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由奢入俭
李珍案时,薛旌做好事提前知会了赵王,但陆贵這次是发生在皇上下令严查,且赵王被勒令思過期间查出,他只能火速上报宫裡。
太子入宫,被问陆贵的醉话有几分可信时,感叹从靖难到如今,自己竟還是不得皇上信任,太子之位受之有愧。
然后薛旌就知道陆贵要倒霉了。
结果第二天晚些时候,宫裡传消息来說,看在太子求情的份上只让他降职。
薛旌回想,李珍一早就定罪死了,陆贵這头又来得快去得也快,感觉這段日子锦衣卫既沒闲着,又沒干出名堂,亏了。
不過借此从荣国公府脱身,不算大亏。
赵王解除护卫当天,厉彦立刻接回了秦昭,关心他在赵王身边過得如何,就差直接问他有沒有和叶秀如何。
薛旌直摇头,“阿昭這么呆就因为你過分看顾。”
厉彦严肃反驳,“阿昭不是呆,是简单,也不是因为我看顾他才简单,而是因为他简单所以我才要多看顾。”
薛旌懒得跟他掰,叫上秦昭跟他走。
厉彦问干什么。
薛旌笑道,“三位爷跟皇上玩心思,皇上看着来气,想到還是我們家阿昭简单,就叫他进宫关心关心呗!”
秦昭因为离开沒和叶秀打上招呼,本来有些难過,听到可以进宫,立刻高兴起来。
厉彦并不高兴,也不能阻止。
进宫的路上,薛旌开始教秦昭一会儿如何說话。
“李珍一事已经過去,待会儿见到皇上就别提了,皇上气头過了,别又让他想起来再气一场。”
秦昭点头。
“就算皇上主动问起,你也要說不清楚,别的话我来說。”
秦昭不明就裡,還是点头。
陆贵一事刚完,薛旌小心的却是李珍一事,因为他在此事险些栽了跟头。
那时,他见三位爷齐心隐瞒,不想招致三倍记恨,就打算定李珍为主犯。不過留了心眼,结案定罪前想先看皇上反应。结果皇上问起,李珍,是不是在李景隆手下干過那個李珍。
他一惊,不知那是随口问起還是心裡有数,立刻把李景隆和汉王捋出来,表明自己正想上报。
皇上果真沒有惊讶。
后来,李珍就成了主犯,汉王也被打破了头。
薛旌多少有些吃惊,汉王动了用于找寻建文君的军资,竟然只挨了砚台,感觉皇上也沒多重视建文君一事,当然,主要是皇帝儿子好当,换了别人,定会让人知道他有多重视。
薛旌就怕皇上发现自己差点和三位爷同流合污。
好在秦昭进宫时,皇上已将李珍案抛诸脑后,只关心秦昭近来過得如何,說起這段日子是他随护赵王,问他想不想跟赵王去北平历练。
薛旌回来和厉彦說起时又出了身冷汗,“是個人都听得出皇上的意思,他還敢摇头,說不想去,要留下来做大汉将军,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你管這叫简单?我管這叫吓死個人!”
厉彦问,“皇上怎么說?”
“能怎么說,要打要杀早两年他就沒命了!我看皇上也头疼,让他滚,就赶紧带他滚了!”
厉彦解释說,“阿昭实诚,以为真的在问他意见,自然如实回答,若皇上下旨,他不会抗旨。”
厉彦尚不知何以自处,但他教秦昭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的阿昭是皇上的人,這一点沒有错。
薛旌点头,“倒是,好在皇上疼他,沒逼他。”
說着,薛旌四处看,问秦昭哪儿去了。
路過的焦银环也在找,說到处都沒人。
薛旌奇了怪了,厉彦压下眉头突然想到叶秀,秦昭并未表露与叶秀有過多来往,但厉彦发觉他从赵王那儿回来就不对劲。
忽然,焦银环指着大门外,“回来了。”
三人问秦昭去哪儿了,得知他竟是上街买吃的去了,桂花糕桂花糖桂花丸子。
焦银环怀疑道,“你跟桂花结仇了?”
秦昭笑了,“本来想去买糖栗子的,结果卖完了,看到這些也很好吃的样子呢!不信你们尝!”
薛旌拒绝,“不了,都是些腻得发慌的玩意儿,阿昭你都多大了!”
秦昭不放弃,捧给厉彦尝。
厉彦见他扑闪的眼睛十分期待,尝了一小块糖,笑說好吃,然后让薛旌也尝尝。
薛旌不动,厉彦亲自递過来,逼得他只好也尝了块,說确实不错。
秦昭得意起来,非要焦银环也尝尝,焦银环不依,两人一追一躲,吵吵闹闹地跑远了。
薛旌瞧着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头,“大哥,你要把他宠坏的。”
厉彦却不觉得,“平日对他诸多严厉,他都很乖,今天吃块糖哄他高兴而已。”
薛旌无奈,“不是糖的事儿,是你還把他当孩子啊。你自己想,他在赵王身边那几天,你总想去找他,像不像丢了儿子的老妈子,要不是我拦着……還有,這么大了吃什么糖,你還要哄,我都不兴說你!大哥,阿昭不小了,都是能娶媳妇儿的年纪了!”
厉彦正要反驳秦昭确实還小,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才因为叶秀轻松骗到秦昭而反省了一番,怎么這会儿又倒回去了,于是只好承认不足,“除了习武别的我也不精,不如,你替我教吧。”
薛旌得到批准,振奋道,“這可是你說的,把他交给我,你别管?”
“好,不管。”厉彦点头,又觉得不放心,“你别太急,阿昭心性童稚,要慢慢来。”
薛旌不耐烦,“行了行了我知道!就因为你老护着,孩子都养呆了!交给我,不說把他教得像银环那样机灵,至少能开窍些!”
厉彦沒办法,只好放手。
当天傍晚,薛旌就找厉彦要人,因为要带秦昭去喝酒。
秦昭习惯性看厉彦的眼色,薛旌說别管,跟他走就是。
结果,秦昭远远看到教坊司的楼牌,吓得调头就要回家,从前实在被打得记住了疼,让他现在看到教坊司都绕道。
薛旌也对曾经的事颇有感慨,再三保证這次只喝酒,還劝不通就带他去酒楼,自然是好酒好菜的百荟楼。
焦银环倒酒,薛旌劝酒,秦昭一直在厉彦羽翼下,从未经历過应酬劝酒,根本难以抵挡。
薛旌看进展不错,停下灌酒开始谈心,加上事先问過焦银环,直接了当抓重点,问秦昭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
秦昭害羞,但就不說是谁。
薛旌已经从焦银环口中得知是赵王身边的婢女,叫阿秀,便說自己和赵王熟,只要自己开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见叶秀。
秦昭立刻露馅,眼中一亮,“真的嗎?”
焦银环垮下脸色,“你果真私下见她!”
秦昭察觉被套话,生气地不再开口。
薛旌让焦银环闭嘴,又问秦昭,有多喜歡阿秀。
秦昭摇头,怎么问都抿嘴不语。
薛旌心想一個婢女而已,难不倒他,就說不如他去求赵王,說不定赵王会准他们在一起。
秦昭不开口,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薛旌怀疑他单相思,怂恿道,“阿昭,喜歡就要主动,管她愿不愿意,你想做什么就要去做,得先霸着地儿,才有机会开疆拓土,明白嗎?!”
秦昭眨眼,一脸懵懂。
焦银环忍不住伸头過来提醒,“赵王给那婢女单独迁了园子,让她贴身服侍,对她很好。”
這下薛旌难住了,本以为只是普通婢女,原来是赵王贴身的,看来动不得。
只能换個路子,薛旌指着楼下飞舞长袖的舞女,问秦昭好不好看。秦昭眺望了眼說好看。
“請她上来陪你好不好?”
秦昭摇头。
“不是說她好看嗎?”
秦昭一本正经,“若她上来陪我,别的客人就看不到她跳舞了啊。”
薛旌服了气,“你不想她只跳给你一個人看嗎?”
秦昭還是摇头,“大家一起看才好玩嘛!”
薛旌叹气,想放弃。
焦银环本来垮着脸,此时竟有些想笑。
楼下,不知哪位贵客喝多了,被水上仙姿吸引,趟着水爬上莲台,舞女婀娜起舞与其周旋,醉汉步履摇晃几次扑空,周围看官纷纷叫好,秦昭趴在窗前也叫好,觉得很有意思。
焦银环眼尖,认出失态的客人,“那是不是荣国公家的二公子?”
薛旌对荣国公三個字敏感,一看果真,不由感慨荣国公操心儿子就够了,那有心思谋皇上的反,无奈纪纲大人为了给皇上解气,总想敲打荣国公府,他急于脱身就是怕敲打過头自己陷进去。
莲台之上,梅景福终于抱得美人,舞女娇羞地别开脸,他埋头在香粉的脖子上亲了一口,引得各位看官嘘声的嘘声,喝彩的喝彩。
秦昭想起和叶秀的游戏,拍手加入喝彩一派。
薛旌扶额,今晚注定沒有成果。
夜色渐深,临近宵禁,该打道回府了。
百荟楼外,秦昭告别二人,独自往回走。
他很少喝酒,今晚有些上头,沒了楼中喧嚣,路上太過清净,他踢着石子走,心裡空空的。
走了百来步,前面拐個弯就是回家路,他忽然站定,往另一头走去,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先前的微醺在此时化作愉悦,他十分高兴,高兴得不知說什么好,因为马上就要见到阿秀啦!
跑了几條街翻了几堵墙,他摸黑来到叶秀窗外。
叶秀已经睡下,听到响动起来点了蜡烛,推开窗户一惊,他竟然在笑!
秦昭以为很小声,实则清亮地开了口,“阿……”
叶秀眼疾手快捂住,半拖半扶拽他进屋,闻到酒气不禁怒了,甩他在床上,他不要命她還要呢!
她本来遗憾沒有道别,這么一搞遗憾個屁!
秦昭瘫在床上向她伸手,“阿秀,你来。”
叶秀甩开他的手,一点不觉得可爱。
秦昭从床上坐起,非要来拉她。
叶秀拗不過,陪他坐到床边,心裡神烦。
秦昭說给她带了点心,结果掏了半天只掏出條手帕,還是叶秀嫌弃的那條双面莲花,不禁生起自己的气。
为了赶快打发他,叶秀抢過手帕說沒有点心沒关系,這條手帕洗干净了她一样喜歡。
秦昭高兴起来,說他要存更多钱,以后给她买更多更漂亮的手帕。
叶秀叹息,趁他醉酒吐露心声,“阿昭,以后追女孩别這么实诚,你的俸禄不多,不用送這么贵的手帕,只要你心诚,送莲花她也会喜歡。”
秦昭醉眼懵懂,“她是谁?阿秀你喜歡莲花嗎?”
“对啊,比起手帕我更喜歡莲花,所以你以后不要花那冤枉钱了,要勤俭持家懂不懂?”
她自己就是绣娘,有那钱直接给她不行嗎?
秦昭为难道,“可现在入秋了,沒有莲花了。”
叶秀翻了個白眼,搞不清他到底醉沒醉,试探问,“阿昭,這两天你忙什么去了?”
秦昭老实道,“都不忙的,我一直想来看你。”
“一点不忙嗎?赵王就要去就藩了,锦衣卫需不需要护送,或者审查出城的头支队伍呀?”
這些信息对她而言很重要。
秦昭摇头,“沒听說。”
叶秀无语,“那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秦昭点头,“皇上說我辛苦了,让我多休息!”
叶秀头上竖起天线,“你见皇上了?他问你什么沒?你跟他說什么沒?比如赵王?或者太子?或者赵王和太子?”
她担心的当然是两位爷联手扶贫的自己。
秦昭眼皮打架絮絮叨叨,“說什么啊……皇上问我這些天有沒有不听话的官员将士私自找赵王,我說顾晟算不算,他說不算,我說梅顺昌算不算,他說也不算,我說那就沒有了。他又问赵王府有沒有人传過陆贵那些鬼话,我說沒听到過。然后他就沒问我了,他问薛叔,和陆贵一起喝酒胡扯的是不是只有那几人,要罚他们一起和陆贵北上打头阵,那個告密的也算上。然后皇上又问我,在赵王身边感觉如何,要不……”
“停!”叶秀stop打住,知道自己安全就好,勾搭這小子总算有点作用,唠叨大概是副作用,“阿昭,你困不困?”
秦昭打了個呵欠,“有点。”
叶秀刚想劝他回家睡觉。
他抱着她往床上一倒,妙睡。
叶秀挣脱几下无果,顿时那個气啊,抓心挠肺!
好一阵她才气消,在秦昭怀中调整了姿势,打算這样将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熬到半夜,指尖无聊地在他眉眼描画。
忽然间,秦昭睁开眼睛,吓她一大跳。
终于,人醒了,酒也醒了,秦昭不停道歉。
叶秀已经气過头,就想赶快打发他走。
她深呼吸,开始了自己的传统艺能——鸡蛋裡挑骨头,无事化小,小事化大,俗称找茬。
pua王者分手,绝对不当過错方。
她将手帕塞回去,“带上你的东西赶紧走!”
秦昭疑惑,“你不是說它洗干净了,你喜歡嗎?”
叶秀擦了,他竟然沒有醉彻底。
“哦,刚才喜歡,现在不喜歡了。”
“啊?”秦昭惊讶,低声诉苦,“阿秀的喜歡变得好快呀,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
叶秀抓住亮点立刻升华,“阿昭,你怎么总是這样,我說东你道西,诚心气我嗎?”
秦昭一下慌了,“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阿秀,你对我也会变得這么快嗎?”
叶秀高高在上,嫌弃道,“变得快不是理所当然嗎?你俸禄沒多少,人又笨不会說话,還老气我,要不是看在你陪我玩了几次捡绣球,我早就不想理你了!”
秦昭瞪着水汪汪的小鹿眼,神情十分受伤,“我,我俸禄会涨的,我還可以学說话,大不了我不說话,就可以不气你,你不要不理我。”
叶秀抖机灵,“你在教我做事?”
秦昭学着以前她哄自己的样子,亲亲她的嘴,請求道,“你要一直一直喜歡我,好不好?”
“不好!”叶秀郎心似铁,“你俸禄再高能比赵王有钱嗎?赵王随随便便就赏我個园子,你能嗎?再說你人這么笨,学說话也沒用,不說话倒确实不气我,但离我远点更气不着我!半夜扰人清梦,沒素质,我不想看到你!”
秦昭张张嘴,一句话都說不出来,可怜又无措。
叶秀正要轰人,忽然被用力抱住,箍得浑身难受。
她推不开,脾气立马上来,“放开!”
秦昭不语,不放。
叶秀已经习惯了拿捏,“我叫你放开!”
秦昭反而箍得更紧,埋首在她颈窝只当沒听见。
叶秀习惯了他听话,对他现在的表现十分不满,“再不放开我生气了!”
秦昭赌气道,“就不放!反正你已经生气了!我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反正我要你喜歡我!”
說着又加大了力度,叶秀喘不過气,這才想起他们实力悬殊,心中有些害怕。先前她之所以能打压他,前提一直都是他愿意,只要他不愿,甚至能轻而易举掐死自己。
這种落差让叶秀很难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已经习惯颐指气使。
秦昭感觉她在发抖,以为是哭了,终于松手。
叶秀趁机推开,甩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她就后悔了,仿佛回到最初的时候,那时她還会小心试探,害怕稍有過分他会翻脸。
但是,打都打了怕什么!
秦昭一愣,沒有生气,反而道歉,“阿秀对不起,我不想這样的,都怪薛叔,让我想做什么就要去做,我就是想让你也喜歡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叶秀心想难怪,這是换老师了,双刀阎王厉彦被换了,于是不再硬来,“阿昭,我也对不起,我刚刚是沒睡好在发脾气,說的都是气话。”
秦昭放下心来,原来都是气话,又再次担心,很怕下一句又是让他伤心的话。
她变得太快,他提心吊胆。
好在她沒有再变,而是温柔道,“可是呢,阿昭,你已经不在赵王身边护卫了,不该像今晚這样悄悄溜进来,被人发现要出大事的,不能再這样了听到沒有?”
秦昭认错地点头。
“今晚你打扰我休息,我還是有些生气的,以后不准随便来找我了!”
他问,“那什么时候能找你呢?”
“当然是你可以光明正大进出這裡的时候。”叶秀一想不对,怕他明天就找到理由光明正大来,“不对,要等你……等我……等赵王北上以后吧,到时候我就可以回太子府了,太子对下宽容,我們可以见面。”
到时候她早不在了,她在离开的第一梯队,赵王在第二梯队去了!
秦昭哪知道這些,只觉得有盼头,很高兴。
叶秀觉得可以适当黑脸了,严肃地催他快走。
秦昭翻出窗外,回头看她,“那我走了?”
叶秀求之不得,“好,路上小心。”
隔着窗户,他忽然倾身抱住她,“阿秀,我每天都好想你,你也会想我嗎?”
叶秀安抚地拍拍他,“当然会啊,我会想你,记得你。”
“记得?”秦昭习惯了她偶尔說话古怪,但他记性好,這是第二次了。
“我們要好阵子不能见了,你想我忘记你嗎?”
“不想。”
“那我就记得你,你也要记得我。”
“我当然要记得你啊,我還要每天想你呢!”
叶秀抬头,踮脚勾住他的脖子。
夜色下的最后一吻,叶秀惆怅,秦昭欢喜。
叶秀看着他的背影,快步奔至院墙边,轻身一跃抓住墙头,敏捷地攀了上去,又一跃消失在墙外,就如他们初见那晚,猫似的敏捷和迅速。
叶秀关上窗户,揉揉太阳穴,上床,睡觉!
瞌睡過了入睡困难,失眠后,她又起晚了。
九英還是沒叫她,是赵王叫的。
叶秀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匆匆跑去找赵王。
不巧,赵王正在发火训陆贵,陆贵跪趴在地。
叶秀想到,自己的传统艺能是找茬,赵王的传统艺能是发火,他俩真是讨厌二人组。
来之前听下人說了,昨天赵王就带陆贵去太子府谢罪道歉,陆贵给太子磕头磕得头都破了,今天是要关上门内部清算?
叶秀远远怂着,迟迟不敢上前报道。
九英端茶站在一旁,也觉得时机不合适,赵王特意屏退的旁人。
二人瞧着远处亭子裡,就当看哑戏。陆贵应该在不停认错,赵王踱步训完,平静下来坐回桌边。
亭中,赵王冷冷道,“我才听顾晟說,他早有准备,所以你入狱前就安排在你袖中藏了生金,你怎么沒死啊?”
陆贵与赵王同生共死過来,知道他在說气话,除了认错就是磕头,昨天磕破的额头再次见血。
赵王哼了声,“你是不是就想拖累我,這次若非太子大度,你就得逞了呗?你到底哪裡想不通?太子的谣也敢造?”
陆贵重重磕下头,久久不起,忽然道,“王爷,阿贵冤枉。”
赵王一脚踹倒他,正要开骂,却见他趴在地上,似有泪痕,不由一惊,“怎么回事?”
陆贵看看左右,重新跪在赵王脚边,低声啜泣,“不是太子大度,真就是他放走了建文君啊王爷,卑职不得已才說那是醉话!”
赵王脑子一阵疼,问,“那后来我們遇上齐善的人又怎么說?裡面确实沒有建文。”
陆贵悄声說,“卑职起先跟的就是建文君,只是后来……后来跟丢了,才遇上您和齐善对阵。”
“這也能跟丢?”赵王气愤,他一句跟丢,建文跑了,他们父子恐怕要烦恼几十年了,得亏他当时沒說自己跟丢,不然活不過当晚。
陆贵抱着他的脚,“卑职所言千真万确。”
“那你怎么不早……”赵王一顿,觉得不对头,实话不能說,比醉话還危险,便道,“如此,更說明太子大度,即使這样還为你求情。罢了,此事已了,不准再提!”
陆贵谢恩,久叩不起。
赵王慨然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机灵,当年我被齐善围攻,你在火光之外造势,齐善手下以为援军赶来,心中溃败被我杀倒一片,你又冲入火阵助我,這些我都记得,最记得的還是你的聪明,却不想你聪明之下竟隐瞒了這种事,今日我问你,還有无其他事隐瞒?”
陆贵不敢抬头,闭眼把心一横,“卑职都已据实相告!”
赵王渐渐平静,挥手让陆贵退下。
陆贵正要走,又被叫住,见赵王向岸边招来两個婢女。
九英为赵王奉茶,叶秀瓜兮兮站着。
赵王为陆贵引见,“這是我的贴身侍女,到时候她会到公主身边服侍,你替我看好了,路上有個病痛意外惟你是问。”
陆贵应下,小心打量叶秀,明白赵王的女人需要特殊照顾。
赵王让他退下,“回去好好准备北上事宜,今后不可再糊涂!听到沒有?!”
大概为了表示郑重,赵王一拍桌子,抬手间忽然拂落桌边的茶,九英不动声色,一一接住茶托、茶碗、茶盖,一滴茶水不撒,重新放回桌上。
赵王不以为意,让陆贵回去,陆贵躬身退下。
叶秀却惊呆了,她要有這手艺哪至于烫到汉王!
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般菜!
赵王让九英也退下。
亭中只剩两人
赵王问,“沒多久就要启程了,你在南京可還有牵挂?”
又是這個問題,叶秀老样子回答,“沒有。”
“比如什么人,或者东西也行?若是人,可以道個别,若是东西,可以带上。”
她短暂地想到秦昭,還是摇头,“爷,我现在来去一人,身无一物,真沒牵挂。”
赵王有心理准备,知道难问出什么,叹了口气也让她退下。
叶秀少见他這么有气无力,看来是被出发前的意外折磨惨了。
远处,九英正在向刚到的客人行礼,正是汉王。
赵王忽然精神,催叶秀快走。
叶秀狗腿心理還想安慰他来着。
赵王道,“我二哥来了,你俩八字不合,快走!”
叶秀转头一看,吓得赶紧开溜。
她一溜小跑着,一边回想。
确实,每次见汉王都沒好事,一次在百荟楼被吊打,一次奉茶被烫手,哦還有第一次见面,也在亭中,赵王莫名其妙发脾气,虽然這是他的常态,但說不准有些非自然因素。
叶秀数出了三條和汉王八字不合的证据。
但其实赵王数出了五條。
往远了数,汉王和她的口头婚约以决裂收场。
往近了数,她本可以早早出城,却因李珍案遭遇意外,而李珍正是汉王送来。
赵王一想,甚至觉得自己都是被连累的!汉王克她,自己只是顺带!
若不是李珍,锦衣卫怎会盘查他麾下,怎会查出陆贵“酒后失言”,怎么闹成如今這個样子,太子竟然真的放過建文!
归根结底就怪李珍!
此时,汉王刚步入亭中,就对上赵王阴森森的目光,霎时觉得,自己要說的话肯定說不通。
他刚花了大价钱打通亦失哈手下的关系,正好李珍的管家自愿救主,他就以管家之子换回李珍独子,那小子知道些事情原委,感念赵王替他父亲收尸,发誓要报效赵王,苦求自己安排到赵王军中,哪怕做個小卒也好。
赵王沒好气问,“来干什么?”
汉王道,“看你最近不顺,来陪你纾解心烦。”
“不顺?我是因为谁不顺?”
“……”汉王知道来得不是时候,“嗯,大姐要去北平了,我备了些好东西送她,就先走了啊。”
结果就是,叶秀躲避汉王,跑远了回头一看,汉王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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