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警察问：“這是什么？”
“风景照……家庭照……”男人支支吾吾。
接着，警察把胶卷丢入旁边一個黑色垃圾袋，一边推走男人，一边說：“下一個。”
“长官……”男人面露难色，迟迟不走。
警察瞪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烦：“怎么？你想被抓起来嗎？”
男人双手抓在一起，眉头紧锁，嘴巴张开欲言又止，又被警察喝道：“快走！”然后，他带着沮丧的神情离开了。
死似的沉默降临在人群裡。那几條黑色猎犬不断摇尾，嘴裡发出急不可耐的声音。
一個個人排過去，轮到休利特了。
那双手在他全身上下摸索，每個口袋都被翻過一遍。他的钱包被拿走，被打开检查，然后被递回。
“下一個。”
休利特整了整衣装，扣上纽扣，继续往前走。前面却還加设一道关卡，人们排起不长的队伍，通過的速度很快。他排在队伍后面，稍微探头，目光落到了前面。那裡有士兵，有桌子，有工作人员。士兵手上有枪，表情严肃；工作人员是一名很年轻的女子，脸上露着职业性的微笑。
看上去，這只是一個简单的登记，只需出示身份证件，配合工作人员即可。
轮到休利特时。
工作人员抬头看向他，用甜美的声音說：“請出示身份证件。”
他点点头，手伸进放了钱包的口袋，动作不急不慢。拿出那张伪造的证件，工作人员的目光在证件上一扫而過，便低下头，填写在面前桌子上的表格的空白一栏裡。
休利特·雷蒙。
男。
“职业是……？”甜美的声音从她嘴裡发出。
他這时正仔细辨认远处那阵隐隐约约的钢琴旋律，于是随口說：“失业了。”
“過去的职业。”
他鬼使神差，张口說：“弹钢琴的。”然后心裡想，“哦，不是。”
工作人员抬头，目光落到他的面孔上，然后摸索到他的眼睛，似乎要记住這张脸一样。
她歉意一笑，低下头說：“不好意思。”离开這裡后，他寻找钢琴旋律的来源。那個男人坐在钢琴边上，双手在黑白键上跳舞，发出的旋律清脆响亮而延绵不绝。
曲终。他跟随路人一起鼓掌，情不自禁。
离开港口，這时的街头上，巡逻的警察变多了；路人默不作声，或小声交流；一些店铺沒有开门。
他在电话亭排队，跟人换了一枚一元硬币。一进到去，便拨打那座别墅的电话。电话马上接通，但听筒裡沒有传出任何声音。
他无法辨认对面的是维勒，還是别人，于是压着声音說：“明天的白银银价。”
接着，电话被挂断，对方始终沒有說過一句话。
“维勒怎么了？”他心想。
然后沿着记忆的路线，来到那片红色叶子的林子裡，视线的深处，那座别墅隐约呈现。
铁艺门紧闭，上面的一扇窗户打开，那裡站着一個男人。休利特的目光移過去，看清那人的模样时，脑裡闪過一個名字。
那人是霍顿·杰拉德，這裡的执法队成员。
两人才注视不到一秒，休利特升起不好的预感，然后转身跑掉。
枪声响起，准确击中他右腿的膝盖。他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意识在阵阵的强烈痛楚中逐渐模糊不清。他旁边出现一個人，居高临下。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那是一把格列林三三式。
强烈的求生欲使他发出求饶的恳求。
他只听到一阵笑声。
枪声响起，他浑身一震，全身上下迅速寻找伤口，這才发觉刚才的那一发子弹只是射击在旁边的地面。扬起的沙尘飘到他眼睛裡，他下意识眨眨眼。
這时，一只脚踩在胸膛上，轻蔑嘲笑传下来。
“再见了，格林议员的蠢儿子。”
這种羞辱似乎更让人在绝望中振作，這生死攸关的一刻，他却忘掉痛苦，身心沉浸在脑海裡浮现出的雷电字典上面，并且這电光火石间，他又读出新的內容。
“雷声响在黑暗裡，偶尔带来一瞬的亮光。
我行走着，周围的形状发生许多变化。”
他右手张开，往那人挥去。在感知裡，那人轰然倒地。更猛烈的沙尘被激起，四处飘扬，他不得不转身避开，但同时吸入這一口空气，不由咳了几声。
现在，痛楚重新浮现，他抱住右腿膝盖，忆起那些阳光下洒落在人们伤口上的金点，這时却似真有一阵温暖的感觉。
雷电字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阳光字典。
痛楚消失了，而他也终于竭力，在過度的疲惫中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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