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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阿拾的第三個秘密

作者:未知
“唔。” 时雍看了娴娘一眼,沒承认也沒否认,笑道:“我友人說,人若相识,不必拘于姓甚名谁,做甚营生。” 不必拘于姓甚名谁,做甚营生。 娴娘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突然掩面,湿了眼眶。 “是她,是她。想我当日落难,她也這般說法——罢了罢了,過往恶浊不必再污了贵客的耳。” 娴娘扭過身子大声叫伙计。 “把我圆角柜裡的青梅酒拿来,我要与這位贵客畅饮。” 时雍慢條斯理地夹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肉细嚼慢咽,穿的是粗布衣裳,气度风华却恁生矜贵。 娴娘一直看着她,等酒水上来,坐在她的对面,昏昏然给自己灌了一杯,拭了拭眼角,便哭起“友人”,期期艾艾的嗓子娇脆哽咽。 “我放了荷花灯,祭了香烛纸钱,不晓得她能否托生到一户好人家,不再受這恶罪。” 托生? 时雍夹菜的筷子微顿,“你知道了?” 娴娘与她对了個眼,红着脸說:“我有個老相好,在诏狱做牢头。自打她进去,我便抹了脸皮不要,求上门去找他,想送些吃食进去……哪知,她一口沒吃上,就孤伶伶去了。” 憋了好些日子,娴娘找不到旁人說时雍的事,好不容易来了一個时雍的友人,她便哀哀地說了起来。 “那时也劝她,不要乱了规矩,酿出祸事——瞧我,她是我的恩人,我倒說起恩人的不是。“ 看时雍不语,娴娘越发伤心。 “我生生哭了好几回,左右想不明白,那個让她一门心思扎进去连命都不要的男子,到底是何人。她下诏狱,死无葬身之地,那人可曾心疼她半分?” 时雍抿抿嘴,微微一笑,拎起一粒金黄的豆腐丸子,看了半晌,丢入嘴裡。 “乌婵可有来過?” 听到她提及乌婵的名字,娴娘漂亮的脸僵硬片刻,更是把她当成时雍的至交好友,眼泪扑籁籁往下落,一张绢子湿透也拭不完泪珠子。 “她出事后,乌班主便闭口谢客了。贵客是找乌班主有事?” “唔。”时雍慢慢一笑,“我沒有银钱付给你。還有那位小哥,得劳驾你照顾几日。所需多少银钱,你一并算出来,去找乌婵结算。” “這……”娴娘尴尬,连忙摇头,“羞煞我也。你是恩公友人,我怎能收你的钱?” 时雍笑了笑,“你把今夜之事告诉乌婵。就說时下多有不便,我過些日子再找她還钱。” 娴娘不知她什么用意,一双妩媚的风流眼顾盼不解。 “但有一点。”时雍默然片刻:“這事不可让外人知道。” “我晓得,我晓得,贵客尽管放心,不该說的话,自会烂在我的肚子裡,不惹麻烦。” 娴娘說着又抹泪,“不瞒您說,听得那些人辱她,羞她,我便想变成個爷儿,打得他们做狗爬才好。” “不必如此,是她该骂。”时雍說道,缓缓眯起眼。 一碗米饭很快入肚,她放下筷子就起身告辞。 “娴姐,等那小郎回来。你就說,要拿他的东西,就乖乖在這儿等我。” 娴娘不明所以,听话地点头。 她也說不出是为什么,這個小娘子年岁不大,却很是让人信服,一言一行挑不出短处,不由就听了她的吩咐和摆布。這与时雍有几分相似,以至她都沒有想過,這会不会真是一個吃白食的人。 时雍前脚刚出门,小丙就发颠般下了楼。 “她呢。她呢?” “走了……”娴娘還来不及說时雍的叮嘱,小丙便要追出去,“說我是贼,你盗我传家宝玉,比贼還贼。” 街上不见人影。 娴娘拉着暴露如雷的小丙,好說歹說劝住了,一面叫伙计拿药膏给他涂屁.股,一面将时雍的话转告他。 小丙气得跺脚,“贼女子。贼女子。” …… 入夜宵禁,时雍小心避开巡查,从铜陵桥经广化寺回家。 王氏刚好起夜去茅房,看到她吓得惊叫一声。 “小畜生,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吓人?” 看来白天沒摔疼,不长记性。 时雍冷冷瞄她一眼,王氏连连退了两步。 “你要干什么?” “睡觉。” 时雍与她错身而過,回屋点燃油灯,将那块从小丙身上摸来的玉拿出来。 果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 上好的白玉,中间有個篆刻的“令”字,雕功精湛,配图极有气势。 這不是一块玉佩,而是玉令。 时雍看那图案好半晌,头看得隐隐作痛,也认不出刻的什么。 但她死在诏狱那夜,在杀她的人身上,看到了一個相似的玉令。 …… 七月十六。 天沒亮,宋长贵便被府衙来人叫走了。 时雍头痛了一夜,迷迷瞪瞪地听了個动静,翻身继续睡。 等睡饱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出大事了,知道嗎?” “水洗巷张捕快家,被人灭了满门!” “老天爷,一家九口,一個不留。哪個天杀的這么歹毒啊。” 院子裡,王氏和宋老太几個妇人挤在院门口,說得惊悚又恐怖。人群越聚越多,都是来找王氏打听情况的。她男人是衙门裡的仵作,這种事情比别人知晓更多,說起来头头是道。 时雍端了水放在面盆架上,凉水拍上脸,冷不丁一個激灵,脑子嗡响阵阵,便生出了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来—— 她死在诏狱那晚,醒過来就已托生到了阿拾的身上。 当时,阿拾的尸体就飘在水洗巷张捕快家后门的池塘裡。 时雍从池塘爬起来时,沒有多想,对阿拾的過往,更是一知半解。更不知道,阿拾和张家小姐张芸儿是闺中姐妹。 如今一幕幕關於阿拾和张芸儿的画面入脑,她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 阿拾死了。 张芸儿也死了。 张家九口全死了。 阿拾就死在凶案现场,是死者之一。 而她這個从现场借尸還魂的人,如今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她的死,阿拾的死,有沒有什么渊源? 时雍头皮发麻,四肢冰冷,匆匆套好衣服出门。 不料刚走出宋家胡同,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谢再衡。 “阿拾。” 谢再衡站在不远处,一身青衣直裰衬着清俊的脸,儒雅温润,风度翩翩,看来是好事将近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才子姿态。 “你来,我有事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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