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真蠢 作者:独自闲吟 白墨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对這次审讯表现得相当配合。 那個叫做许晗的女长官问了他不少問題,大多跟案件有关,不過也有些跟案件完全不相干的。 這些問題他都如实回答了,反正自己问心无愧,過程中也沒有发现测谎仪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不過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才睡醒沒多久,此时却越来越困,不知不觉便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黑暗。 隐约间,他像是做了一個很长很怪的梦。 耳边响起轻微的水声,鼻尖拂過咸腥的风,当白墨再次睁开眼睛时,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满眼都是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這是一個完全无声的黑暗世界。 他的身体仿佛失重,整個人像是漂浮在空中,分明能清晰感受到肢体的存在,却无法动弹。 诡异的是,他分明置身于黑暗中,却逐渐‘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海水,海水是液体,却仿若凝固,沒有一丝一毫的流动,犹如一道枷锁,封锁了白墨的行动,也锁住了他的大部分意识。 “我在水裡……” 他躺在海底的正中心,对自己說道。 四面八方都是沉重的海水,白墨似乎一直在裡面漂浮着,除了水還是水,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沒有其他活物。 渐渐的,他感觉有些孤独。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很远很远的天空—— 不,不是天空,应该說是海面,很远很远的海面上突然多了個细小的白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巨大的黑暗就像是被融化出了一道口子,投射进来了一道十分微弱的光。 那道光是如此微弱,在漆黑的海面上如同一粒粟米,白墨拼了命的睁大眼睛,只为看清楚那束光裡的人影。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人影也低下了头,似乎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着什么。 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白墨愣住了。 因为海面上的那道身影赫然就是他自己,只是穿着有些古怪。 ‘自己’就這样站在水面上,冷眼凝视着水面下的一切,眼神中沒有多余的感情。 但白墨却敢笃定,对方是在看他。 “這個家伙……是我在海裡的倒影?” 他想了想,很快便抛开了這個念头。 站在水面上的是這家伙,躺在水底的人是我,這样算的话——其实我才是倒影嗎? 白墨心中苦笑,就看见海面上的‘自己’张了张嘴,似乎在說些什么。 可他听不清。 眼前,耳边,思绪……他的一切仿佛都被黑色的海水所覆盖。 可‘自己’却很有耐心,他似乎知道白墨听不到,索性便坐在了海面上,默默等待什么。 海面越发汹涌,海水逐渐开始流动,甚至翻腾,却始终无法浇灭那道微弱的光束。 而刚好是在海水流动的那一刻,白墨终于听清楚了对方的声音—— “你可真蠢。” 和他相同的声线,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白墨一愣,我蠢?我哪裡蠢了! 他冷冷一笑。 骂我蠢……我直接反弹! “连這种小把戏都觉察不到,你還不够蠢嗎?” 海面上的‘自己’似乎听得到他的心声,因为逆着光的缘故,白墨看不清他的表情。 “什么把戏?” 他依旧动弹不得,但却可以出声。 ‘自己’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愚蠢的把戏,简直和现在的你一样愚蠢——” 他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之意,“我們的意识浩瀚如海,浩瀚到能吞沒一切,有时候连我們自己都会忘记我們是谁,而偏偏有人却试图用一滴水来侵蚀大海……你說,他们愚不愚蠢?” 白墨被对方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茫然道:“你在說什么?” “你不用问,也不用懂,這样就挺好的……咳咳咳!” 海面上的‘自己’剧烈咳嗽了几声,并沒有解释的意思。 他只是缓缓从海面上起身,摇头叹息道:“不過,你可真蠢啊……” “你不就是我嗎?”白墨不满的看着他,“一直說自己蠢有意思嗎?” “說实话,我倒是想成为你——” ‘自己’平静道,“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担心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也不用每分每秒都去算计,无所顾忌,可以任意按自己的意志行动……” “或许也正是经历了這样的快乐,你才变得越发愚蠢了吧。” 海面上的‘自己’說着,像是有些失望的摇起了头。 白墨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让对方失望。 “不過——” 突然,海面上的‘自己’的话锋一转,道,“……无论怎样,這是我們最初的選擇,也得到了我們预想中的结果,不是嗎?”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轻松的意味,哪怕白墨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在笑。 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個人。 海面逐渐平静下来,只余下水波還在轻微的荡漾。 ‘自己’向远处走去,一言不发,沒有丝毫的停留,也带走了那束唯一的光。 所有光源消失不见,世界重归黑暗。 白墨想要叫住对方,身体却沉重得厉害,他试图用力挣扎,整個黑暗海洋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仿佛被一只大手所操持,将其狠狠翻转了過来。 世界仿佛震动了一下。 他回過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耳边有了声音,脚下也有了坚实的触感。 四面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水,但他此时已不在海底,而是站在了水面之上,被一阵纯白且温暖的光所环绕着。 海面下一片漆黑,但他却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水下看着自己。 他知道,是‘自己’。 对方面色惨白,像白墨最开始那样飘荡在海底——悄然间,两人的处境似乎发生了变化。 兴许是受了不轻的伤的缘故,海面下的‘自己’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嘴角殷红。 白墨一惊,突然注意到对方张了张嘴,但他這次依然什么都听不见。 他想了想,索性学着对方之前的样子,也坐在水面上等待起来。 海水奔腾之际,他终于听清楚了对方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時間不多了……” ‘自己’在笑,他似乎有些急迫,但语气中并沒有催促的意味。 “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我。” 白墨刚想說话,身后的光却突然消失不见。 连带着黑色的海洋一起,所有东西都像是被凭空抹除了一般,除了那道身影。 他失去了意识。 又是漫长的黑暗。 白墨猛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就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神似电椅的“测谎仪”上,头上的绿色头盔已经被人摘了下来。 两名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在为他拆除身上的细线,或许是测谎過程已经结束了。 “是梦嗎?好奇怪……” 白墨心绪复杂,直起身看向坐在自己身前的短发女人,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好像睡着了……” 许晗微微一笑,說道:“不用道歉,這反倒是我想要的,毕竟困倦状态下的人是缺少防备的,可以得到更‘从心’的回答。” 白墨听懂了她的意思,挑眉道:“你们這测谎仪還有催眠的作用?” “這只是功能之一。”许晗沒有否认,继续說道,“事实上,它能做的事還有很多,可能超乎你的想象。” “比如当电椅?”白墨半开玩笑道。 许晗凝视他片刻,似笑非笑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话语间,房间裡的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白墨,似乎随时准备给他电疗。 突然被這么多目光注视,白墨哪怕沒心虚也变得心虚了,他不再抖机灵,讪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不需要。” “那可真是遗憾。” 许晗微微摇头,看样子似乎真的觉得可惜,她把一個手机還给白墨,說道,“现在物归原主,白先生,你可以走了。” 白墨接過手机,一时沒反应過来,惊喜道:“這么快就结束了?我沒罪?” “是的,白先生,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在你睡着的這段時間裡,我們都沒有闲着。” 许晗解释道,“我們调查了其它线索,并结合你之前的证词进行了推证,暂时排除了你的嫌疑。” 白墨一愣,這就六点了?我睡了那么久? 還有,這些军方的家伙办案效率那么高的嗎?话說陆队答应帮我找的尸体還一直沒着落来着…… 思索间,只见身前的许晗突然站起身,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认真道:“对不起。” “什么意思?” “如之前所约定的那样,如果白先生不是犯人,我将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 许晗面露歉意,再次鞠了一躬。 见此,她的手下彼此对视一眼,目中满是疑惑,他们完全想不通一向骄傲的许长官为什么会做出這般姿态。 白墨连忙摆手道:“沒事的,抓捕烦人毕竟是你的职责,而且說实话,光看那段监控录像的话,我自己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嫌犯……” “所以你是原谅我了?” “当然。” “哦,那就沒事了。” 闻言,许晗立即换了個表情,說道,“那么接下来就该送你回去了,不過为了保密,還得麻烦你再戴一会儿头套。” 白墨瞠目结舌,被這女人的变脸速度吓了一跳。 “不麻烦不麻烦,大不了再睡一觉就好,最近還怪累的……” 他乐呵呵的笑着,很快便被人戴上头套送出了房间。 许晗目送着他离去,并沒有跟着一同离开,而是快步来到了另一個仪器密布的房间之中。 “怎么样了?” “太棒了,一切顺利!” 陈博士盯着屏幕上的理想数据,眉飞色舞道,“第一阶段计划相当顺利,随时可以开始下一阶段——许长官,我們什么时候开始?” 他舔了舔嘴唇,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许晗摇头道:“第二阶段计划恐怕需要暂缓了。” “暂缓?为什么?” 陈博士一呆,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一鼓作气,一口气完成计划嗎?” 许晗瞥了他一眼:“议会的动作远比我們想象中的快,最迟今晚就能抵达东阳城。” “那么多的城区……偏偏第一個就選擇东阳城嗎?” 陈博士面露忧色,显然知道议会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可這和计划有什么关系?” “剑无归来了。” 许晗沒有過多解释,因为這個名字本身,就是最直观的解释。 陈博士顿时面色凝重。 “操控计划暂时可以不急,种子既然埋下,就总有发芽开花的那一天。” 许晗說道,“不過另一件事倒是值得注意,二号城市与三号城市之间的C级禁区‘平等乐园’似乎出了点状况,疑似发生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变化。” “它刚好是最近出现的向外扩张的禁区之一,局裡想办法弄到了一些情报,你等会去看看,最近先集中精力处理這件事。” 许晗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凝重,“禁区的扩张速度很快,必须得尽快处理,還要搞清楚背后的原因,這才是当务之急,明白嗎?” 多事之秋啊…… 陈博士心中叹息,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完成计划的渴望,点了点头。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