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主病 作者:未知 在京师這地界,一块牌匾落下都能砸出個皇亲国戚。 徐晋原做了三年顺天府尹,也算是见過世面的人,可是一看這眼前這紫金横架,健马宽轴,车夫也肩阔腰直,威风八面,他便知道這個公主是谁了。 今上的大公主怀宁。 徐晋原满脸是笑地迎了上去,端端正正行了個臣下礼。 “微臣顺天府尹徐晋原叩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暗青色的车帷轻轻一动,徐府尹鞠着身子不敢抬头直视公主容颜。 帘角掀起,隐隐一截锦袖,赵青菀满意地看着這個岁数大把的文官对自己恭敬有加的样子,轻哼一声,精致的脸高傲冰冷,“此处不便說话,大人上车吧。” 有生之年能上公主坐驾,徐晋原战战兢兢。 马车徐徐而动,车内宽敞华丽,有淡淡幽香,中间放着一张黄花梨的小几,摆了吃食和茶水。 赵青菀自顾自饮着,眼儿斜斜地看着徐晋原,讥诮几乎溢出睫毛。 很显然,她对這個正三品的顺天府尹不屑一顾。 “徐大人手上有桩灭门案,听說凶手抓到了?” 徐晋原被马车裡的香味熏得胡子发痒,很想撸一下,生生忍住。 “多谢殿下挂怀。這案子還沒破。” “人不都抓了嗎?徐大人還在等什么?” 眼风扫過来全是笑,可徐晋原愣是觉得骨子裡发悚。 “回殿下的话。那姑娘只是带回衙门来盘问。仵作已然验明,张捕快一家九口死于蛇毒,阿拾一介女流之辈,和张捕快家又无怨无仇,凶犯不会是她……” “徐大人這是瞧不上女流之辈呢?”赵青菀哼笑一声,眼皮慢悠悠地翻动着,“這么說来,本宫這個女流之辈在徐大人面前也是上不得台面,說话也不管用咯?” 徐晋原表情微变,心在這一刻揪紧。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恕臣愚钝,殿下的意思是說?” “本宫什么也沒說。”赵青菀娇冷冷地拖曳着声音,瞄他一眼,眼角的笑意味深长。 “這桩灭门案呀传得沸沸扬扬,父皇病中惊闻,心忧百姓、寝食难安。本宫是個重孝之人,恐父皇多生焦躁,影响龙体康健,這才来询问一下徐大人,何时能破案呀?” 一席话,搬出了当今天子。 徐晋原冷汗直流。 “回殿下话,此案案情复杂,凶手亦是狡猾诡诈,未曾留下半分线索……而阿拾那姑娘是衙门宋仵作家的女儿,性子木讷,胆子又极小,不会有這般手段……” “徐大人呀!”赵青菀慢吞吞打断他,薄薄的指甲从杯盏上划過,冰冷的视线却一动不动地盯住他,“人抓到了,案子就破了。百姓的嘴堵住了,大人的差也交了。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嗎?” 慢而带笑的话,說得阴狠无比。 徐晋原不由自主轻颤一下,壮着胆子道。 “臣实在不解,以公主殿下千金之尊,何苦与這等卑微贱役计较?” 赵青菀哼笑撩眼,目光带着尖厉的寒意,“徐大人是說本宫在仗势欺人?” 徐晋原愣了愣,慌不迭地拱手做揖,“微臣断然不敢有此等逾矩的想法。只是此案干系重大,刑部上官這两日也有派人来询,微臣虽是府尹,也不敢一人独断……” “這還不简单?” 赵青菀拿着茶针,在茶盏上慢腾腾地划拉着,一声又一声,摩擦得尖锐刺耳,听的人汗毛倒竖,她表情却越发自在。 “徐大人說她是凶手,她就是凶手。只要她招了,文书上画了押,办成铁案,便是三司会审,又如何?徐大人說她杀了人,她就不无辜。” “殿下……” 這是让他屈打成招的意思嗎? 徐府尹抬袖擦了擦额头。 “微臣斗胆一问,殿下对阿拾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甚至怀疑,怀宁公主說的不是顺天府衙那個一棍子敲不出個响声的贱役阿拾。 阿拾怎会有资格得罪公主? “误会?”赵青菀拔高声线,笑得咬牙切齿,“徐大人是指本宫无事生非,跑到你跟前来误会一個贱婢?還是說本宫眼瞎,识人不清?” “臣、不敢。” 徐晋原堂堂三品大员,哪怕紧张得双肩紧绷,该說的话,還是一句都沒少。 “還望殿下明鉴,府署裡三班六房,无数双眼睛盯着臣,若是查无实证就草草了案,怕是不能取信于人。那么多人、那么多嘴,少不得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你怕?本宫教你個法子呀?” 赵青菀轻笑一声,那表情看上去竟是一种毫无心机的单纯,好像只是捏死一只不起眼的蚂蚁那么简单,“哪個人传出风声,你就割掉哪個人的舌头,让他再也說不出话,不就好了嗎?” 徐晋原第一個說不出话来。 侍立在赵青菀身边的小宫女,低垂头,也是难掩恐惧, 马车裡突然寂静。 赵青菀脸蛋儿扬起,甜美地笑着,紧盯徐晋原呆滞的老脸。 “哎呀,本宫向来不喜为难旁人。徐大人若是当真破不了這案子也无妨,本宫自有办法找一個破得了的人来替徐大人分忧。你說這样可好?徐大人?” 徐晋原脸色煞白,僵在那处。 尽管怀宁公主笑得极为轻巧,可他明白,她铁了心要整死阿拾。 马车驶出街巷,停了片刻。 徐晋原被留在原地,那紧闭的车帷又启开了,传来赵青菀轻软的笑声。 “本宫等你的好消息哦,徐大人。” 徐晋原从喉头应了一声,又或是什么都沒有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