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他的愧疚 作者:未知 谢雅棠的手放在门把上,看见穆南烟的表情后尴尬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来?”穆南烟开口。 “我来……看看爸。阿穆,你今天怎么有空過来?”谢雅棠问道,话裡透着股小心的味道,眼神期盼地望着穆南烟。 “是么?谢姨有心了。”穆南烟毫不隐藏话裡的讥讽和不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似乎一碰上和谢雅棠有关的事情,穆南烟总会失去点冷静。 气氛紧张而尴尬,空气中蔓延着的火药味清晰可闻。 乔浅初沉默着走了過去,将穆南烟的手缓缓扣住,抬头对着谢雅棠笑道:“我們来看看爷爷,您也是来照顾爷爷吃药嗎?” “对啊,爸的情绪不稳定,我担心常姨一個人不好应付,所以就過来帮忙。”谢雅棠见乔浅初圆场,松了口气,笑道。 “今天南烟已经喂药了。”乔浅初也笑道。 不等谢雅棠开口,常阿婆先笑了起来:“药已经喂了,你来得正好,等会儿煮饭帮我搭把手--阿初,来,我先带你去阿穆的房间看看,阿穆,你随便逛逛啊!” 穆南烟点了点头,和乔浅初一对视,阴沉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示意她放心。 “那……我去买点肉和鱼,阿穆爱吃鱼。”谢雅棠的脸上开始漫上喜悦,往门口走去。 乔浅初有些疑惑。 若說是献殷勤,谢雅棠大可不必這么卑微小心……但若說是真心,谢雅棠是穆南烟的后妈,自己又有一個女儿继承了皇朝這样的企业,为什么要对穆南烟這么好? 摇了摇头打散疑惑,乔浅初這才跟着常阿婆上了二楼,谢雅棠则出门买些荤食。 到了走廊尽头拐角处的卧室,推门进去。 “這是阿穆以前的房间,虽然他现在偶尔才過来一趟,這個房间一直都为他按照原样保留着,”常阿婆說着走到床边,抻了抻床单,“你们今晚就在這儿睡吧。” 乔浅初点点头,应了一声。看得出来常阿婆也是非常疼爱穆南烟的,房间一看便知是被仔细打扫過,看不出平常沒住人。 常阿婆看着乔浅初,想了想,温和道:“阿婆嘴笨,不会說话,阿穆和雅棠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阿穆比较听你的,你多劝劝他……還有阿穆的爷爷,刚才让你看笑话了,他平时很少這样的,可能听說阿穆要来,有点激动。”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不知何时窗外的冷雾已经散去,温暖的金色阳光渐渐照了进来,铺满整個窗台,平添几分暖意。 常阿婆有些紧张地看着乔浅初,害怕因为這些琐事和老一辈之间的不愉快而让這小两口心生嫌隙,因为照穆南烟的性子,想必沒有多說自己的家庭情况。 乔浅初轻轻一笑,清澈的眼眸裡尽是诚挚的笑意,她走上前,温暖手将常阿婆的一握,只說了一句话,却让常阿婆立刻心下一松。 “我和南烟是夫妻,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常阿婆一怔,立刻欣慰地笑了起来,话语顿时更加亲近:“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等饭做好了我来叫你。” “需要我帮忙嗎?”乔浅初弯唇一笑,突然想到什么,提议道:“妈应该在厨房准备了,我去帮忙。” “好好,”常阿婆连连点头,微红了眼眶,有些感慨道:“我看着阿穆从小长到大,原来時間真的過得這么快,好像就在昨天,我還在为他准备早饭,看着他去上课……现在他都已经都结婚了。” 常阿婆发白的鬓发与满脸的皱纹微微刺痛了乔浅初的眼,她的心裡有些微潮。 她与乔美琳一起生活,除了乔美琳之外,她似乎沒有其他亲友。而与穆南烟结婚后,他的生活,他的亲人,都在短短的時間进入了她的世界。 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 乔浅初扶着常阿婆下了楼。 从窗口一眼便可以望见菜地裡一片绿油油的蔬果,阳光在叶片上洒落。 很喜歡這种生活方式,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唐一心和傅白提起過她幻想的老年生活--如常阿婆和穆南烟的爷爷现在這般,选個僻静的地方,养养花种种菜品品茶,与最爱的人做着平凡的事,想想都很美好。 她走进了菜地,拿着篮筐挑选。 身前的阴影突然加长--有人来了,随后她听见一個低沉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常阿婆說你要展示一下你的手艺,需要帮助嗎?” 她抬头,看见穆南烟背着光的脸,已经恢复了温和沉稳的表情,笑容戏谑。 “帮助?”乔浅初回忆起上次穆南烟帮忙杀鱼,不禁弯唇玩笑道:“帮忙把厨房弄得更脏嗎?” 穆南烟伸手刮了她的鼻子,随后蹲下身,也不介意高档皮鞋沾上黄色的泥土,有模有样地学着乔浅初蹲下摘菜,“刚才出来的时候我与常阿婆聊了几句,她一直都在夸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很高兴。” 穆南烟显然在转移话题,不谈及上次的失误。 乔浅初低着头看他,有几缕黑发垂在了她的脸颊边,她弯了弯唇,不可抑制地微笑起来。 --很动人。 穆南烟一怔,随即笑着帮着她把摘好的菜放在菜篮裡面,随口问道:“中午你打算做什么菜?” 乔浅初认真想了想,才道:“菠菜汤和番茄牛腩。” “那我們再去摘几個番茄吧。”穆南烟伸手接過乔浅初手上的菜篮,脚步一转,往番茄地走去。 乔浅初跟在他后面。 穆南烟忽然顿住了身,乔浅初轻轻撞到他的身上,扑鼻而来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他开了口,声音干净清亮:“你的反应還真的是我意料之外,但是怎么說……又還是在意料之中。” 乔浅初一愣,听着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知道他话還沒說完,所以静静等待他的下一句。 “我以为你会很好奇關於我爷爷的事情。” 因为乔浅初在后面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至少乔浅初听出了穆南烟语调裡面的平静。 乔浅初微微一笑,脚步未停,反而调皮心起,每一步都踩在穆南烟刚走過的泥地上,小脚印覆上大脚印。 她认真的回答道:“就像你理解我和傅白的事情一样。有的事,你不想說我就不问。直到你愿意自己告诉我--我很乐意当一個倾听者。” 或许是受了這句话的影响,又或许是她常說的夫妻之间的坦然与信任,亦或是她身上的那种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穆南烟就這样开了口,声音陌生得连自己都不信,因为穆易的事是他心中的一個遗憾,而這個遗憾他从未对人认真提過。 “我几乎是爷爷带大,他一辈子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一手建起皇朝的雏形,但在我高三的时候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的老年痴呆。” 穆南烟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乔浅初站在他身后,静静听着,沒有插话。 “什么时候发病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发病之前他還经常打趣自己老了,记性不好。他跟我說话时,经常說完上一句,下一句再把上一句话重复几遍。吃完饭,刚躺在床上沒多久就起来,叫常阿婆给他做吃的。坐车出去时,把司机丢在路上一丢就是一天,等我們找到他时,他還若无其事地一直在街上走着…来来回回……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乔浅初听到這裡,心一震,转而伸手轻轻捏了捏穆南烟的手指。 他声音一顿,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述說出了无数画面,“当时我因为忙着高考的事,很少回家。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除了我,他再也叫不出别人的名字。” 乔浅初鼻子微酸,不知道說些什么。虽然她和乔美琳从小一起生活,爸爸去世的时候她還是一個婴儿,但她能理解穆南烟轻描淡写的话裡所隐藏的痛楚。 如果他爷爷的病能发现得早的话,应该就能及时治疗,至少不是现在這么严重。所以這些年,穆南烟应该都在愧疚和自责裡活着…… 她摸到了穆南烟的指尖,十指相扣,不知道该說什么话来安慰他,又或者穆南烟根本不需要那些话。两人就這样默然地静立了一会儿,直到穆南烟转過身来,脸上已经看不出明显的表情。 “走吧,再不回去的话,常阿婆该来催我們了。”他道。 他沒有提起關於谢雅棠的事情,看样子对于今天的同桌吃饭,穆南烟不打算說什么。 乔浅初点了点头,心裡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又摘了一些西红柿,這才往客厅走去。 谢雅棠买了條鱼和肉,已经在厨房忙碌着,手艺显然不差,但有些生疏。 乔浅初将菜放在流理台上,余光瞟到穆南烟也跟了进来,便道:“三個女人一台戏,穆律师就当個看客,等着吃饭就好。”她担心穆南烟和谢雅棠又起什么冲突。 穆南烟耸了耸肩,看了她一眼,离开。 “妈,”她转身叫了一句,接過谢雅棠手裡的鱼,“這個我来做,你帮忙洗菜就好。”她的称呼一直沒变,心底裡确实存了点软化穆南烟和家人关系的心思。 谢雅棠摇头笑道:“阿穆的嘴巴虽然不挑,但是爱吃的东西也少,最爱的就是這道糖醋鱼,這鱼的做法你也看着,有机会就做给他吃。” 乔浅初的目光闪了闪,点头。 三人配合很快完成了一桌菜,香味飘出了厨房,进了客厅。 乔浅初将最后一碗菜摆上餐桌时,穆南烟已经分好了碗筷,笑意盈然,显然心情不错。 “饿了?”她问。 “已经馋了好久,”穆南烟走了上来,低头看着乔浅初,在她的额头上一吻,“可以吃了?” 常阿婆擦了擦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谢雅棠,穆南烟的脸色沒变,自如地落座。许是看出了乔浅初的担忧,转头一笑。 一顿饭吃得不算尴尬,乔浅初一向无话,为了活络气氛也說了几句,常阿婆不停地念叨着穆易的日常,大家听着也觉得感动有趣。 乔浅初也一直观察着谢雅棠,她虽然一直低头吃饭,但偶尔也会抬起头,目光朝穆南烟的方向一瞥,看见他碗裡的饭粒逐渐减少后就会一笑,见穆南烟将筷子伸向那道糖醋鱼时眼裡总有欣喜。 饭后,谢雅棠收拾碗筷起身。 “家裡還有点事,我先回去一趟……”谢雅棠转头对着乔浅初笑道:“阿初,有時間来家裡玩。” “好。”乔浅初将谢雅棠一直送出了门。 谢雅棠回身看了穆南烟一眼,张了张嘴,最终沒有說话,目光闪烁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