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曹植的子孙(4k)
此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照得天野无限开阔,大地银装素裹。在太阳坦荡荡的照射下,土地上的积雪蒸腾而起,使天地间斥着一股既温暖又冰冷的雪汽。刘羡策马其中,放眼左右,偌大的原野中只有他一人独行,這让他不由得有些寂寞。
如今的刘羡已经十二岁了,身子又拔高不少,這两年随小阮公坚持练武,让他更显得干练有力,已经像是一個小大人了。即使独自一人在雪野中策马,也不会让旁人觉得纤弱,而這恰恰是大部分勋贵子弟所缺少的。
不過刘羡已经很久沒有见過石超、贾谧他们了。
這当然是因为齐王党争的缘故。在過去一年,党争导致洛阳的政局大幅动荡,即使不在洛阳的刘羡也能清晰感知:张华外放后,张韪随张华远赴幽州,在洛阳的高门也多势成水火,攻讦不休。在這种情况下,有些高官顾虑党争升级后会危及家人,便纷纷将儿女送回家乡。故而石超、王胄、荀绰等人,都已经被接回到祖地去了。
不過对于刘羡来說,也就仅此而已了,齐王党争得再激烈,对于安乐公府而言,可以說是毫无影响。反而令安乐公刘恂心情大好,去年除了打骂刘羡那一次外,竟然沒有再发過什么脾气,不仅不再狎妓纵欲,甚至還尝试和母亲张希妙重归于好。到了去年九月的时候,张希妙食欲不振,還以为是患了什么病,结果一查才知道,母亲竟再次怀孕了!
阖府上下都为這件事情欢喜,毕竟這么多年下来,安乐公虽然娶了八房小妾,但不知为何,竟然一无所出,仍然只有刘羡這一個儿子。如今夫妻再次有喜,至少让主脉也稍稍兴盛了。于是张希妙就把家务都转交给寡嫂费秀,自己在东坞休养待产。
对于家中的這种变化,刘羡是感到高兴的。故而過去一年虽然有些寂寞,却也无伤大雅,只要专心投入到学习之中,一些别的事情其实也来不及在意。
等抵达首阳山的时候,刘羡下了马,一手提礼物一手持缰绳,从山脚走到阮庄的庭院中,他看见积雪都扫到一边堆积起来,但环顾四周,看不到一個人。白灰色的雾气从庄外的矮墙弥漫過来,空气中略微带点檀香的寂寞味道。不過院内的竹林正郁郁葱葱,即使是积雪也不减半分翠绿颜色,可沒有鸟鸣声,只有几只毛驴和马匹正吃着马槽的草料打着喷嚏。
刘羡把枣红马也系過去,侧首打量了一下,多了三匹马,顿时明白過来,今天過来的不只有自己,老师也還有别的客人。自己是直接进去呢?還是在门口稍稍伫立,等熟人引荐自己进去呢?
正沉思的时候,突然从内院裡跑出来一個小孩,看见刘羡孤零零立在院子裡,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刘羡见他不過五六岁年纪,一身青布短袖,两眼清澈,面庞白皙细腻,一看就是哪家的世家子弟。
這小孩瞪大眼睛盯着刘羡问道:“你是谁?”刘羡反问他道:“你是谁呢?”這小孩忙答道:“我是阿瓜啊!”刘羡不禁笑了,心想這是谁家的子弟,倒也十分可爱。
這时,小阮公的侄孙阮玄出来,看见刘羡,连忙摆手招呼,他笑道:“辟疾,這么早就過来了啊?小阮公正在裡面和客人谈话,我来帮你引见。”說罢一手抓着刘羡的袖子,一手拉着那個叫阿瓜的小孩,走到后院的厢房裡。刘羡边走边想:“在這個政局紧张的时节,已很久沒有士人来拜访了,這时候有人来找小阮公,是谁呢?恐怕不会是单纯的谈玄吧?”
敲开房门,茶香缭绕扑鼻而来,刘羡往内一看,可见小阮公正与客人在榻上对坐谈话,而阮孚在一旁煎茶。下座還坐着两個少年,年纪与刘羡相仿,显然是客人的晚辈。
而小阮公看是刘羡进来,当即一拍膝,一面招呼刘羡一面对客人笑道:“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得意弟子,刘玄德曾孙,当今的安乐公世子,刘辟疾!”然后又对刘羡介绍道:“快,辟疾,拜见鄄城公!”
原来是鄄城公!刘羡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好奇,他来這裡干什么呢?
所谓鄄城公,便是魏武帝曹操之孙,魏陈思王曹植之子,如今的博士祭酒曹志。
与安乐公府不同,曹志虽出身前朝贵胄,但却深受新朝重用。只因他与当今天子司马炎是发小,可谓两小无猜,志趣相投。故而在西晋建国后,先后历任乐平太守、散骑常侍、国子博士等职务,到如今已是博士祭酒。据說這些年入仕的士子,有五六成都是他的学生呢!
而随他而来的三個孩子,两個和刘羡相仿的是他的侄子曹允、曹会。最小的那個五岁孩子,则是他的嫡孙曹苗。
施礼毕,刘羡把备好的礼物,也就是母亲酿的两壶花雕,以及刚宰的十斤牛肉献给小阮公,然后就在小阮公下座坐下。
显然刘羡猜的不错,鄄城公曹志此来是有急事相谈。虽然他颇为好奇地打量了刘羡几眼,问候了几句,但沒有就此展开闲聊,而是和小阮公迅速說到别的话题,显然此前就是在讨论此事。
刘羡在下首静听了一会,也渐渐明白過来,原来鄄城公是也是受了党争的影响,来求小阮公帮忙的。
在兵变之后,朝堂的风波并未停止,而是又转换了战场。去年一年中,天子与齐王交手三個回合,全是齐王主攻,天子防守。到此时,天子也有些忍无可忍了,就打算化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一次。年底的时候,他下诏太常府,令太常与诸博士议论一個章程,打算再次给齐王加尊,明面上是为了显示天子兄弟和睦,实则是再次催促齐王归国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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