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這個念头一闪而過,他马上抓住。
一個新的世界围绕某一個旧日展开,他還沒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全身心已经投入到其中——
温热的水流冲在身体上下,包括脑袋,他浮出水面,大口喘气。热雾升腾到浴室上空,他正一丝不苟泡在浴缸裡。他离开浴缸,擦了擦身子,然后换上浴袍。他走出去,见到布置很陌生的房间。
走到窗前,注意到花型的窗边以及彩色的玻璃,每個细节都很精致。然后,他往外边放去目光。
天色发暗,外边灯光亮起,建筑成群并且挨在一起,每座都高耸且瘦、顶部尖细,每一处拱门呈现尖形。這时,一個词汇从他脑海裡冒出,陌生而又自然无比。
“哥特建筑。”他感到惊奇,低声念出来。
街上嘈杂,人流拥挤,這裡似乎是商业地段。他目光停留在楼下的一辆马车上面,车夫打扮得体,马车正在缓缓停下。
马车门帘被撩起,露出一顶黑色帽子,那人首先下车,然后接住随后出现的一名女士的手。两人并行走在路边,然后进入了什么地方消失在他的视线裡。
在這陌生的世界,他能看上一整天的人流。這时,他问自己:我该怎么回去?他靠在旁边的木桌上,扫视房间布局,然后扭头望向桌面。
這是办公桌,尽管有文件抽屉,但桌面上很乱。电话摆在台灯旁边,老式闹钟指向六点三十七分。一瓶墨水瓶上面的标签已经被撕去,钢笔笔架上的钢笔不翼而飞。桌子上放了一份报纸,他拿起来閱讀。
一個個的奇怪文字入在眼裡,脑海却为它们赋予相应的意义。语法莫名熟悉,他竟然读懂了报纸上的內容。头條的标题是:惋惜!公爵女儿病逝。
很让人产生閱讀的欲望——哪位公爵的女儿?因什么病去世的?通篇的每個人名他都有隐隐约约的印象,但记不起具体是谁。他翻了翻报纸,注意到一则消息:二类猎手艾斯莫·雷克接受大师称号。
“猎手”——這引出了他脑海裡不属于他的记忆——“他”属于一类猎手,隶属于城市防御部门。
一类猎手是什么?
這又勾起了他一些记忆——
那时在前几天,那裡在這座城市的偏远处,叫做南瓜公园,所有通道被封锁,而他只身一人,提着一盏煤油灯踏入公园的深处——
這個世界裡总会冒出奇奇怪怪的生物,而猎手的存在是为了对付它们。它们难以消灭,歷史记载之中,沒有猎手消灭它们的记录,只有让它们之间互相残杀,才有消灭的可能性。
战斗通常由二类猎手完成,一类猎手负责获取目标的详细信息,三类猎手比较特殊:尽可能去驯服可能会被驯服的。
同样,猎手的工作很危险,在《通用识别图鉴裡,平均每一页就有四名猎手的牺牲。
当时在南瓜公园,已经丧亡了一名二类猎手,所以目标为“泰夫图拉”的断定被推翻,报告书這样写:极有可能属于新的未知存在,此次行动需要一类猎手。
——当时,他深入其中,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忽然听到口琴声。打破寂静,在风中悠扬。
“是陷阱。”他告诫自己。但双脚控制不住,直往声源处走去。那阵乐声夺取他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只能注视自己进入公园的林子裡。
目光沿着地面的血迹,他看到一具尸体。那是豪尔德·雷莫,一名二类猎手,十四年裡积累的所有经验却沒能救回自己。
那时候,他脑袋仍能思考,仍能感受到恐惧——身体也能对恐惧作出反应,他双腿发软,煤油灯提在手中,裡边的火苗不断颤动。
火光照亮了石头椅子上的一名女孩。她一头白发,白色连衣裙上沾了血迹,双腿小腿和双脚裸露在外也沾有血迹。她放在嘴边的红色口琴很脏,明显从垃圾堆裡捡来的。
口琴裡的旋律停住。他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控制权,于是马上逃跑。煤油灯灭了。他忘了自己怎么逃离這片黑暗。但起码,他活了下来——
脱离回忆。
休利特——他不确定在這裡,该不该称呼自己为休利特·格林。紧接着,记忆回答他——“他”的名字是尼德诺·威廉斯。
“威廉斯……”他默念一下。
但马上,注意力集中在那段回忆裡的那名白色女孩。他想起斯尔达教授。
關於两段记忆,他拼在一起,然后猛吸一口气。
太像了。
电话铃声响起。他皱眉,动作熟练,从自己陌生的地方拿起话筒。
“這裡是威廉斯。”声音从他嘴裡冒出,带有不耐烦的语气。
這似乎已成了习惯。
“噢,我是伯克。威廉斯,二组又失去了一位猎手。”电话裡的男人声音低沉。
那男人自称“伯克”,记忆告诉他:男人全名是艾文森·伯克,级别为一组的主管。一组——指由一类猎人组成的行动小组——他属于一组。
他沉默几秒,回忆起那时候的恐惧,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仍然被影响着。
“需要我?太危险了……”他自言自语,“好吧,我只能去,不是嗎?”
伯克說:“再去观察一次,要小心,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他挂断电话。
另一段记忆告诉他,所有猎手依靠药物生活,一方面为保持能力的正常发挥,另一方面为维持自己的理性。他已经对這药物形成依赖,而這些药物由政府控制。
他不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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