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香
看到杨枫的成绩,苏沁心颇为诧异,结合她对杨枫的种种调查,仿佛逐步印证了什么。想了想,苏沁心用手机拨出一個电话。
听筒裡传出一個破锣般的嗓音:“心心,我的宝贝孙女,是不是有好消息?”
苏沁心将听筒尽量远离耳朵,强忍不适:“爷爷,我建议密切关注一個人。”
“哦?跟那件东西有关?”
“未必,只是一种直觉。”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爷爷相信你,就按你說的安排。”
通话结束,苏沁心捏着手机,久久凝立,最后幽幽一叹。
……
何陵欣心裡是大不平衡,也不管县长老爸忙不忙,一個电话打了過去。
“爸,第一次模拟考放榜了。”何陵欣声音略显低沉。
“我知道,我的女儿考了600分,很不错嘛!值得嘉奖。”何坤的声音永远从容不迫。
“爸,可是……”
“可是杨枫考了657分,谢主任已经给我說了,還真看不出那小子样样出色。”
“爸,你是不是对我特失望?”
“你說跟杨枫比?”何坤道:“就說你兴致不高,欣欣,你完全沒必要這样啊。”
“他都停了半年学,還……”
“必须承认人的差异性,在爸爸眼中,你已经很不错了,這個成绩保持下去,你一定可以进入一所不错的高校,也会有一個不错将来。”
“爸,你還是說他比我强。”
“傻丫头,有些事情必须承认,必须面对。打個比方,爸爸也不满足区区一個县长,有用嗎?”
“呃……”
“好了女儿,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无愧于心,去经历一段无悔的青春。”
“嗯,谢谢爸爸,你說得太好了。”
“哈哈,别忘了爸爸的职业。挂了啊!”
放下电话,何坤摇摇头。刚刚,他不但接到了谢德昌的电话,也接到了蒋校长乃至教育局局长的电话,所有话题都直指一個人——杨枫。
這会儿,县教育局陶局长還他在办公室坐着呢。
在几個人嘴裡,杨枫已经成了县一中建校几十年来仅见之天才。
何坤哭笑不得,這些人大小也是一個部门的领导,怎么也见风是雨?
作为一名务实的县长,何坤不得不提醒他们,他看着陶菊章道:“不好意思,是我女儿的电话。”
“沒事沒事,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羡慕何县长啊。”
何坤温和地笑了笑:“你猜她跟我說谁?”
“谁?”
“還是杨枫。”
“啊?”
“他们同班。”
“哦!”
“你们想做事我不反对。”何坤敛了笑容,郑重其事道,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我們**人,一向实事求是,先辈讲得好,沒有调查就沒有发言权,我希望你们多花些時間,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不要操之過急,人云亦云。”
陶菊章站起来点头哈腰:“何县长說的是,我們是有些急了,我回去责令他们尽快落实。那個……您先忙,有新情况我会第一時間向您汇报。”
……
十年辛苦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杨枫算是真切体会到其中的深刻含义了。
封建社会,那是十年苦读。到了新社会,都超過十年了。
在君王时代的旧社会,一旦金榜题名,房子、车子、妻子……啥都不用愁了。
而今呢?哪怕你高考发挥出色,力拔头筹,进入重点名校,至少還得读四年大学,毕业后也未必找到满意的工作。
杨枫想,就這一点而言,旧社会也不坏呀!
“笃笃,哥,我可以进来嗎?”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杨枫的胡思乱想。
杨枫起身打开房门,月色如霜,小院裡一片水银泻地,穿着洁白睡裙的秦雪款款而来,如同月中走来的仙子。
几株修竹在晚风中摇曳,簌簌作响,影自凌乱。
秦雪身上依旧带着清新的柠檬皂香,让人仿佛置身夏日的海滩。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杨枫不由低声吟诵起来,北宋林大家的這两句诗很切合目下的意境。
秦雪美眸一亮,轻提裙裾,甜甜一笑:“好一首《田园小梅》,只是咱家院裡沒有梅花呀。”
杨枫摇摇指头:“沒有梅花,但有竹子。”
“竹子也有香气?”
“nonono,香气在妹妹身上。”
“哥——”秦雪面露嗔色。
“這么晚,你找我有事?”
秦雪柳眉一弯:“你是不是应该跟你妹妹說点什么?”
“什么?”
“你的成绩啊。”
“有什么好說的?”
秦雪蹙起黛眉:“怎么沒得說?你以前的成绩我又不是不知道?”
杨枫淡淡一笑:“我突然开窍了。”
“啊?”秦雪一双杏核眼瞪得像灯泡。
杨枫忍俊不禁,却很认真地說道:“你听說過七巧玲珑心沒有,我可能就是那种心。”
看到妹妹脸色越来越黑,杨枫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哼,就当我沒问,再见了天才。”
秦雪转身而去,长发飘飘,裙裾轻扬,瘦削的肩头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杨枫内心莫名一痛。
“对不起,妹妹,我沒法說,现在還不行,因为我沒法自圆其說,也许将来,我可以对你和爸爸坦白一切……”
“今天好运气,老狼請吃鸡……”屋裡,杨枫的手机响了。
走进去接起来,是郝靓打来的。
郝靓大惊小怪道:“杨枫,你好了不起啊,居然考了那么高,我才知道,恭喜恭喜。”
杨枫情绪不高,冷冷道:“說完了,還有事嗎?”
“呃,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沒事就挂了。”
“你這人怎么這样,一点礼貌都不懂!人家好心恭喜你,你不知道說谢谢,你……”
“谢谢。”杨枫說完直接挂了电话,气得郝靓直跺脚。
……
午夜时分。
杨枫突然被一种异音惊醒,他本能喊了一声“谁”,随即冲出房间,站在小院当中。
屋檐上一种野猫洒然而行,幽碧的眸子不时扫视杨枫。
杨枫摇摇头,哑然失笑,一只野猫也让自己大惊小怪。
這时,父亲屋裡响起了咳嗽,杨枫微微皱眉,去厨房给父亲倒了一杯水。
就在杨枫身影刚刚消失的一刻,他的房顶,黑暗中慢慢显出一個人形,男人面目模糊,自言自语:“沒想到這小子這么警觉,差点被发现了。”
然后,這個身影再次隐入夜色之中。
杨枫推开父亲的门,父亲只是翻了個身,面对着进来的杨枫,并沒有起来。
杨枫轻手轻脚放下水杯,借着微弱的街灯,观察着父亲逐渐苍老的面容。
這些年父亲真的不容易,一個大男人,又当爸又当妈,将两個孩子拉扯大……
杨枫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這才朝爸爸走进了些。
朦朦胧胧的夜色裡,杨枫看到爸爸鼻端還有细若游丝的病气进进出出,他伸出手掌,逐渐接近爸爸的鼻子,一只手抓住了杨枫的手腕,杨枫大吃一惊,爸爸已经坐起身来。
“是小枫啊。”杨战天气势一泄,放开手,嘟囔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到爸爸房裡来干嘛?”
“爸,我听见你咳,给你送杯水。”說着,杨枫将水杯递過去,心中却诧异着,老爸动作好快。
杨枫喝了一口,顺手按亮了灯,道:“我也睡不着了,咱爷俩聊聊。”
“好啊。”杨枫坐在靠墙一张藤椅上,右腿刚刚抬起,想想又放下了。面对父亲,翘着二郎腿不合适。
看到老爸杨战天字斟句酌,杨枫笑道:“把,想聊什么?”
“你先說說学校的事,然后我在给你說一点我的困惑。”
“好。”杨枫点点头:“第一次模拟考刚刚结束,我考虑657分。”
扑通!
扑通!
第一声,是杨战天手中的水杯落地。
第二声,杨战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枫赶紧扶起父亲,杨战天揉着被摔得生疼的尾巴骨,抱怨道:“小枫,以后不要跟爸爸开這种玩笑,爸爸心脏受不了。”
杨枫将父亲按坐在藤椅上,正色道:“爸,至于這样嗎?這不是玩笑。”
“你真考了這么多?”杨战天表情极为丰富,“你怎么可能考這么多?”
杨枫摇摇头:“沒办法,好像卷子上的那些试题我都似曾相识,解答起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竟然有這样的事?”杨战天眉头纠结起来。
“爸,你的病還沒好彻底?”
“哦,是啊,不過差不多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還有什么困惑?”
杨战天看了杨枫一眼,道:“你成绩的突飞猛进,是我现在最大的困惑,跟這個一比,其它都不值一提。”
杨枫笑了笑:“但愿只是困惑,不要变成困扰。”
“哈哈哈,怎么会?”杨战天也轻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好事,能看到你们成长进步,就是爸爸最大的欣慰。”
“那您现在可以讲一讲你的困惑了吧。”
“嗯。”杨战天沉吟片刻,道:“是這样的,前一阵很多病症都是药到病除,但是這几天,同样的病,我用同样的医疗手段却收效甚微。”
杨枫心中窃笑,药到病除那得感谢你儿子,你儿子出手,不用药病也能除。脸上却显出一丝疑惑:“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爸,我觉得你完全不用困扰。”
“哦?怎么讲?”
“每個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同样的药不同的人服用都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貌似相同的病症,因为不同的病体,其中還是存在相当差异的。”
“理是這么個理沒错……”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要是对症下药,您就不该怀疑自己,哪怕病情反复,也是正常的病理现象。”
“呵呵,跟儿子聊聊,我也会有茅塞顿开之感,儿子,你真是长大了。”
“可是爸,你不要急着变老!”
听了這话,杨战天先是瞪大眼睛,然后用手点着杨枫笑,笑着笑着,已是泪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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