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 息事宁人(三) 作者:未知 “末将无能,误了王爷之大事,末将该死!” 论才情,耿三飙在仁亲王一系中,只能算是勉强跻身中流偏下,可要說到心性之沉稳,却绝对是最为出色的几個之一,纵使泰山崩于前也断不会变色,然则只被弘晴微寒的眼神一扫,耿三飙却是面色陡然便煞白一片,羞愧万分地便一头跪倒在了地上。 “去查清耿荣背后究竟站着何人。” 自打从皇城出来时起,弘晴的脸色便始终平板着,看不出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哪怕是亲眼瞅见了大牢裡死伤狼藉的惨状,也不曾见弘晴皱上下眉头,可此际么,面对着耿三飙的大礼,弘晴的眼神却是凌厉了起来,锐利如刀般地盯着耿三飙看了好一阵子之后,這才寒着声吩咐了一句道。 “是,末将遵命!” 尽管弘晴不曾高声呵斥,吩咐的话语也简洁得很,可耿三飙却愣是被整出了满头满脑门的冷汗,甚至连头都不敢稍抬上一下,恭谨万分地趴倒在地,语带颤音地应了诺。 “尔且准备一下,此间事毕之后,外放罢。” 对于旁人来說,九门提督的位子极为重要,可对于手握几十万强军的弘晴来說,這么個职位不過是可有可无的鸡肋罢了,沒旁的,无论是谁在九门提督那個位置上,都不可能做到掌控所有步军统领衙门的军队,道理很简单,部队就驻扎在皇城裡,征召的官兵全都来自京师旗丁,各方势力要想向其中渗透,都算不得甚难事,哪怕是弘晴自己去兼任九门提督,都沒法杜绝這等令人头疼的局面,就更别說能力略显不足的耿三飙了的,与其让其在這等敏感位置上屡屡受攻讦,倒不若退一步来得强,正是出自保护耿三飙的想法,弘晴无甚犹豫地便下了最后的决断。 “是,末将遵命。” 听得弘晴這般处置,耿三飙暗自松了口气之余,心下裡自不免便更惭愧了几分,此无他,坏了大事的人居然会是他耿三飙的亲侄儿,還处在了亲卫队长這等极其重要的位置上,换了個人来处置,纵使再宽仁,也不免会怀疑耿三飙本人是否也牵涉在其中,别說甚外放了,不将他耿三飙往死裡整治了去都算是轻的了。 “嗯,案子且抓紧……” 尽管耿三飙如今对于弘晴来說,已然派不上甚大用场,可毕竟是多年的忠心手下,自是不能轻待了去,就算是已然决定要将其外放,那也须得好生安抚上一番,這等手段,弘晴自是不缺,只是還沒等其将话說完,就见丁松已是大步行进了房中,弘晴的未尽之言也就立马打住了,眉头微皱地便扫了丁松一眼。 “启禀王爷,张相与李公公来了,說是有旨意要宣。” 這一见弘晴神色不善,丁松自不敢大意了去,赶忙紧走数步,抢到了近前,一躬身,紧赶着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那就准备接旨好了。” 诚德帝铁定会有旨意来,這一点,弘晴自是早就心中有数了的,可此际一听张廷玉居然也跟着来了,原本微皱着的眉头当即便更皱紧了几分,不過么,却并未多言,仅仅只是面色淡然地一挥手,不动声色地吩咐道。 “喳!” 弘晴既是如此交代了,丁松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惊闻步军统领衙门大牢遇袭,朕心甚忧,着仁亲王弘晴并军机大臣张廷玉彻查此案,务必稽得真凶,以定朝纲,钦此!” 九门提督的衙门外,李德全屹立在香火袅袅的文案后头,手捧着明黄诏书,一板一眼地宣着诚德帝的旨意。 “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诏书很短,也就只有几句话而已,一经宣毕,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王爷,诏书既下,您看這案子当从何查起为妥?” 交接完诏书,李德全立马便走了人,压根儿就不给众人挽留与客套的机会,可张廷玉就沒這么個好命了,明知道此案内情复杂,稍不小心便是一场塌天之祸,奈何皇命在身,张廷玉就算不愿,也不敢轻忽了去,待得众人转回了后衙书房,卜一落了座,他便已是紧赶着出言請示了一句道。 “不瞒张相,小王两日前去了趟延庆州,一不留神,偶感了风寒,如今头正自疼着,于此案,怕是有心而无力啊,就有劳张相多多费心了,若是人手上有所不足,只管凭诏书往各部调人便好,小王力有不支,就先行一步了,海涵,海涵。” 弘晴精明得很,自是早已猜出了诚德帝将张廷玉派来的用心之所在,无非是看重张廷玉的稳当,以求将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对此,弘晴倒也乐得接受,不過么,被人坑了一把的情形下,弘晴却是不打算就這么轻易让诚德帝過了关去,随手将诏书往文案上一搁,满嘴胡柴地瞎扯了几句,便即就此走了人。 “這……” 张廷玉来九门提督衙门之前,诚德帝可是专门与其密谈了一回,尽管不曾将话說得太過分明,可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那便是要他张廷玉居中调停,争取将此案的影响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能糊涂案糊涂断了去便好,对此,张廷玉心领神会之余,也不禁为之深感棘手不已,担心的便是弘晴会借此案大闹上一番,可却万万沒想到弘晴居然玩了一把甩手大掌柜,当即便令张廷玉傻愣在了当场,待得回過了神来,弘晴早已走得沒了影踪。 “张大人,大牢处眼下正在勘探中,您看……” 弘晴既去,案子自然该就由张廷玉来管,耿三飙自不敢怠慢了去,這便紧赶着行上了前去,很是恭谨地出言請示了一句道。 “嗯……,那就看看去好了。” 弘晴可以由着性子来耍,可张廷玉却是沒那個福气,尽自心头发沉不已,却也只能是强打精神地应了一声,眉头微皱地便往门外行了去,一见及此,耿三飙自不敢稍有迁延,忙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王爷回来了。” 离开了九门提督衙门之后,弘晴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去了城外的畅春园,這才刚行进了书房,入眼便见陈老夫子赫然已端坐在了其中,脚下不由地便是一缓,還沒等其回過神来,陈老夫子已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徒儿见過师尊。” 尽管不曾亲眼见到陈老夫子去觐见诚德帝,可以弘晴的消息之灵通,却是一早便知晓的,正因为知晓,他才不愿回自家王府,理由么,說来也简单,弘晴尚未决定要不要逼诚德帝退位,自是不怎么愿意听陈老夫子的劝說,這才会直接出了城,可却万万沒想到陈老夫子居然已在内裡候着了,看那额头上尚沾着的汗水,显见也是刚才到不多会的,摆明了就是来堵人的,一见及此,弘晴心中尽自无奈得很,可却是不敢失了礼数,也就只能是无奈地笑了笑,疾步行上了前去,恭谨万分地行礼问了安。 “圣旨可是下了?” 陈老夫子显然是猜到了弘晴的心思,不過么,却并未說破,而是指了指几子对面的蒲团,笑着发问了一句道。 “好叫师尊得知,诏书已下,說是让徒儿与张廷玉一同审案。” 弘晴走到了几子旁,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在了陈老夫子的对面,神情恭谦地应答道。 “嗯,衡臣乃老成持国之人,有其相助,应对此案当是不难,王爷大可放宽心便是了。” 這一听诚德帝将张廷玉给派了去,陈老夫子立马便明了了诚德帝息事宁人之心思,对此,陈老夫子自是乐见得很,怕的只是弘晴不肯善罢甘休罢了,不過么,陈老夫子却是并未直言进谏,而是委婉地提点了几句。 “师尊明鉴,徒儿先前刚告了病,已将此案交托与张相了。” 陈老夫子說得虽是隐晦,可以弘晴之智商,却是一点就透,只不過听懂归听懂,弘晴此番却并不打算按着陈老夫子的步调走,也不去解释個中之关窍,仅仅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道。 “如此也好,进可攻退可守,倒也不失为一步妙棋,且先看看张廷玉会如何断了此案,再行定夺也不迟。” 這一见弘晴心意已决,陈老夫子心中虽颇是忧虑,但却并未再多言劝解,也就只是无可无不可地点评了一番。 “好叫夫子得知,昨儿個徒儿去了趟延庆州,還真就见着了工部那头报将上来的蒸汽机车,呵,一個时辰足可跑出百余裡,但消水、煤能足,一日裡行上千裡实非难事,能得此利器相助,我大清之将来可期啊,徒儿之意已决,当尽快投入建设,不单可大振我大清之经济,更可为举国调兵之用,实大利也。” 陈老夫子這么一闭上嘴,书房裡的气氛自不免便有些個沉闷了起来,一见及此,弘晴也自无奈得很,只能是笑呵呵地转开了话题,滔滔不绝地谈起了火车之利,還别說,這么一谈,陈老夫子的注意力也就此被转移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