏,你们学问如此精深,岂能不知?這就是故意的,现在已经都到京郊了,骑虎难下!一句大局为重,是不是就让太后认了?本侯爷也是奉迎团一员,我不同意!”
“殿下既然曲解遗诏,自然不能附和殿下意思!”
毛澄的意见倒是令张鹤龄有些意外,他见徐光祚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开口问梁储:“梁阁老,你怎么說?拟遗诏,你也有份!你们可都是先帝拔擢入阁的!”
语气像是在逼迫,浑然不顾梁储内阁大臣的地位,帽子已经盖過去了。
梁储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有一些气势。
张鹤龄這才先收了点愤怒跋扈。
梁储缓缓开口:“杨应奎,你即刻回城,将殿下意思回禀杨阁老。”
杨应奎如释重负,虽然這個差使同样很辛苦,但总比在這裡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担惊受怕要强。
等杨应奎出去了,梁储又說道:“今天怕是等不到太后与杨阁老他们的意见了,何况還需要說服殿下。我等已至良乡的消息传入京城,此刻京城百官百姓皆翘首以盼,若迟迟不见殿下入城,恐怕大乱将起。明日清晨先到城外行殿!”
“梁阁老果然就是要以大局为重,先将错就错?”张鹤龄立马表态,“我不答应!崔驸马,你說句话!”
在张鹤龄心目中,他跟崔元都是太后的人。一個是太后亲弟,一個是孝宗皇帝的妹夫。
崔元一直苦笑着,此刻才开口:“侯爷,我說话又有什么用?”
张鹤龄冷笑着:“不管继嗣不继嗣,反正也都是永康长公主的亲侄儿,是也不是?”
崔元脸色变了:“侯爷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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