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争田(二) 作者:黄梁生 第二十八章争田二 杨承祖顾不上和他们瞎扯,只說了方才有几個和尚前来调系苗氏,吃自己打跑了,要小心着和尚再来,要他们做好准备。 這些人若是在头一天听說此事,心裡多少要犯点嘀咕,毕竟河南的和尚不是好惹的。可問題是今天他们刚刚从漕帮拿了份钱,觉得自己已经是爷字号的人物,心理上先有了三分优势,再加上又喝了不少烧酒,当下把胸脯拍的山响。 “杨哥你放心,不就是一群和尚么?這成福寺的底细我們也清楚,武僧不過二十余名,纵然全伙到此,也不够咱们打的,跟着杨哥走,不管是谁我們也敢打。” 他们的白蜡杆都放在卫裡,不過铁家既是练家,又开着场子教徒,兵器倒是不愁,這干人等各自寻了应手的棍棒,只待和尚找上来撕打。可是直到了半夜时分,也不见僧来,王铁头笑道:“哈哈,敢情這成福寺的和尚只是纸老虎,真要是有人与他们放对,他们自己就先怂了。” 那念经的道士這时已经下了法台,有人端過一碗饭送過去,见他举起筷子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個干净。那苗氏上前道:“道长,這法事還沒做完吧?咱们說好的,可是要做三夜。” “我知道,我知道。這位大嫂你放心,我陶某說话最是算数,不像那些无良和尚一般說了不算,說是三晚,就一定是三晚。只是贫道虽然道法高深,可還沒修行到辟谷的地步,该吃得吃,该有三急還是得有。我且去解一解,稍后便回,收了你的钱,就要把事情做好。” 杨承祖见這道士四十开外,生的国字脸,八字眉阔目,直鼻方口,三绺长髯散在胸前,乃是個极有威风的相貌。說起来,倒也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只是一身道袍浆洗的发白,几個地方還能看到补子,看来這日子過的不算甚好。 等他走了,杨承祖见铁家的宾客散了多半,也就少了些顾忌,凑過去问苗氏道:“這道士听口音,似乎不是咱们本县人,你家裡现在只有女眷,可要加点小心,仔细他是個坏人。” 那苗氏点头道:“杨大老爷說的极是,這道士姓陶,听他自己說是湖广人,這人的眼睛看人极不老实,奴家只是贪他收钱便宜。若是大老爷你在這,我想這道士是不敢放肆胡为的。” 她那股柔弱的味道,再加上软语哀求,還真让人不好拒绝。杨承祖只好笑道:“左右天晚了,我就替铁头守一晚上,明天天亮的时候,同着你们铁家的族长,咱们有什么话再慢慢說。” 苗氏這几天担惊受怕,眼下总算来了主心骨,心裡大为安定,也就陪着杨承祖多聊了一阵,又去取了茶来为他解渴。铁头等年轻人在远处比比画画,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忽然只听远处传来杀猪也似的叫喊“杀人了!和尚杀人了!”接着這声音猛的就断了,与方才苗氏求救的情形十分相似,可是這声音,怎么一股湖广口音? “是那道士!”杨承祖劈手拿了一條棒,朝着发声的地方奔去,铁头等人见他出动也不怠慢,各自提了兵器后跟。果然,就见厕所方向,十几颗闪亮的光头正围着一人殴打,边打边道:“让你這牛鼻子不长眼,居然敢来抢佛爷的生意,难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惹的佛爷发怒,把你捆起来沉了黄河,也叫你知道知道,佛爷的手段。” 那被围殴之人,嘴裡似乎塞了什么东西,想喊喊不出来,只是发出阵阵呜呜之声。杨承祖一声怒喝:“好大胆的贼秃,铁捕头死丧在地,你们就来闹丧,难道是欺铁家无人么?左右,与我打散了!” 他一声令下,那些少年哪還管那许多,提了棍棒劈头打去。這十几個和尚手裡沒拿兵器,人数又少,登时被打的落花流水,抱头四散而逃。杨承祖道:“给我拿几個活的,我后半夜也好有個消遣。” 這些人都是锦衣子弟,有些家传的手段,不多时就捉了四五個和尚,捆了個四马倒攒蹄,口内塞了布团,不让他们发出声音,俱都塞到了柴房裡。那边有人奔過去,见被打的果然是那陶道人,连忙扶他起来。 這陶道人倒是比苗氏强的多,四十多岁的人,被十几個年轻和尚殴打,却是沒受什么大伤,最要紧的是,他挨打时晓得护住头面,脸上沒落下伤痕,不影响稍后做法。 至于那道袍虽然被撕破了几处,可是這道士甚有办法,简单收拾几下,就让外人看不出其残破形状,看来类似情况遇到的多了,早就有心理准备。 他起身之后忙给杨承祖施礼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贫道今后定要为施主早晚打醮祈福,保佑施主高官得做,骏马任骑,美眷如花,金银无数。” 杨承祖笑道:“多谢道长好意了。您這套說的精熟,一看就是在江湖上常打滚的吧,怎么這么不留神,被這帮和尚给伏击了?” 那道士摇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老虎還有個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我也沒想到,這帮家伙居然藏在茅厕外面打埋伏,大意了,大意了。其实贫道出身龙虎山,学的是正一道法,若是让我做起法来,五雷天罡正法连妖精都灭的了,何况几個光头?到时候我踏罡步斗念动真言,几個天雷下去,這几個秃驴,一下一個,全都劈成灰。又或者我拿我的法剑,配合符水,什么样的光头,也挡不得一击。” “免了吧,您這天雷下来,這房子就沒法住了。您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铁家的房子吧。還沒請教,道爷您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那道士道:“不敢,贫道姓陶名典真,乃是龙虎山雪崖真人的至交,师从上清宫范真人门下,学了满身的道术,想要为国出力。奈何现如今道门不兴,就只好做這营生,赚点钱糊口,不想秃驴们有如此多的田产還不满足,连這点小钱都要抢,简直混帐透顶。早晚有一天,若是我道门当盛,非要把寺院改成道观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