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药理
云府临近后门,有几排房屋,零落几個小院点缀其中,是云府下人们聚居的地方,虽在云府的宅院之内,主子们却从不来此,也称作云府的后巷。
云初的奶娘张妈妈,原本住在最东边的房子裡,因般若寺救主的缘故,被太夫人许氏单独指间小院搬了进去,大夫人周氏又遣了两個小丫鬟服侍着,一時間,让云府的下人们羡慕不已。
而后,云初又指了两個丫鬟伺候,更是让人分外眼红。
這一日,德济堂的刘大夫要来复诊,宫芷和角荷禀了云初,早早地在张妈妈的小院裡等着,正巧,遇上许氏身边的赵妈妈来巡视,便站在廊下多說了会子话。
刘大夫出身杏林世家,医术不错,在京城颇有名气,也常出入官员府邸,向来高接远送不在话下。
张妈妈是仆妇,原是不值得刘大夫上门诊治,因是自幼照看云初,又救了云初,云颂特使人持了名帖請他上门。
刘大夫听闻同样病症的云初,是太医院的张太医诊治,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這三個月来,诊治颇为尽心,张妈妈恢复的也很是不错。
刘大夫进了小院,看见台阶上站着两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并一個颇有气势的婆子,那两個姑娘虽是丫鬟的打扮,通身气派却与寻常丫鬟不同,便料想是哪位内眷的贴身侍婢。
那婆子倒是见過几面,知是太夫人身边的管家妈妈。
三人见到刘大夫,见完礼,宫芷笑着又福了一礼,“七娘子让奴婢问刘大夫安,近日七娘子身子大好,记挂张妈妈,得知是大夫诊治的,特让奴婢在此恭候大夫,向您道声谢。”
刘大夫闻言,颇有些自得,“七娘子多礼了。”朝赵妈妈点头示意,也不再多說什么,随宫芷、角荷进了卧房。
赵妈妈原本要走,见状又改了主意,也跟着进屋。
张妈妈昏昏地睡在床上,面色蜡黄,刘大夫细细看了,又诊诊脉,颇有些踟蹰。
宫芷见状,忙上前问:“前几日我来看過,妈妈還下得床,和七娘子一样能在院中走走,這几日不知何故,却只是昏昏睡着。”
刘大夫看了宫芷一眼,斟酌着开口:“想是年龄大了,恢复得慢些,病情反复也是有的……”
“您有所不知,妈妈身子骨一向康健,头疼脑热的极少有,前几日能下床时,說话都中气十足的。”
“我們娘子還称赞,大夫当真是圣手,张妈妈一把年龄,伤的重,恢复的比她還快些,特意叮嘱我們好几遍,让我們好好谢谢您呢!”
角荷边說着边往前凑了凑,利落地对着刘大夫又福了一礼,转身将张妈妈的被子紧紧,看张妈妈睡得极沉,满脸都是担忧之情,“倒是今日看着……”
刘大夫闻言,心裡熨帖极了,思索一会儿,又看一眼赵妈妈,见她也面露关切之色,不似作伪。
“方子是极妥当的,不然也不会好的如此快。只是……平日裡饮食要多注意些,若是误食了相冲的东西,难免病情会反复。”
“您這话說的极是,我平日裡,主要是伺候娘子饮食的,這些日子一得空便過来看看,這院裡有四個丫头看着,但凡饮食方面有不妥当的地方,我都一一让她们纠正了。”
角荷顿顿,又朝刘大夫笑笑,“咱们府裡内院的几位主子,从太夫人、大夫人到七娘子,对张妈妈都是极重视的。若您得空,還請看看药煎得对不对,若是丫鬟粗笨,把药煎糊涂了,冲了身子,也辜负主子们的心意和您的医术。”
刘大夫经常出入达官显贵的宅邸,闻言便心裡有数,又见赵妈妈面上认同之色,拈须不语。
“這几日听丫鬟们說,妈妈身体不得劲,我便让她们把每日的药渣都留下,以备您查看,還請随奴婢来。”宫芷說罢,便引着刘大夫、赵妈妈来到廊下。
只见四個小丫头在院中站成一排,中间那個手裡拿着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個小碟,碟裡装着药渣。
刘大夫快步上前,细细查看了约一炷香的時間,期间又是捻又是闻,還唤丫头取水溶了,如此反复几遍,才向赵妈妈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话。”
赵妈妈见事有蹊跷,又瞧宫芷和角荷脸上,隐隐有悲愤之色,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一面将刘大夫往堂屋裡請,一面唤了個小丫鬟,细细吩咐几句,见小丫鬟出了院门,方才进入屋中。
角荷亲自捧了茶给刘大夫,宫芷在赵妈妈身后站定。
见刘大夫迟迟不语,赵妈妈知其中大有缘故,慢声细语地說:“太夫人交代過,张妈妈忠心护主有功,命我等好生照看,大夫若是发现不妥,還請如实相告。”
“這药渣与我开的方子有些不同……多了一味合离草……”刘大夫见赵妈妈有茫然之色,又细心解释:“這合离草是风剂,血液衰少及非中风者忌用。若是用了,可见软弱少动、食欲大减……若是持续用,月余……可要人性命。”
赵妈妈听闻暗暗心惊,面上却不显,抿嘴一笑,“多亏刘大夫心细,這几日,太夫人得知张妈妈身子又不好了,一直在念叨。可见這院裡的丫头,着实粗笨,竟把药混煎了去,真真是该打!”
刘大夫见赵妈妈已经明白,不再多說,起身告辞,赵妈妈示意宫芷好生相送。
宫芷将准备好的红封,交于刘大夫的药童,又好生送至后门外,方才回转。
进了院门,见院中已站着几個粗壮的仆妇,赵妈妈一脸凝重地立于台阶上,角荷叉腰站在两個跪着的小丫鬟面前,脸上难掩愤愤之色。
“是你们自己說,還是要我使些手段才說?”赵妈妈见宫芷在院中站定,方才开口向跪着的丫鬟们說道。
两個丫鬟低垂着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其中一個年龄大点的,闻言慌忙磕头,“妈妈饶了我們,我們什么都不知道,药一直是外院的周大,抓来给我們,我們只管按照刘大夫的吩咐,煎了给张妈妈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是啊妈妈,若是我們真有那個胆子,张妈妈也不会现在才出問題。”年龄稍小那個丫鬟见状,也慌忙說道。
宫芷不紧不慢地走到赵妈妈身边,福了福,“妈妈,角荷這丫头,粗通一些药理,這几日,来探望张妈妈,闻到药味与七娘子吃的有些不同,觉得有些奇怪,又见张妈妈這几日身上不好,便禀了娘子,趁着今日刘大夫来诊脉,让大夫瞧瞧。”
又指指跪着的两個丫鬟,“這两個丫头是大夫人派来的,一向极妥当,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坏心,還請妈妈仔细查查。”
“就是,還請妈妈好好查查,是坏心還是意外,总是有個說法。說句不好听的,這事出在咱们下人身上也就算了,若是哪一日出到哪個主子身上,可真是……”角荷愤愤地說到一半,惊觉不妥,闭了嘴,转身进卧房去了。
“张妈妈忠心护主有功,太夫人特别交代要好生看顾,如今出了這档子事,势必会好好查一查。這二人我带走,自会去找太夫人禀明此事,你们且先回去让七娘子宽心。”
赵妈妈面色沉沉,一面宽慰宫芷二人,一面命仆妇绑了两個丫鬟,凝重地带着一行人,往松澜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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