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不教天下人负白家 作者:未知 白阳铉走出鼎盛会馆,走在僻静幽暗的巷弄,身后那名伟岸男子一如既往地紧随其后,拉开一定距离,却能够保证在意外情况发生的第一瞬间保护白阳铉,白阳铉伸出手,抚摸那北京城越来越稀罕的巷弄墙砖,道:“圣人云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对我来說,不孝而富贵,富贵便是浮云。” 孝。 因为我姓白,所以一辈子我都逃不掉這個枷锁。 白阳铉嘴角泛起不知道是辛酸苦涩還是问心无愧的笑意,清淡,既不张狂,也不冷血,不再走极端。当他走出鼎盛会馆的那一刻,他除了一点不甘和疑惑,更多的是一路跋涉后终于能够停下脚步反省的解脱。 夜幕降临,古老的北京城蒙上一层沉重的面纱。 不经意间就走到巷弄尽头,白阳铉一愣,就如人生,恍惚间便不再有自己熟悉的前路,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白阳铉笑着问道:“陪我走了這些年,委屈你了,本来中南海才是你呆的地方,却要你陪着我這個精神分裂的疯子荒唐处世,是不是很滑稽。” 那個始终眯着眼睛像是酣睡的中年雄伟男子平淡道:“再肮脏的事情我也经历過,再血腥的战斗我也参加過,這些年,是我最安静的時間,虽然做了不少我不想做的事情,可大体上,我觉得呆在你身边并不是一件不能忍受的差事。”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白阳铉感慨道,如影子一般守护他的這個原中南海1号保镖,是他极少几個不想杀的人,赵师道這种手握重权的特殊机构一把手,他依然心存杀念,倒是這個几乎知道他所有秘密的冷血保镖,白阳铉心中怀有几分敬意和谢意,叹了口气,“我既然被那帮老头子抛弃,成为弃子,你便不再有留在我這個废人身边的必要,說吧,你什么时候走?” “等你走出巷弄。” 身材魁梧雄健的男人沉声道,听到前面白阳铉洒然一笑,潇洒跨出巷弄,头也不回,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送,這么多年心中只有一個疑问的男子声音不大地询问道:“我想知道,‘他’是谁?虽然你从未說起過,别人也从未提到過,甚至沒有一個你的家族成员透露過,但我知道,有一個男人,对你们白家這二十年,仁至义尽。” “秘密。” 白阳铉哈哈大笑,最后转头,“就像你是军刀,知道的恐怕只有我,以及那個老人。那個‘他’,是谁,存在還是不存在,跟白家什么关系,都是注定要被歷史掩埋的秘密。” 如标枪一般伫立在夜色中的男人一听到“军刀”這個词语,原本刻意收敛的气势便磅礴释放,犹如一柄闪电出鞘的杀戮兵器。 军刀。 中国政府中的第一秘密王牌,身世不详,履历不详,实力不详。即使被人提起,也仅仅是军刀這個符号而已。 一辆奥迪a8停在白阳铉面前,身为军刀的男人看着這個才华绝艳的青年坐入车内,沉默不语,许久才转身,消失于夜幕。 开奥迪的是南宫风华。 在最后关头,除了白阳铉的亲人,只有她選擇坚定不移地站在他這一边,燕东琉也好,赫连兰陵也罢,不管他们自己如何打算思量,起码迫于家族压力都暂时不可能主动联系白阳铉,這個时候谁敢沾惹白阳铉,纯粹是想拖着整個家族去跟赵师道喝茶。 女人往往比男人更能够舍弃,因为她沒有男人的诸多责任,比命還要重的责任。 “落魄时见交情。” 白阳铉冷笑道,靠在后座,望着窗外,从今天起,从顶端摔下的他便要重头开始,放弃?绝无可能,狡兔三窟,他岂能不给自己不给摇摇欲坠的白家谋几條生路?!以利益起家,白阳铉根本不对现在的树倒猢狲散感到愤慨,這些年北京他几乎每天都会看到這种事情发生,這次只不過是在他身上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南宫风华欲言又止,大致情况她能够了解。 “去城北别墅。”白阳铉闭上眼睛轻声道,他现在不想见家人,他在沒有想到能够立竿见影的对策和未来五年详细策划前,他不打算去家族面对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以及她们脸上的失落和关怀。 南宫风华点点头,驾车缓缓行驶,从后视镜中望着那张略微憔悴清冷的脸庞,她咬着嘴唇,同样满脑子混乱,這件事情太過迅雷不及掩耳,根本沒有心理准备,原本他一手精心编织的北京乱麻状关系網就像是被某個躲在幕后的人一刀悉数斩断,這一刀,直接切中要害。 是谁呢。 南宫风华喃喃自语。 白阳铉在经過天安门广场的时候,让南宫风华找個地方停下来,他缓缓走向巍峨城门,现在這個时段游客稀少,大风中,白阳铉破天荒地将外套给身后的南宫风华披上,然后点了根烟,望着城门上那对大红灯笼,怔怔出神。 一個男人的成长過程中,往往都仰视着前方的另一個伟岸背影。 白阳铉能否例外,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风华,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嗎?”白阳铉柔声道,因为嗓音不再冷漠的缘故,连带他那张侧脸也柔和起来,轮廓棱角不再犀利。 南宫风华摇摇头,她从来猜不透他,所以从来不猜。 “我在想啊,想那個曾经一千万买下那对大红灯笼给我們白家的他,再請我吃一碗地摊上的麻辣烫,嗯,记得第一次,就是這种天气,那個时候我還小,家裡不富裕,我只能穿我姐姐的衣服,他就很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拍拍我的头,朝我說,小子,我带你玩去,你那些姥婶姑姨都不会烦你,然后他会把外套给我披上,我整個人都会包裹起来,然后带我找個街边的小摊子,陪我吃一碗麻辣烫,我觉得不够的话,他都会把他那份给我。”白阳铉深入沉思中去,漆黑的眸子流露出不常见的伤痕,還有幸福。 幸福。 南宫风华目瞪口呆,她从来不曾想過這种神情会出现在白阳铉脸上,不管她如何去做如何去讨好這個背负一世枷锁的男人,他都不曾流露出幸福,這一刻,他却明明白白地笑了,开心得像個孩子。南宫风华泪流满面,這样的他,真好。 “小时候很多院子裡的人都会喊我野种。” 白阳铉微笑道,提起這种不光彩的往事,却沒有半点失落,轻缓地自问自答,“他如果看到,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嗎?你肯定想不到,他会看着我,只是看着我,看着我跟那群骂我的兔崽子厮打在一起,看着我被他们痛打,看着我用砖头砸跑他们,最后,他会摸摸我的头,說,我們回家。小子,记住,不管怎么痛,我带着你走回家的路,但你必须自己走回去。” 南宫风华不說话,紧紧抓住那件白阳铉给她的外套。 白阳铉眼睛竟然湿润起来,即使每年每次面对那座不远处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祭奠他白家一门英烈的时候,他也未曾落泪,未曾流過一滴泪水! 他望着那座浑厚威严的天安门城楼,望着城楼上挂着的那对鲜艳大红灯笼,仍由泪水滑落,轻声笑道:“知道嗎,白家最落魄的时候,连年夜饭都沒有办法准备,那個时候他就拎着一对比我人還大的大红灯笼,挂在我們家大门上,然后蹲下来问我,喜气不?我就很不争气地哭着說,喜气。他說男孩子不能哭,尤其不能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哭。” 白阳铉仰天,哽咽道:“他是看着我亲手杀掉侮辱我母亲的禽兽的,也是他告诉我,一個男人活着,不管自己有多苦,都不能让在乎自己的人苦,所以這么多年,我一路走来,从不曾觉得苦,我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白家!” 南宫风华泪流满面。 今天,兴许才是真正的白家白阳铉吧。 远处,一辆黄色保时捷中,一双诡魅黑眸盯着白阳铉和南宫风华,许久,道:“也该了解了,龙玥,晚上动手,虽然不确定那個神秘保镖還在不在暗中保护他,即使真的還在,就由我来引开,你们按照原计划办事。” 這辆保时捷悄然开走。 一個滔天阴谋也如同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白阳铉和南宫风华一路沉默不语地来到城北别墅,白阳铉在书房中打开一個秘密柜子准备销毁一些东西,猛然转身,却看到一袭妖艳红衣的女子,一柄紫色长刀,宛若聊斋中的女妖,随后,他便失去知觉。 第二日,天安门广场,一群人眼神诡异地指指点点,還有人准备拍照。 很惊世骇俗的一幕! 一個青年赤身裸体地蜷缩在地上,英俊的脸庞,超群的气质,都彰显其不俗的身份,只是怎会沦落到這种地步? 青年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嘴唇冻得发紫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摸了摸還很疼的脑袋,他依稀记得昨晚有個神秘女人冲进别墅,将他击晕。 這裡是哪裡? 他懵了。 周围人群眼中的鄙夷和嘲笑愈加清晰地映入眼帘,他一摸身体,神情剧变,低头一看,脸色顿时苍白得可怕。 一种比让他死還要无法忍受的耻辱感侵袭全身,他眼神呆滞,像具沒有魂魄的行尸走肉。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在他眼中像是黑白电影一般一幕幕转過,他却沒有半点思考能力。 终于,他嚎啕大哭起来。 像個无比脆弱的孩子。 原本看好戏的观众都沒来由的一阵心酸,一時間不再喧闹,蒙蒙亮的广场上只留下這個青年的彻骨哭喊,像一只找不到家却伤痕累累的狼崽子,凄凉和哀伤。 他使劲蜷缩起来,不敢见任何人,干裂的嘴唇渐渐渗出血丝。 這個时候,人流不由自主地分开,唰一下围观群众在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下后退,再后退,再后退。 一個雄伟的中年男人披着风衣缓缓走来,這個曾经惊动紫禁城的男人走到青年身边,蹲下来,将宽大的风衣盖住他的赤裸身体,中年男子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青年的头,眼神温柔,一脸慈祥,用一种充满磁性的嗓音温醇道:“小子,别怕,我在這裡,再沒有谁能伤害你。” 青年身体一震,猛然抬起他那张沾满泪水的苍白脸庞,望着眼前這個容貌清逸气息无比熟悉的男人,使劲想去压抑泪水,却只能是越流越多,他咬着嘴唇,咬出更加猩红的血丝,眼神无辜得像是做错事却要面对父亲责骂的孩子。 “义父,我不哭。”青年哽咽道,一把抹去泪水,却仍然徒劳。 “這些年,你做得很好了,就算哭一次,在义父眼中,你小子也是個男人了,能够为白家独当一面的男人。”、 气势超然的中年男子扶起青年,柔声道:“阳铉,我带你回家。” 第二部《一世枭雄》已经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