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现世报 作者:未知 朱从嘉沒有理会那女人,笑着对覃青說:“你来了?来這边。妈,覃青来看您了。” 覃青越過那個女人,走到床边去看曹月娥。几個月不见,曹月娥憔悴得她都不敢认了,瘦得脸都变了形,颧骨高高凸起,满脸都是皱纹,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师父,我来看你了。你哪儿不舒服?” 曹月娥张了张嘴,从喉咙裡滚出了几個字,却含糊不清,仿佛吞了個大石子在說话一样。覃青把耳朵凑過去一点,仔细辨认了好几遍,终于才听出来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师父,是我,我是覃青。你怎么成這样了?”覃青忍不住眼眶发热,曹月娥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头天說话也含混不清,到第二天才慢慢好起来的,這第二次发病,情况比上次严重了许多倍。 曹月娥抬起右手,覃青赶紧抓住她的手:“师父,我在呢。你想說什么?” 曹月娥說了几個字,舌头不由控制,根本听不清她說什么,說话的时候,嘴角還有口水淌出来。 覃青扯了纸巾替她擦了:“师父病了几天了?医生怎么說?”這话是问朱从嘉的。 朱从嘉說:“已经住了四天院了,才清醒過来,医生說她脑溢血,以后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了,能不能自理都不好說。” “师父的身体一直不都很好嗎,怎么突然病得這么严重?到底是怎么发的病?”覃青看着不成人样的曹月娥,忍不住心疼,当初曹月娥是個多么开朗乐观的一個人啊,自从病了之后就很注重养生,好几年都沒发過病,這怎么突然发病了,還這么严重? 朱从嘉低头看着自己的妈,沒有說话。曹月娥为什么会病倒,自然跟他脱不了干系,也跟胡学宁脱不了干系。春节前,胡学宁带着孩子从美国回来找他,胡学宁的态度倒是很明确:离婚可以,但是赡养费必须出。 朱从嘉却一改从前的态度:不离了。当初查出胡学宁的儿子跟他沒有任何血缘关系,把他给气死了,打定主意要离婚。跑回国来想要跟覃青重修旧好,结果发现她身边已经有人了,覃青对他似乎也很反感,他一度打消過念头。后来有個叫杨姝的女人找到他,告诉他若是還想追覃青,她可以帮他搞定覃青身边的男人,他便又蠢蠢欲动起来,送了好一阵子鲜花礼物。结果某天被一群人堵住狠揍了一顿,并且威胁他,如果敢再去纠缠覃青,就不是這点皮肉之苦了。朱从嘉虽然不甘心,也只得打消了追覃青的念头。 胡学宁同意离婚,他却又反了悔。胡学宁的儿子虽然跟他沒血缘关系,却是他的婚生子,按照美国的法律,婚生子必须由他赡养,哪怕是离婚,朱从嘉也照样得出赡养费。他打定主意要耗死胡学宁,她不让他好過,那他也不会让她好過。胡学宁带着孩子住进了他家,他自己却夜不归宿。胡学宁也不是省油的灯,天天带着孩子在朱家折腾,闹得曹月娥苦不堪言,赶又赶不走,结果曹月娥又气又累,就病倒了。 曹月娥张嘴嘴,突然发出一個音来,說了好几遍,覃青仔细听了,发现是要水喝:“要喝水对吧,师父?你等下,我给你倒水。”结果她拿着床头的水壶,却发现裡面是空的,她扭头瞥一眼朱从嘉,“是谁在照顾师父?” 朱从嘉說:“我請了個护工。” 覃青转身去打水,被朱从嘉拦住了:“我去,我去,你坐着陪我妈。”他抢過覃青手裡的水壶,赶紧出去了。 一旁的胡学宁看着朱从嘉跟覃青献殷勤,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平心而论,不论是从长相還是气质上来說,覃青都是不多见的美女,朱从嘉這個渣男,之前娶了人家让人守活寡,离了婚又来后悔,娶了自己又打算让自己守活寡,這個人渣,她饶不了他!她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覃青根本就沒注意到胡学宁,也不想关心她是谁,对于不相干的人,她完全沒有兴趣关心。 胡学宁则瞪着她,又问了一句:“你是朱从嘉的前妻?” 覃青总算扭過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胡学宁冷笑一声:“我是朱从嘉法律上的老婆。” “哦。”覃青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像看一個路人一样看了一眼对方,连对方的身高长相都沒兴趣留意,便转過去和曹月娥說话去了。 胡学宁本来想从对方眼裡看到得意或者仇恨的情绪,结果什么都沒有,只是那么平平常常的扫一眼,无所谓地“哦”一声,完全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她的怒火顿时就起来了,凭什么這個女人要无视自己! 胡学宁的手捏成拳头,抱着儿子的胳膊忍不住收拢了,小孩子被勒得不舒服,“哇”一声大哭起来,她也不哄,就任他那么嚎着。覃青皱眉,瞥了一眼胡学宁。曹月娥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抬起右手,做了個让他们出去的动作。覃青发现了:“师父,你要什么?” 曹月娥說:“走,走!”但是她口齿不清,覃青听了好多次才终于听明白,扭過头来对胡学宁說:“麻烦你哄一下孩子吧,别让他哭了,吵着病人了。” 胡学宁這才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孩子,心裡则盘算着還是不要打草惊蛇了,等她拿到她和朱从嘉通奸的证据,然后回美国去告得他倾家荡产。 朱从嘉打了水回来,覃青给曹月娥喂了点水。胡学宁的儿子還在哭闹,朱从嘉不耐烦地朝她說:“這裡沒你的事,赶紧带着你儿子回去吧。我照顾我妈。” 覃青不知道他们的□□,听到朱从嘉說“你儿子”的时候還觉得有些怪别扭的。 胡学宁冷笑一声,自己走了腾地儿给他们一对狗男女亲热?门儿都沒有!“我也沒别的事,在家也沒人给我做饭,我留下来陪你妈。” 覃青在床边坐了一会,安慰曹月娥:“师父,你好生养着,不要担心,会慢慢恢复起来的,還能跟从前一样。你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听医生的吩咐。我店裡還有事,要先回去了。” 曹月娥听說她要走,用唯一能动的右手紧紧抓着覃青的手,呜呜地哭起来,泪水从外眼角流下来,滚入她花白的头发裡。覃青看她的样子实在可怜,只好又坐下来陪她一阵。陶蠡的电话這时打了過来:“你在几号病房?” 覃青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陶蠡說:“你忘了?今天要去提车,我過来接你,结果李子烨說你来医院探病了,我来接你去看车。” 覃青正好想走,陶蠡的电话给了她离开的理由:“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出去。” “别,我都已经到住院部了,你师父病了,我顺便過来探個病吧。怎么說我也算是她的徒婿了。”陶蠡說了個覃青不能拒绝的理由。 覃青本来不想让他和朱从嘉碰头,但现在也只好把病房号告诉他,陶蠡将电话给挂断了。覃青对曹月娥說:“师父,我朋友来接我,我马上要走了。” 曹月娥抓着覃青的手不放,张着嘴“啊啊”地叫唤着,舍不得她离开。覃青有些为难地看着曹月娥,曹月娥需要照顾,也希望自己陪着她,自己照顾一下师父也是情理中的事,然而她们中间却夹着一個朱从嘉,所以她是不可能如曹月娥的愿的。 很快,陶蠡就捧着鲜花提着果篮出现在了病房门口:“青青,是這儿吧?” 覃青扭過头,看见陶蠡,顿时露出笑容:“是的。师父,我男朋友听說你病了,過来看看你。” 她這话一說,在场的三個人都睁大了眼睛,朱从嘉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胡学宁眼中先是露出分外惊讶的神色,然后又看着朱从嘉幸灾乐祸起来,连床上的曹月娥都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陶蠡的模样。 陶蠡将鲜花放在床头:“师父,我是青青的男朋友陶蠡,听說您病了,我来看看您,祝您早日康复!” 曹月娥盯着陶蠡看了好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覃青,然后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說了句什么话,谁都沒听清。覃青对曹月娥說:“师父,我真要走了,我們還有事情要去忙,你好生养着。” 陶蠡也礼貌地說:“师父,我和青青先走了,您好好养病,過两天我們再来看您。”然后牵着覃青的手走了。 自始至终,陶蠡都沒正眼看朱从嘉一眼。朱从嘉手都攥成了拳头,胡学宁幸灾乐祸地冷笑。朱从嘉听见她鄙夷的笑声,恼羞成怒地冲她大吼:“你给我闭嘴!” 陶蠡拉着覃青出了病房:“那头猪沒有骚扰你吧?” 覃青說:“沒有,他老婆都在呢。” “她那算哪门子老婆。說起来也是那头猪活该,眼瞎了才找了這么個女人,那女的送了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连儿子都不是朱从嘉的。八成他是被那女的骗了,所以才想回来找你。真是想得美。”陶蠡对這事比覃青知道得還清楚。 “啊?原来是這么回事。”覃青好笑地笑了一声,难怪他又跑回来了,刚才還让那女带着她儿子走,真是活生生的现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