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回 雪停晨未舒
我是任薇晗。
昨晚睡在梦蟾别苑暖房,比在家裡還要安心舒服,因为這裡的屋子,就连炭火的热气裡都是带着一种兰草的清香味。
倪姬对我說,曳云山庄是我的家,那么梦蟾别苑也就我的家,只要我愿意,可以每天来這儿和大家在一起。唉,我知道那只是句大人们哄小孩子的话,我倒真希望梦蟾别苑能是我的家,杜先生杜夫人,還有那個忙裡忙外的香洗和永远神情严肃的司马青云能像我家人一样陪着我,可惜----
我心裡总是记着玉郎被我爹娘捉住时,他们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我的爹娘,会這么对待一個第一次见面的人呢?人与人之间,不应该都是和和气气,互相喜歡,互相关心的嗎?
唉,也不知道,玉郎怎么样了。
幸好杜圣心告诉我,玉郎已经安全了,所以我必须回家去见我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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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你和龙啸天,還有我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說----”
“别问這個好嗎?”陆少秋不觉又烦躁起来:“云凤昨天出来找我們了,后来又遇到了龙啸天,被他捉回曳云山庄去了!”总算他也知道昨天的事不能对任何人再說起,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白玉郎也不再问,猜想必定是云凤偷跑出来找他,被杜圣心命龙啸天截了回去,他才這么生气。
“你别担心,昨天我离开曳云山庄的时候,沒听說他们出了什么事,回头,我們再一起去找他们吧。”
“你昨天去了曳云山庄?”陆少秋看向玉郎的神情更不善了起来:“你见到杜圣心了?”
“沒有---”白玉郎失落地低下头:“曳云山庄太大,我走错了路,沒找着他们---”他也不想细說昨天的事,只是蓦然想起任薇晗,犹豫了好久才道:“我遇到一個人,长得-----长得很像小君姑娘。”
“你說什么?你见到了小君?”
“不是,她只是长得很像小君姑娘,好像------哦,对了,龙啸天說起過,她好像就是任曳云的孙女儿!”
“差点被雄天恨捉去的那個傻姑娘?”陆少秋也想了起来,不信地眨眼道:“不会這么巧吧?---”
“嗯-----打从见到那個任姑娘后,我脑子裡就怎么也想不起小君姑娘的样子了,就觉得,她们俩個长得一模一样。”
“声音也一样嗎?”陆少秋眨眼追问。
“我---還真想不起来了----”玉郎困惑地摇了摇头。
“這倒是怪事,你說她们-----会不会根本就是同一---”陆少秋正摸着下巴嘀咕,那边有哒哒哒的小跑声随着客栈伙计不耐烦的叨叨传来,两人打起精神回头。
“就是你们要房间?”小伙计是個十七八岁的黑瘦小子,不情不愿地从兜裡掏钥匙开锁:“刚才问你们要不要打尖开三個房,硬說不要,這会儿又叫我跑来跑去,你们這么麻烦爱折腾的客人我還真是头一回见----”
“是是,他们就爱瞎折腾,小哥哥你别生气哈----”
“嗯——进来吧,先看看屋子。”
杨尘儿嘴巴甜,一口一個小哥地把小伙计哄得开心,三人终于跟着伙计进了房。几于同时,三楼的某一個房间窗口扑羽声响起,一只信鸽朝街外飞出。
上官夕阳望了望三楼那個重又关上了窗的房门,轻手轻脚走到楼栏边,朝底楼那排堂屋看了一眼,郁郁地叹了口气。
“他们来得好快!幸好我們把那條地道封死了,他们应该不会再寻過去了吧---”身后的欧阳莲卿后怕地叹了口气,回头来发现上官夕阳的眉皱得很紧,嘴抿得看不到唇线,不由也是叹了口气。
“小莲,我真的有点害怕------”上官夕阳索性闭上了眼,声音沉得沒了底。
“你是觉得,门主他们這么做,有违道义,上干天忌是嗎?”
“天忌?哈~”上官夕阳笑得分外凄凉:“玄天界哪来的天?所有生魂的果恶,說到底都要少主来承担!光是這件事,就不知道得有多少生魂的罪孽要算在他头上-----门主他真是----”他难忍地又哽住了声。
“唉,债多了不愁,咱们替他也心疼不過来!”欧阳莲卿无力地笑笑,趴住他臂膀俏皮道:“咱们少主可是玄天界人供奉着的‘凤神’呢,回头咱去凤神饲多拜拜,为他消些业力?”
“呵!你知道我从来不进凤神祠的,那些神像丑得千奇百怪的,哪一個像少主!”
“噗!”欧阳莲卿听到他抱怨這事儿,就知道他心情還沒那么遭,终于放下心来,微笑道:“眼下呢,我們還是先回善和门去善后!瑞胤公子說得对,霍佳氏再怎么說也是少主的人,幸好這次倒也未铸大错,得把此事的所有痕迹销去免除后患,否则将来也不好向少主交待。”
上官夕阳重重叹气:“也只能如此了。眼下,先想办法送那几個女孩子回人间去。”
“哎,還能有什么办法?還不得让妄来当铺替她们把果孽痣都赎出来?----但愿她们中间不要有什么前世今生和少主有太多因果的人,否则妄来当铺都不够赔得!”
“唉等等!瑞胤公子說的瑶瑶最后喝到的血,究竟是谁的?說不定,還真和少主有莫大的关系,這样的话,那些女孩子暂时還不宜送回人间!”
“嗯,回头,我去把掺和了這事的“十二生肖”抓来一個個拷问!”欧阳莲卿胸有成竹地亮了亮拳:“到时候只要顺藤摸瓜,就能知道杜圣心和陆少秋,谁才是這一世咱真正的少主!”
【梦蟾别苑天婵居杜圣心卧室】
杜圣心看着那個在自己屋子裡愤怒地把衣物器具摔进晶岩鼎盆,在熊熊燃起的光焰中冲着他怒骂不止的少年无比的困惑。他总觉得他应该见過這個情形,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少年骂了些什么,他也听不分明。
然后就這样莫名地,他睁眼看到了蓝丝床帐和床前呆望着他抹泪的倪姬。
心头无由得一酸,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每一次在伤痛和昏沉中醒来,坐在床边日夜守望的,都是這個美丽而焦急的倩影。
“你怎么了?”杜圣心轻声笑问:“怎么无端端地,又哭了?”
倪姬紧锁的眉睫一跳,居而显现出了不该有的错愕:“天鹏,你----你沒事了嗎?”
“嗬,我能有什么?”杜圣心好似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像往常一样慵懒地掀被坐起道:“玉郎回来了嗎?”
倪姬收整表情,起身为他摘来衣屏上的衬袍:“已经让他去雨心居了。”
“任薇晗在哪裡?”杜圣心点了点头,心情好像很好:“一会儿让她到书房来见我。”他自负一笑:“也是时候,让她回去见她爹娘了!”
倪姬闻言结眉一惊,随即熟练地收起自己的好奇和惊诧道:“你让我调配的水曲蜜酿,就是给她喝的?”
杜圣心說的“书房”,指的就是他天婵居卧室外厢那半间。他是从不让外人进他的卧室的,外面那间小书房就是他的秘室客厅,通常,他会在那儿接见的外人,都是能左右某一事局的关键人物。
杜圣心笑笑:“正好,她应该還沒早膳,让香洗把早点送到书房来吧。”
【琉璃阁华素楼任朋年住处】
一夜的焦心焦肠让张芷芙忐忑自责又愤怒不已,任朋年說得对,白玉郎被截一定和杜圣心脱不开干系,任薇晗此际又不知所踪,他们一时大意丢失了所有筹码,如今能做的就只有接受暂时的败势,等着杜圣心来叫牌。
這局已开,杜圣心决不会善罢收官,他们此际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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