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运河遇道
要是走陆路,不但要担心各种沿路的艰难险阻和可能存在的盗匪問題,光是一路之上的消耗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相对而言水路就要轻松多了。只要你不是個容易晕船的人,又不曾遭到什么大风大浪,无论从時間還是金钱上考虑都比走陆路要方便不少,尤其是此时還有大运河的存在。
大运河,這條开凿于隋,却也给隋朝带来灭顶之灾的伟大水系,却成了后世各個朝代沟通南北的重要渠道。它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勾连在一起,使整個中国的交通运输变得极其通常。从某种意义上来說,大运河是中国最伟大的一项工程,更胜长城一筹。
古时文人也明白這條水道对整個时代意味着什么,所以许多人都留下了流传后世的著名诗篇“千裡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锦帆未落干戈起,惆怅龙舟更不回。”“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裡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虽然总把隋灭亡的教训加于其中,却也道明了大运河对国家,对百姓的重要作用。
只是因为后世有了更加便捷的交通,這條运河才渐渐被冷落。但在五百年前的大明万历年间,大运河依然是国内最繁忙的一條河流,每日裡装载着各样货物的货船和载着客人的客船南北往来如织。或许只有当眼下這样的腊月时节,运河之上才会沒有那么繁忙,但也总有些船只航行在有些冷清的水面之上。
一條两层的客船乘风驶在平静的河面之上。天气虽然有些寒冷,但北风却不大,倒正是一個行船的好时候,除了将近年节,叫人生出思想之情外。
船老大站在船头,看着远方半晌后,便回過头来道:“大家再加把劲,现在顺风顺水的,說不定赶在廿八前后咱们就能回钱塘江了。”
他這一句话,惹得几名船员都忍不住叫起好来,他们的干劲不觉又足了几分。這些船员都是杭州人,此番出来已有两個来月,再加上时近年关,自然更是想念家人。
但這叫嚷声传到二层船舱,却惹得裡面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连连皱眉。他本就心中有事,再加上有些晕船就更难受了,现在又听到這烦人的叫嚷声,自然会有所反应了。
在他身旁的几人见他皱眉,也都哼了一声,便有人从座位上起身欲出去教训那些船员。這时一個十七八岁的少年第一個开口道:“百户,還是我去和他们說吧。”见他自告奋勇,其他人便又坐了回去。
這一行人,自然就是从武昌城出发往杭州去的杨震、唐枫等锦衣卫了。因为他们人数占了船上乘客的一半有余,而且一個個看着都很不好惹,即使人家不知他们身份,也還是将這艘船最好的位置让给了他们。
但即便如此,也难以叫他们感到舒心畅意。想到自己立下功劳却被如此对待,想到千户翟渠的遭遇,自唐枫以下都满怀着心事,船舱裡的情绪更显压抑。
杨震处在這么群人中间,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与兄长分别,就无须太過挂怀,现在要做的是照顾好自己,好好享受這难得的水上旅程。
但因为唐枫他们并沒有出舱观景的意思,杨震這個新人也只能陪着。现在终于有了這么個机会,他如何還能放過呢?
唐枫看了他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便也笑了下:“你去吧,顺便注意下四周。我总担心這趟行程会不太平。”
上船之前,有人来报胡霖的亲卫黄朝旭等将要报复,這事也如根尖刺般扎在众人心头,是他们难以开怀的原因之一。只是从码头沿着长江河道走了几日,现在都进入运河了,也不见有什么变故,不少兄弟都已把這事放下,不想唐枫居然又提了出来。
杨震答应一声,便走出了有些憋闷的船舱。虽然他明白要时刻提防可能存在的威胁,但此刻只想在外面透透气,欣赏一下运河沿途的风景。
那船老大一直都在关注着上面那些客人的情况,见有人突然出来,就赶紧凑了過来:“客倌不知有何吩咐?”
“蒋老板,你叫那些兄弟都說话轻着些,上面那些爷脾气都不太好,别招惹了他们。”杨震便提醒着說道。
“抱歉抱歉,以后一定注意!”蒋老大忙点头称是。当日码头上的情形他也是瞧着的,知道這些客人确实势力不小,而且现在就有十多人呢,岂是他這個跑船的苦哈哈敢得罪的。
“如此最好不過了。对了蒋老大,你是惯在這运河上走的,能不能讲讲這运河的事啊?”杨震看着船前后左右平静的水面,觉得除了比后世污染后的河道要干净些,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就想找個“导游”来问问。
“呃……這個小人還真說不出什么事儿来。咱每日裡就只知道看好了船别出事,将客人安安稳稳地送到。至于這运河有啥掌故,又有什么可說的,咱這些跑船的就不知道了……”蒋老大很有些为难地說道。
他說的也是实情,在别人看来是风景的地方,对他们来說却是工作场所,那是再美也欣赏不出来的。杨震一想也觉得他话在理,就不再强求。這时,一旁传来一把有些苍老的声音:“无上太乙天尊!施主若想听這运河之事,老道倒是可以解說一二的。”
杨震闻言转头,就看到一個穿着藏青道袍,须发皆已雪白,但依然满面红光的老道士正在那冲着自己稽首施礼。在老道旁边,還跟了個同样打扮的小道士,這时候正带着有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杨震。
杨震的目光落到小道士身上,心裡就是一动。他虽然也穿着道袍,挽着道髻,却怎么看都不像個出家人。倒不是他长相太凶,而是太俊俏了,一张脸白白嫩嫩倒也罢了,這五官也精致得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叫人要暗叹一声可惜,怎么這么标致的人物都做了道士了。
這两個道士并非是汉口码头上的船。這個时代的长途客船就像是后世的公交车,每到一個码头都会停靠,让到地的客人下船,再接上新的客人。像杨震他们這样要坐船行几千裡的客人毕竟是少数。所以杨震并沒有在汉口码头见過他们。
那小道士见杨震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乱瞟,脸竟微微一红,哼了一声,便转過了身去,却是有些恼了。只是他忘了一点,可是他先有些唐突地打量人家的哪。
见对方如此模样,杨震心裡已有了判断,這個“小道士”该是個易钗而弁的女子才是。這些只在他一转念间就已過去,杨震便顺着那道人的话道:“如此就麻烦道长了。”
“好說好說。”老道呵呵一笑,就与杨震并肩站在船舷边上,指着运河滔滔不绝地說了起来。
這道人确实知识渊博,对运河也极其了解,竟从隋朝开挖运河开始讲,一直讲到前元时将运河挖到北京,将运河的整段歷史都道了出来。然后他又细讲起大明朝漕运和运河的关系,讲沿岸百姓和蒋老大那样的船夫是如何靠着這條河道谋生的。
末了,老道叹道:“都說我朝有什么龙脉在凤阳,但在老道看来,這條运河才是我大明朝真正的龙脉哪。每日裡,有价值数百万两银子的粮食、丝绸布匹从這條运河裡通過,每日裡又有数以百万的沿河百姓靠此为生,此河对我大明来說,实在不比北边边防为轻哪。”
杨震听了他這一番话后,也有相同的看法。即便老道话中有些不妥处,他也選擇性地忽略了,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辈受教了。”
“哎,不過是一些浅薄的看法而已,当不得施主如此谬赞。”老道說着,突然看向杨震,眼中闪過一丝精光来:“其实若论见识,施主当不在老道之下。而要說际遇之奇,施主在我大明怕也找不到第二個相似者吧?”
“唔?道长此言何意?”杨震被他這么一看一說,心头竟是狂跳不止,似乎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已被他一眼看穿。
老道看着他,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說道:“两世为人,此乃天意。逆天改命,只在于你!”
這一下,饶是杨震再镇定,也被他說得脸色大变,手不自觉地按到了腰间的那口短刀之上。他這一举动看在小道士眼裡,本来笑吟吟听着话的她脸色也变了,手更探向了怀裡。
与此同时,骤变突起,在客船拐過一道小山包时,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呼哨声,随即三條小船前后一线如脱缰的野马般从前方飞快冲来,每條船上都站着三名身着劲装的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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