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蜿蜒小道的尽头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乃东宫在香山的别院。
每年九月,褚曣都会来此居住一月,這是整個奉京都知晓的事。
袅袅青烟升起,散发着有静心安眠功效的檀香,然对软榻上躺着的人却无甚效用。
那人三千乌黑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绑了一半,铺天盖地垂在身着黑红相间的宽袍上,袖边是烫金飞凤,细长冷白的手指随意的撑在右额边,懒散狂狷又尊贵凌人;对比他强大到不容人忽视的气场,他的脸也毫不逊色,精致完美的五官,就是人间最出色的画师也描绘不出其中神韵。
這便是当今大陆公认最美的一张面孔,北阆太子,褚曣。
但在北阆地界,尤其是奉京,沒有一個人胆敢当众议论他们這位储君的容貌,因为众所周知,东宫脾性不好。
同样也众所周知,脾性不好几個字,完全是在恭维他。
详细点形容东宫,那就是暴虐弑杀,喜怒无常,疯癫狂狷,做事毫无章法可言,一切但凭自己心情喜好。
若简单点,那就两個字,疯子。
当然,這些话也就敢私下关起门来小声說,要是落进了东宫耳中,也就离见阎王不远了。
此时這位疯子...哦不,太子的心情显然不佳,贴身太监早在看见他眉宇间起了浅纹时,就赶紧将宫人都遣了出去,生怕又有不长眼的混进来送死,又让别院染上新鲜的血。
清理起来很麻烦。
贴身太监战战兢兢立在一旁,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可太子眉间的郁结不仅未消,還加深了许多,他不由无声一叹,今儿殿下又无法睡
“姑娘,你不能再走了!”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动静,太监猛地转头,见太子果然睁了眼。
眸中渗着浓浓的杀气与寒凉。
贴身太监长福:“.....”
他面色一沉,很好,今儿又得见血了。
“殿下,奴才去看看。”长福连忙恭敬的請示。
然他话才落,褚曣就已起了身,等长福反应過来时,人已经抄起一把长剑杀气腾腾的走了:“孤亲自去杀。”
长福:“......”
长福一個激灵,赶紧追了上去。
他不是要去杀人的意思啊啊!
魏姩踏进花圃后,很有几分意外。
太子别院不仅沒有侍卫,连宫人都不见,清静的像是无人居住。
她眼神微紧,莫非,太子今日不在别院。
魏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竹林环绕,溪水潺潺,花团锦簇,不失为一個世外桃源,但,過分的安静了。
竟连蝉鸣鸟叫都沒有。
相比之下,耳边的声音就实在太令人厌烦。
魏姩皱眉冷冷的看向春来,斥责的话還未出口,花圃尽头,便有一人面色阴郁的持剑朝她大步而来,静谧安宁在顷刻间消散无踪,随之而来的是過于浓烈的杀气,压的人喘不過气来。
她甚至還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长剑就横在了她的脖颈:“找死!”
魏姩僵住,不敢再动分毫。
玄袍金凤,北阆储君。
只一眼,魏姩便视线下移,不敢正视。
也只一眼,便令她惊为天人。
眼前的人即便浑身杀意,盛怒狂暴,也难掩其绝代风华。
大陆第一美,名不虚传。
魏姩识趣,却不代表身旁人也如她那般敏觉知礼,春来怔怔的望着太子,眼裡满是惊艳和震撼,直到太子冰冷的看向她,她才猛然醒神砰地跪倒在地,惊恐万分的颤声求情:“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而她每說一句,褚曣眼中的杀气就多一分,魏姩脖颈处的痛感就更明显。
魏姩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早晚要掐死春来!
但现在還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想要从太子的怒火下寻求一线生机,她自然不会蠢到像春来一样只会磕头求饶,這样会让她死的更快。
她快速思索着她是何处惹太子动了杀心。
擅闯别院?還是另有缘由?
這时,一股淡淡的檀香钻入鼻尖,魏姩眼神微亮。
安神香。
午时
耳边春来求情的声音還在继续,眼看那只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仿若下一刻就会砍断她的脖子,魏姩孤注一掷,低声斥道:“闭嘴!”
聒噪声骤停,周遭一下就安静了。
耳边清风环绕,伴随着淡淡竹香。
太子终于沒继续用力将剑嵌入她的脖颈。
魏姩不由轻轻松了口气,额尖已不知何时冒起一层薄汗。
“呀,天爷欸!殿下!殿下快住手,這可杀不得,杀不得啊。”长福追出来就看见這一幕,身子一颤后,失声喊道。
魏姩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她方才赌对了,此间有安神香,說明太子睡眠不佳;院内院外都无人看守,大概是太子喜静;附近无蝉鸣鸟叫,是因太子很怕吵,多半是让人将蝉赶走了。
惹怒太子的不是她,而是春来一路的聒噪。
可现在這道尖细到破了音的声音,同春来有的一拼,他的剑還架在她脖子上,若再横生怒气,她怕是
“闭嘴!”
褚曣忍无可忍,侧目低斥。
魏姩心神微松,還好,理智尚存。
长福踩着小碎步跑過来,眼见魏姩雪白的脖子上血流不止,吓得瞪大了双眼。
這姑娘的打扮气度,一看便是官家女,殿下的名声本来就坏透了,這要是杀了哪家大人的千金,奉京城非要闹翻天。
届时他们這别院的人,除了殿下,都得脱层皮!
长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捻着兰花指去捏剑刃,同时小心翼翼劝道:“殿...殿下您冷静,這這這是位姑娘,不不是刺客,也不不不是探子。”
魏姩此时才看清长福的脸。
她瞳孔微震,交叠在腹间的手攥的更紧。
那杯鸩酒,就是這位宫人送来的。
她死后眼睛是看得见的,她飘在半空,见他吩咐狱卒找来女子为她换了衣裳,整理了遗容,還派人将她送去了魏家。
奉京狱所有人对他万分恭敬,无敢不从,想来他应是太子的心腹,既如此,他应在太子面前說的上话。
如此想着,魏姩便乖觉的不再吭声,等着对方从疯子...太子手中解救自己。
但她记得,這位并不是结巴。
他在奉京狱口齿清楚,盛气凌人,将一干人吓的半個不字都不敢說,与眼前咋咋呼呼的太监判若两人。
褚曣在长福的手即将碰到剑刃时挪开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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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姩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不由轻呼出一口气。
然太子的耳朵格外的灵敏,這点微弱的声音他竟也听见了。
褚曣转头阴森可怖的望着她。
魏姩沒抬眸,却依然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她强自镇定后,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跪下,放轻声音:“户部侍郎之女魏姩,拜见太子殿下。”
姑娘的声音轻而缓,不令人讨厌。
反倒有几分悦耳。
褚曣垂眸看了她良久后,持剑的手突然抬起,一道劲风凌空而過,剑稳稳扎在花圃外一根竹子上,竹子应声碎成了两半。
褚曣转头,问长福:“户部侍郎那個怂包,养的出這样临危不惧的姑娘?”
长福:“....”
养不养得出他不知道,但当着姑娘的面怎好說人家父亲是怂包?
“魏姑娘临危不惧,那是因为殿下慈和。”长福睁着眼睛将瞎话說的无比坦然。
褚曣觑他一眼轻哧了声,转脚欲回屋。
一声蝉叫却突兀的响起,褚曣才回暖一些的脸色霎时乌云遍布。
他面色难看的盯着长福,咬牙道:“杀了!”
魏姩耳边顿时一阵轰鸣,杀了?
不是已经打算放過了她了嗎,怎還要杀。
因她轻微的颤抖,脖间的血落在了地上。
长福眼尖的瞧见,忙解释:“杀蝉,蝉。”
要将人姑娘吓出個好歹,殿下的名声就更臭了。
魏姩:“......”
她闭上眼,心绪纷乱陈杂。
褚曣也看见了地上那滴血,他在原地踌躇片刻后,缓缓靠近魏姩。
看来,倒也不是真的不怕他啊。
褚曣慢慢蹲下,伸手在血上轻蘸后,翻转手掌看着中指指尖上那滴血,语调极其散漫:“户部侍郎家的,应知擅闯孤的别院是死罪,說,到這裡作甚。”
而后不待魏姩回答,他用那一根带血的手指抬起魏姩的下巴,迫使她转头,阴气森森的恐吓:“說的不好听,就把你和蝉,都埋那竹子下。”
魏姩被迫看着不远处破成两半的竹子,长睫不停的颤着。
她低估了這人的疯癫!
她后悔了。
她不该来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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