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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去死

作者:未知
“……” 喧闹骤然间安静下来。 无论是挨打的赵档头,還是东厂的番子,亦或者是张静一身后的锦衣校尉们,俱都不发一言。 竟好像呼吸也已骤停。 人们瞳孔收缩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张静一。 来之前,不是說好了是来讲道理的嗎? 可這一巴掌,却如惊雷。 而张静一一番话,更是让人不禁战栗。 這是疯子。 当然……某种程度而言,张静一的身份确实比赵档头高贵。 這就涉及到了厂卫体制的問題了。 锦衣卫隶属于亲军的系统,因而其首领锦衣卫都指挥使乃是正三品官职。 即便是张静一這样的百户,也是正六品。 可东厂不同。 东厂是隶属于宦官,而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就严格限制宦官。 因此這内监虽也有品级,可内廷之中十二监、四司、八局的掌印太监们,至高也不過是授四品而已。 至于东厂的督主,品级尚且都如此低,這些在外办差的走卒,如档头和番子们,甚至连正式的官职都不算,大多数都是从亲军抽调而来的,可往往为了便于管束,譬如赵档头這样的人,其实从前可能只是锦衣卫的一個总旗官,有個七品就不错了。 当然,沒有人会计较這個! 可张静一要计较。 這一巴掌,已打得赵档头又羞又怒,他捂着眼睛,嘶声道:“张静一,你好大的官威!” “你既知我有官威,還敢這样跟我說话,今日怎么饶得了你!”张静一面上格外的冷酷,他是真的杀過人的。 虽然当初杀人的时候,他狼狈不堪,可现在的张静一,却是轻车驾熟。 他按着刀柄,厉声大喝:“诸校尉!” 后头的校尉和力士们酒醒了。 茫然地看着眼前這一切。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可這时张静一一声厉吼,他们下意识的打了個激灵。 因为他们陡然发现,东厂不好惹,眼前這张静一更不好惹。 “在!” 众人轰然应诺。 张静一面无表情,却又气定神闲,旁若无人的踱了两步,掸了掸锦衣上的灰尘:“他妈的,這群东厂的狗奴不知尊卑,竟敢出言恫吓,還愣着做什么,一盏茶之内,若是還有一個东厂的人竖在這裡,我便找你们算账,给我打!” “……” 番子们此时彻底的懵了。 他们沒料到有锦衣卫敢這么狠。 而校尉们……又恢复了醉醺醺的状态。 他们起初因为酒精,而热血上涌。 此后,又冷静了。 可现在……张静一一句他妈的,突然之间,好像酒精又上头了。 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却不知哪個愣头青,突然怒吼一声:“打!” 张静一循声看到的,是一個傻头傻脑的年轻人,暗暗赞许,這個人要记下来。 于是,愣头青如饿虎扑羊一般的冲上前,揪住一個东厂的番子,扬起拳头。 這番子显然根本沒有预料到居然還真有人不上道,错愕和迟疑之间,竟毫无防备,只看到眼前一個硕大的拳头已扬起,便听這愣头青怒吼道:“狗番子,吃我锦衣卫爷爷一拳。” 下一刻,一拳砸在面门,骤然之间,鼻梁碎裂,血溅的满脸都是。 哀嚎声起来。 东厂的番子们骇然,纷纷想要退避。 可這时……怒气弥漫,平日裡這些东厂番子可是耀武扬威惯了,個個居高临下,趾高气昂,有人带了头,校尉们一拥而上。 人就是如此,当你孤身一人的时候,你便是怯弱的,便连說话都不敢大声。 可一旦变成了一群人,那么理智就会逐渐丧失,一旦有人鼓动,顿时便成了一群敢于践踏一切律法的野兽。 东厂的番子本就不多。 再加上沒料到這些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冲杀而来,早已闻风丧胆。 因而,這狭小的东厂理清司裡,往往是三两人围了一個,将人打翻在地,而后拳脚相加。 有人打红了眼睛,便连椅子也成了工具。一时之间,茶盏横飞,木屑交错。 张静一一动沒动,他不喜歡打架,尤其是群殴,他是個体面的人,只按着刀,伫立着逡巡左右。 在這一片狼藉的衙堂裡,踱步错過一個個面目全非的番子,徐徐走到了在地上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赵档头面前。 他低头俯视赵档头。 赵档头嘶声道:“不要再打了,张静一,厂卫是一家。” “你就這样和我說话?”张静一這时虽還是慢條斯理,却浑身弥漫杀气。 赵档头战战兢兢,他怎么也沒料到会发生這样的事。自己不知造了什么孽,居然遇到了這么一個杀神。 赵档头只好爬起身来,又匍匐下去,拜倒道:“张……张百户……” 张静一冷着脸看他:“前日,那桩细作案子,那人到底是不是建奴细作……” “是……”赵档头先点头,可迎向张静一可怕的目光,又摇头:“不……不是……” “他既不是细作,你为何拿人?” 赵档头无言。 张静一冷笑:“狗东西!” 一脚,将地上跪着的赵档头踹翻。 赵档头哀嚎一声,此时亦是咬牙切齿,厉声道:“张静一,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今日敢来此大闹,以为脱得了身嗎?” 张静一骤然火起。 他第一次如此的愤怒。 来到這個世界,即将国破家亡的阴霾一直压着他透不過气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步步惊心,处处谨慎甚微。 可眼前,看着這個不久前還让自己协助着杀入良民百姓宅邸,屈打成招的赵档头,那一夜,宅邸裡被刑讯的哀嚎声到现在依旧還在张静一的耳畔缭绕。 如今,张张静一又听赵档头不甘的反唇相讥。 张静一身躯颤栗,一股說不出的愤怒,犹如一团火,将张静一的理智烧的干净。 他一下子冲上前。 用膝盖死死的顶着倒地的赵档头的腹部,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档头,面目狰狞道:“是嗎,你想让我死?不服气嗎?我自然知道你不服气,你這辈子,一定沒有尝過今日這样的委屈吧?那是当然,你若是尝過,又怎么会将那安分守己的百姓,污为逆贼,又怎会如此胆大妄为到将人灭门破家?畜生!” 张静一說着,狂乱中,随手抄起地上的摔落的茶盏。 這茶盏抄在张静一的手裡,高高举起。 地上的赵档头瞳孔收缩起来,慌乱地想要挣扎。 可這时,茶盏已经狠狠落下。 啪…… 茶盏狠狠砸在他的额上。 瓷片儿碎裂。 直刺赵档头的颅骨。 碎裂的瓷片,也插入张静一的指缝之间,割破了张静一的手指,殷红的血,便顺着张静一的指缝流出来。 张静一這时竟发现自己沒有感受到疼痛。 他好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整個人陷入了某种莫名的亢奋之中,他凝视着……凝视着身下面目扭曲的赵档头,听赵档头刺耳的哀嚎。 于是,张静一沒有犹豫,以至于這個时候,他的脑海是空白的。 他抓起另外半边的茶盏,手举起。 而后,又狠狠的砸下去。 依旧是方才的颅骨位置。 血冒如注。 鲜血喷溅在张静一的了脸上。 张静一沒有表情。 他只感受到赵档头在抽搐。 赵档头的脸上全是血,混杂着泪水…… 满手是血的张静一,无动于衷。 他将剩余的半边茶盏继续扬起。 啪…… 又一下。 紧接其后,是第四下。 第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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