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他被肖萍一道功績摺子送回了京城,走時還是坑坑窪窪的泥濘路。
這事來得突然,祝煊傻了眼,肖萍笑眯眯。
肖萍且還拍着他的肩,替他高興,“這都是你應得的不必謝我”
祝煊:“”
平生頭回想罵人。
“我怎的不知你寫了摺子”祝煊問。
肖萍理所當然道:“誇你的話,哪兒能讓你瞧見你得多羞臊啊。”
“好有道理。”
肖萍得意,“是吧,與你共事一年多,我多少也學得聰明些了,人生能得遇你一次,已然是我之幸了,雖不捨你走,但你之才,平步青雲,扶搖直上纔是正途。相識一載有餘,今夜我在酒樓設宴,與趙義一同給你送行。”
祝煊剛張嘴,肩膀又被拍了兩下。
“放心,我有銀子咱不喫五文錢一碗的面了”肖萍壕氣道。
祝煊深吸口氣,誠心實意:“子埝兄真大方。”
肖萍撓了撓頭,嘟囔道:“這話聽着怎麼跟罵人似的”
祝煊擡腳進屋,腳步沉重,“不,誇你的。”
這裏雖貧瘠,但沈蘭溪顯然是喜歡這裏的,街巷的小食,鄰里的閒話,還有無人管束的自在。
他要如何與她說,要調回京城了
夜裏,喫酒後回府,肖萍醉了,又哭又喊的鬧,祝煊讓阿年將人送去了隔壁。
夜已深,府中靜得很,廊下的燭火還亮着,屋裏的燭臺也沒息。
祝煊放輕動作,推門進屋,牀上的錦被亂糟糟,一瞧便是被人摟着滾過的,枕邊還倒扣着一個話本子。
他折身欲出內室,卻是不防與小木牀的小十五對上了視線。
大眼瞪小眼一瞬,祝煊上前將她抱去,手摸了摸她小屁屁上墊着的布巾,乾爽的。
“餓了”他柔聲問。
小十五忽的擡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咯咯笑。
祝煊滿臉柔色,“你母親呢”
小十五不知是不是聽懂了,胖爪爪指了指窗外,“呀”
“想出去玩兒”祝煊又問。
他伸手,將衣桁上的紅色小斗篷拿來,把她包好,老虎帽子也戴上,這才抱着她出了院子。
“那個亮的,是月。”祝煊低聲與她道,“旁邊那些小的,是星辰。”
小十五咧嘴與他笑了一下,小手立馬指向迴廊後的一處,咿咿呀呀的叫喚。
那敷衍勁兒喲
祝煊順着她的視線瞧去,眉梢忽動。
月明星稀,不如火摺子亮。
廚房裏動作輕微,木門被推開時,兩隻偷喫的小耗子皆是一震,神色木然。
沉靜一瞬,小胖爪子在火摺子微弱的光線中飛快的撲騰,還伴隨着一陣咿咿呀呀的聲兒。
沈蘭溪冷酷無情,“聽不懂。”又唆了一口麻辣兔頭。
兔頭下酒,越喫越有
祝煊舔了舔後槽牙,對那有恃無恐和腦袋埋在胸口的兩人,道:“喝上了”
沈蘭溪理直氣壯,“你今晚也喝了,沒立場說我們”
她旁邊那顆腦袋又低了一點
小十五:“呀呀”
祝煊:“他們沒喝你的嫁妝酒。”
如澄哥兒出生時一般,小十五出生之日,祝煊也親自給她釀了一罈酒,埋在院子裏的桃樹下。
“呀呀”
“哼”
小胳膊一抱,胖身子一扭,生氣了。
祝煊對這小姑娘的饞勁兒有些無奈,揉揉她的腦袋,哄道:“不是要揹着你喫的,你現在還小,吃不了這個。”
沈蘭溪翻了個白眼兒,這還對上話了
不到一歲的胖娃娃,能聽懂就有鬼了。
今夜的麻辣兔頭是沈蘭溪親自下廚做的,麻辣鮮香,就一口桃子酒,整個人快樂似神仙
祝允澄本是想蹭一口喫的,沒想飲酒,但沒受得住誘惑。
誰讓沈蘭溪勸他一回了呢
“不吃了”祝煊掃過停下動作的兩人。
祝允澄蹭的擡起了腦袋,“還、還能喫”
他從前哪裏喫過宵夜啊,年歲小時,不好好喫飯,夜裏餓了,他父親也不會讓人送東西來給他喫,只是教訓他,既是自個兒做的,便要好生受着。
祝煊沒答,抱着小十五在長凳上坐下,思忖一瞬,道:“你們喫,我有事與你們說。”
沈蘭溪微微擡眼,喫得不亦樂乎。
“我被調任回京了,任大理寺卿。”祝煊道。
話音未落,對面一大一小兩顆腦袋頓時都擡了起來,皆是茫然。
“待手上事宜交代完,便可啓程。”祝煊又道。
沈蘭溪看看手裏的麻辣兔頭,張張嘴,還沒發出音兒,便被打斷了。
“不行。”祝煊斬釘截鐵。
沈蘭溪頗覺遺憾,仍不放棄,一副深明大義的體貼模樣,勸說道:“郎君趕着上任,路上定是快馬加鞭,我們幾個老弱婦孺,身子受不住,郎君且行,我們緩緩歸矣。”
至於今年歸,還是明年歸,那就說不好啦
她捨不得走,京城的好東西她吃了個七七八八,雖有時想念,但川蜀的喫食更合她口味,若是喫不到,那便是惦念了。
如此想着,她只覺手上的麻辣兔頭都不香了。
聞言,祝煊輕笑了聲,哪裏不知她話中意,也配合着她的話,體貼入微:“山高路遠,我哪裏捨得讓你們獨自上路哪怕是受罰,我也得帶着你們一同回京。”
沈蘭溪鼓了鼓臉頰,一臉不高興的瞧他,“郎君得登高臺,我爲婦者,自是要爲郎君安後宅,郎君大膽往前飛,出了事我們不陪。”
“”
祝煊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閉了閉眼,忍無可忍的伸手捏住那不斷張合氣人的脣。
沈蘭溪:“”
祝煊:“放我獨行休想。”
硬生生的被堵住了心靈的大門,沈二孃的小心思啪嗒的碎了一地。
“”
祝煊挑眉,好整以暇,氣人似的扔出幾個字。
“說甚聽不懂。”
沈蘭溪:“”
“”
混蛋你以武力勝之不武
說不出來就好氣
逗弄片刻,眼見着要將人惹惱了,祝煊適時鬆手,手指一轉,將觸到的油漬擦到了她臉頰上,故作泰然的起身。
“時辰不早了,回去睡。”
沈蘭溪:“”
“祝煊”
前面的人腳步一滯,抱着瞪着圓眼睛東瞧西瞧的小十五拔腿就跑。
沈蘭溪扔下沒啃完的半個兔頭,擡腿跟上。
祝允澄:“”
“浪費食物不是好孩子,旁人也喫不得這辣,還是我委屈一下,喫完再去睡吧。”
嘟嘟囔囔幾句,嚐到美味的味蕾被滿足,開心得翹腳腳
那廂追逐的兩人,剛出了廚房幾步,祝煊便被逮住了。
沈蘭溪勾着他的脖頸一躍,整個人跳到了他背上。
同時,祝煊伸手,一隻手託着她的腰背。
“你敢將油漬擦我臉上”沈蘭溪壓低聲音與他算賬,伸手掐他臉。
祝煊身前抱着一個,身後揹着一個,倒是不覺負累,腳步依舊穩重,縱着她的動作。
小十五的大眼睛裏冒出新奇,呀了一聲,小腦袋湊近沈蘭溪,在她臉上啵兒了一口,自己捂着嘴巴咯咯笑。
沈蘭溪被她吸引了心神,似是狼外婆一般哄她:“臉拿過來。”
祝煊汗顏。
小十五在他懷裏蹬了蹬小胖腿兒,湊過去似是又要親沈蘭溪,不防被人家咬住了肉肉。
胖乎乎的臉頰,沈蘭溪蔫壞兒的吸住了那軟肉,在小孩兒滿臉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時,忽的鬆開,響亮的啵兒了一聲。
只見那嫩生生的臉頰上,赫然多了一團紅。
“呀”小十五擡手摸摸自己的臉。
還在惹
口水亮晶晶,沈蘭溪也不知給人家擦一下,卻是嘿嘿笑,手指勾勾,“來,那邊的臉臉拿過來,也給它親一個小腮紅。”
小十五立馬轉了轉腦袋,胖乎乎的臉遞到她嘴邊,“呀”
“啵兒”
“母親厲害吧旁人都不會呢這還是對稱的,很是好看”沈驕傲大放厥詞。
祝煊:“”
大蠢蛋和小蠢蛋。
饒是沈蘭溪不捨,半月後他們還是啓程了。
不同於來時,入了秋,天漸涼,尤其是北行,愈發的寒涼。
沈蘭溪喫不得涼食,受不得寒,祝煊照料她比對小十五還精心。
行進途中,祝允澄不必做功課,整個人都撒了歡兒,整日與小十五一同玩兒。
如趙寒說的,稍大些,小十五便沒有那般愛睡了,也只是晌午前睡一會兒,用完飯睡一會兒,晚上比旁人早睡兩個時辰罷了。
瞧,現在又睡着了。
睡得呼呼的
旁邊,沈蘭溪在與祝煊對弈,柳眉蹙着,冥思苦想,一張漂亮臉蛋上滿是倔強。
她就不信贏不了
反觀對面那人,神色輕鬆,遞了一個烤橘子給她,橘皮剝了,經絡也除了。
沈蘭溪眼珠子轉了轉,沒伸手接,忽的擡頭,一臉認真的譴責道:“你打亂我思路”
這碰瓷碰得巧妙,祝煊眉梢一動,骨節分明的手立即收了回去,將那溫熱的橘子塞進了自個兒嘴裏。
沈蘭溪:“”
“你竟喫我橘子”
祝煊險些一口噴出來,幾下咀嚼嚥下,無奈道:“不敢打擾你思路,我只好自己吃了。”
這是用她方纔的話堵她。
沈蘭溪啞口無言,氣咻咻
“你當真不讓我一子嗎”她無計可施,揚着下巴理直氣壯的威脅道。
祝煊眼神揶揄,“沈二孃這般厲害,還需我讓子”
沈蘭溪大言不慚,“沈二孃強悍如斯,自是不需要,但你娘子需要”
祝煊扶額輕笑,伸手,在那灼灼視線下,將那欲成大勢的一顆黑子捻了出來,“可否”
沈蘭溪眉眼彎彎,笑出了一口小白牙,盈盈道謝:“郎君真好”
祝允澄在旁瞧得一張臉皺巴巴。
他父親教導他,落子無悔啊
但他如今卻是自己剔骨似的悔了棋
這就是寒哥兒說的兩情相悅的夫妻吧
呀呀呀好酸哦
沈蘭溪忽的擡頭,擰眉瞧他,一言難盡的開口:“你怎笑得賊眉鼠眼的”
祝允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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