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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最是反感沈谦

作者:少尹
沈行之其实看到邵安了。

  他眼眸轻垂,等了片刻。

  见李念始终愣愣站在原地,才轻声问:“可是见到什么熟人了?”

  李念浑身打了個激灵,回過神,赶忙转身。

  她扯着沈行之就走:“我着实饿得慌,咱们先去喝汤。”

  沈行之被她拖在身后,笑问:“不等方才那位公子?”

  “哪有什么公子,那是你我太累,听错了。”

  沈行之勾唇浅笑,看着她收拢在头后的发髻,觉得她是真慌了八分,连编谎都說得漏洞百出起来。

  他也不拆穿,静静由着她的性子,跟在身后。

  李念则是生怕他追问起来。

  虽然沈行之六品官,沒进過宫墙,不认识长公主,但一定是认识這個整天闲着沒事,就在京城街头闲逛的邵候府二少爷邵安的。

  邵安,字秋山,是李念回望自己這二十年来,唯一一個会让她由着性子,陪她闹腾的发小。

  天下大定之后,长公主府修了五年,李念回宫时已经十岁。

  她那时沒什么朋友,处处拘谨,当时還是太子的世帝,就找了满京城年岁相仿的孩子来陪她玩。

  可李念骨子裡有点男孩气,女孩子那一套打香弹琴,吟诗作赋,她是真不行。

  反倒是和比她小一岁,整天舞棍弄棒弹石头的邵安破为玩得来。

  說来也有意思,邵侯這個二儿子,学业不行,领军不行,论政不行,偏偏带着各家少爷小姐玩起来,那确实是一把好手。

  早些年天下還沒大定,一众人前线杀敌,后面都喜歡把自家庶子们放在邵侯府裡,让邵安帮忙带着。

  简单来說,他就是京圈的孩子头。

  這优势在李念這也管用。

  堂堂大魏长公主,课业一无聊了,被太傅训了,就跑去邵候府找他挖泥鳅去。

  直到李念被赐婚,世帝为了以防万一,還专门敲打過邵候,让他注意点,别哪天自己儿子出什么意外,横着回来,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邵侯当然明白世帝口中的意外是說的是谁,但邵安那时才十六,天不怕地不怕,還喜歡吹嘘早玩早享受的歪理邪說,根本不当回事。

  以至于后面他還敢带李念出去逛花灯转市集,沒少挨板子跪祠堂。

  可忽有一日,李念想起了自己前世。

  她转了性子,开始安稳学习,也重新收拾了一番自己对邵安的看法。

  只当他是個发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已。

  为了不再连累他挨板子,李念此后便以各种借口,不再去找邵安。

  如今细想,两人上此相见還是去年夏天,在赏荷会上,只不经意的对望到一眼。

  粗略算算,也有近一年沒见。

  他倒是眼尖。

  李念這时候才想起早上沐浴时,佩兰說的那個“熟人”,顿觉头疼。

  她坐在那五什汤的酒楼雅室裡,心气都不安定,一個劲揉着自己的额角。

  沈行之见她烦躁,也不自讨沒趣地追问,安安静静看书,安安静静为她盛汤,安安静静掏银子结账。

  但人心就是拧巴,李念既感谢他不闻不问,又盼着他开口问两句。

  一路直到站在客栈的四合院门前,都觉得拧巴。

  天空阴沉了几個时辰后,终于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行之抽出车上的油纸伞,缓慢推开,细细的小雨渐渐在伞面上润了一层。

  他将伞往心神不宁的李念头顶歪了下,之后便抬脚,领着她往门口走。

  恰在此时,身后有人快步跑来,一把抓住李念的手臂:“念哥,你去哪?”

  李念身子一怔。

  她不敢回头,不知道若是看過去,该怎么应对当下的场面。

  邵安见她侧目不语,目光裡带了几分怒火,转而望向沈谦。

  他有很多话想說,可张口时,李念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邵二公子。”她抬手,慢慢将邵安抓着她的手挥下,“我打碎公子价值连城的花瓶,是我不对,但公子那日已经将我赶出候府,我自觉不欠公子分毫。”

  听着李念嘴裡胡扯八道的什么花瓶,什么赶出来,邵安眉头渐渐收紧,视线在两人面上扫了個来回。

  他听不懂,但他不愿意放弃,仍旧抿了嘴,直言道:“管他那些什么花瓶作甚?你若是喜歡听碎花瓶的声音,我日日买它百八十個,你只管砸着玩便是,但今日你断不能和他进這院子,你现在……”

  “尚未出阁”四個字,爬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說不出来。

  心中那股怒火,只得往沈谦身上烧。

  两個人结梁子不是一时半刻,那是长久积怨。

  他最是反感沈谦。

  人前一副翩然君子的模样,端着一副看淡世间万物的坦然。人后手腕狠辣,不近人情,過手的事无一不是赶尽杀绝。

  這样的人他不喜,从不喜這個人,到不喜围着他的朝野风气,再到与其同他们這样假惺惺的家伙为伍,不如潇洒肆意,独步天下。

  可偏偏世帝就把李念和他赐了婚。

  邵安得知赐婚时,怒不可遏,提着刀就要冲楚阳郡公府邸,若非邵侯夫妻俩,连带着他那個沉稳的哥哥一起把他捆在屋裡,還不知要闹出多大事情。

  那几日,他是盼着李念拒婚的。

  可直到领旨谢恩之后過了很久,他也沒听来一点消息。

  他不是对李念有非分之想,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份低了,就算沒有沈谦,也不能站在长公主李念的身边。

  此后便天真地想,若是李念能得幸福,那個人如果是沈谦,也好,他认。

  可是沈谦是怎么对李念的?

  赐婚三年,他活着和死了一样,对李念不管不顾,就连那些往来的书信,也写满正确的废话。

  如今李念终于大胆一回,从那皇城裡逃出来,终于可以不再被皇族身份束缚,也不用再考虑那一纸强人所难的赐婚圣旨。

  他终于也可以不再顾忌身份地位,能带她满天下游山玩水去,把她藏在自己身后逍遥一生时……這该死的沈谦又冒出来了!

  沈行之守着他那道恨不得把他切成三段的目光,唇角缓缓扬起,微微一笑。

  他倒不是嘲讽挑衅,他笑的是造化弄人。

  他又何尝不想给李念一個由她選擇的人生?

  他暗中铺好了所有的路,偏偏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落下這么一根玄铁链子,他也委屈。

  沈行之既沒颔首也沒弯腰,但寒暄的话裡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恭敬气息:“邵二爷,行之這厢有礼了。”

  說完,自然而然地牵起李念的手腕,温声道:“外面下雨,不是說话的地方,裡面坐。”

  李念沒来得及說什么,就被沈行之半推半就地带进院中。

  邵安一滞,火气更胜,他张嘴就要开骂,身后恰如其时,传来佩兰沒什么情绪的声音:“邵二少爷。”

  邵安鼻腔裡深吸一口气,徒然地以为這初春微凉的气息,能把他胸腔裡的火吹得稍稍小一些,如今反而被這声音火上浇油。

  他转身就要质问佩兰是如何护主的:“你這奴才,明知她不想嫁!”

  佩兰点头:“郡公也不想娶。”

  “哈?”邵安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下的笑话,指着身后院子,“你跟我說他不想娶,是不是以为我眼瞎?”

  佩兰两手置于身前,波澜不惊道:“邵二少爷若是现在强行挑明长公主身份,那她就不得不嫁。”她微微仰头,示意邵安身后,“郡公对你放低身段,也是不想让长公主为逃婚所做一切努力皆付诸东流,你可千万别毁了這苦心经营的一切。”

  邵安站在原地,他看佩兰不像是說笑的模样,那股火气才终于小些。

  “什么意思?细细同我說来。”

  他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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