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命运与美的交织之处(1)
天花板上的灯散发着乳白色的光彩,将房间找的灯明瓦亮;地面是干净的,墙壁是刚刚刷的,洁白而整洁。
這是一件美术馆,也是第五幻界。然而,這幻界,与前四個充斥着血液和扭曲的幻界截然不同,這第五個幻界,似乎就是一家装修简朴却包含了大量艺术品的美术展览馆而已。
“我蛮喜歡這裡的,雅洁,你怎么看?”唐骥的手指轻轻划過墙壁,然后是粉金的画框。這美术馆似乎還沒有开业,所有的画像前,都沒有任何栅栏,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摸到。
雅洁纤细的足趾在蓝色的毛茸茸的地毯上划過,暖融融的,一点也不像他们曾经经历過的血淋淋的幻界。在這裡带着,安静而美好,就仿佛来度假一般。
耳边传来的,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走出他们所在的這间放着自动贩卖机的小房间,就能看到,在一侧的大厅正中央,摆着一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一個穿着西服的球状关节木质假人正在被天花板上的齿轮机械拉着,演奏着美妙的乐章。
白猫雅洁似乎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却有找不到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問題。她走到一幅画的旁边,画像上是靓丽的山水,感觉像是欧罗巴的田园风光,风车看起来有些像巨人,或许是在致敬唐吉坷德,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這幅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嗎?雅洁转過头去看向唐骥,却发现唐骥的目光停留在另一些画作上。或者說,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单一的某幅画上,而是不断地巡视着所有的画作。
“這裡的画作,有一個特性,所以我想我已经差不多明白了……看看吧,周围所有的画作,沒有一副是有關於黑暗的所有的作品的主题都是如此的光明,如此的美丽,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美好。”
說完,唐骥就沒有继续往下說,只是走在這美术馆当中,开始平心静气的欣赏艺术作品。而雅洁,偷偷跑到唐骥的身边,歪着脑袋看着他研究那些美术作品,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唐骥到底在研究什么,于是她轻轻挠了挠后背,跑到了美术馆的另一边雕像区。
自从进到這個空间,他们身上的力量,就几乎全部消失不见了。除了他们灵魂当中强大的精神力還存在,剩下的一切能力都消失不见。但是他们并沒有恐惧,倒不如是因为唐骥相信,幻界不存在死路,毕竟幻界的目的是赐予他力量,而不是摧毁他。
其实,如果光看身体素质的话,此时此刻的雅洁,反而比唐骥還要强。毕竟她的本质還是一只猫,及时变成人类了,但是身体素质和肌肉结构却沒有太大的变化,不管是爆发力還是反应速度都远远快于唐骥。
只可惜,唐骥的灵魂已经不似人类,而是凝聚成永恒之心之前的状态,那是神族的灵魂,其中包含的精神力,可以随便控制雅洁的身体,想让她摆出什么姿势,她就会摆出什么姿势。這件事,他们在昨晚已经驗證過了。
雅洁又挠了挠后背,其实她感觉有点不舒服。毕竟,她曾经是猫咪,靠着一身毛发就能抵御寒冷。但是现在,作为一個人类,她的身上穿着這些衣服,总感觉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昨天晚上,她跑去问瓦莱莉雅,女孩子都有什么要注意的。瓦莱莉雅给她塞了不少贴身衣物。两個人的身材差不多,或许雅洁的身材更好一些,但是运动胸钊穿着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现在,她后悔了。不管是前胸也好,下边也好,都被勒的难受,甚至有些喘不過气的感觉……现在的雅洁只觉得做人类的女孩子真的好麻烦,不像自己還是一只猫咪的时候,随便往唐骥的脖子上一趴,多舒服……
身边的雕像似乎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雅洁感觉很奇妙,因为雕像本身明明就是死物,却有一种奇怪的,像是在看少女无暇的尸身一样的感觉。洁白,干净,美丽,却少了某种最关键的东西。
雅洁走到了雕像区最中间的雕塑前,看着那尊雕塑,那是一尊男人的雕像,看上去大概是古希腊风格,肌肉盘虬穿着盔甲的男人,用盾牌当做拐杖,手中握着利剑,似乎在和某种比他高很多的敌人战斗。
“赫拉克勒斯……”雅洁面色复杂的看着這尊雕像。她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挫败,因为她就算明白所有的人类常识,甚至可以說,她的知识量在所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类当中都能算得上拔尖,但是她却很难欣赏人类的艺术品。
作为一只猫,她的视觉结构就和人类不一样,对于艺术品的思考差距更大。即使现在变得和人类差不多,她也不能完全理解人类对于艺术品的理解到底是怎么运行的。
雅洁只记得,唐骥似乎特别喜歡盯着达芬奇的画作看,不管是圣母受孕還是蒙娜丽莎。而且,唐骥非常喜歡盯着這些人的手看,所以当初变人的时候,雅洁下意识的让自己的手型变得特别完美……
雅洁转過了身,在她的身后,是一尊纯白的大理石塑像,那是纯洁无瑕的月神阿尔忒弥斯,手中置长弓,弯弓射箭,似乎在瞄准着什么。這尊雕像为了彰显形体美,是一丝不挂的,高挑的女神的身材一览无余。
但是诡异的是,這尊女神像的手腕脚踝上,都带着铁锁链,宛如一個奴隶一般。而她的眼睛当中充斥着悲戚,似乎是在看着什么人,那個,即将被她射穿的人。
再旁边的雕塑,似乎是阿瑞斯,战争之神。但是這位战神似乎已经垂死,他拄着剑半跪再地上,身上满是伤口。当雅洁转到他的身后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毕竟,這尊雕像的感觉,介于周泰和刺猬之间,身后十数根标枪贯穿了他的身体,原本雅洁還以为他胸口露出来的是盔甲的尖刺呢。
周围所有的雕像,都是精美而苍白的。它们似乎都是希腊的诸神,但是這些神,却大多都身负重伤,似乎在经历着一场难以形容的惨烈的战争。
波塞冬的三叉戟被掰弯,他的身上满是贯穿伤;哈迪斯的双叉长矛被戳进了他自己的胸膛当中,而宙斯则被一杆长枪贯穿了胸口,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一柄利剑似乎正从他的后颈砍下,已经切断了一半的脖子。
女神赫拉,她被从腰间斩断,雕像展示的正是她上半身飞起的动作,只剩下衣服连接着她的两截身子;爱与美的女神阿弗洛秋特,她被钉死在石柱上,尖叫着失去了生命。
无与伦比的悲壮感渐渐诞生,在這一派诸神黄昏的景象当中,雅洁能够感受到那浓重的死气。而所有的神祇,他们所面对的,都是某個点,他们环绕着某個存在,他们面对着某個点,他们手中的武器和盾牌对准着某個点,却无能为力。
那個点上空荡荡的,地上還有一丝痕迹,似乎在证明着,這裡曾经有過某一尊雕像,但是现在它已经不存在了。
当雅洁低头仔细看的时候,能够发现,在哪痕迹当中,似乎有不知是什么的笔迹,在地毯上留下了模糊的文字。
“Mind:Iknowall!”
“Body:Ifeelall!”
“Soul:Iamall!”
“思想:我知万物;肉体:我感万物;灵魂:我即万物……”雅洁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寒气顺着她的后背攀爬上了她的心房,让她无法讲這三句话彻底读出来。
何等的傲慢,何等的自负,认为自己是全知的,认为自己能够感知到一切,以至于……认为自己就是一切?這三者,是循序渐进的,又或者是同时发生的?
雅洁轻轻摇了摇头,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动物神经正在阻止她继续思考,就仿佛,如果继续思索這個問題,她就会遭受她绝对无法承受的攻击一般。
然后,直到這一刻,雅洁才察觉到,似乎所有的雕像,每一尊雕像的下方,都有着一行铭文。其中,阿瑞斯的铭文是【Hefought.】,宙斯的铭文是【Diedbutnotlost.】,而阿尔忒弥斯下方的铭文则是【Shamefulglory.】。
莫名的不安萦绕在了雅洁的心头,她感觉到了生理上的不适。她转過了头,快步的离开了這间房子。一直到那一刻,她都感觉,似乎那些或者死亡或者被俘的雕像,還在她的身后凝视着她。
這间房子真的是唐骥所够早的嗎?雅洁不禁疑惑,因为前四個幻界很明显都是唐骥的记忆和思维所构成的,但是這個地方……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么诡异的美术馆嗎?
雅洁从房间当中宛如逃跑一般的冲了出去,茫然四顾的寻找着唐骥的身影,然后朝着那個方向飞奔而去。洁白的脚踝灵活的跃动着,速度宛如短跑冠军,但是却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此时的唐骥,正在执着的思考他面前那诡异的画作。那是所有画作当中的特例,看上去正常无比,上面画着的,是一個美丽的女人,宛如蒙娜丽莎,但是這幅画通篇充斥着异质感,及时无法以人类的思维从中找出。
這才是最诡异的。
這個女人是谁?唐骥思索着,却完全不得要领。一個红发的女孩,看上去应该是十七八岁青春年华的样子,梳着大大的马尾辫,系着白色的大蝴蝶结,穿着漆黑的抹胸长裙,双手支撑在下巴下,碧绿色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的看着画外。
按道理說,看到了美丽的女孩,应该感受到的是欣喜,或者怜爱。但是,从這幅画当中,当唐骥看到這幅画的瞬间,只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存在正藏在這美丽之后看着他,似乎,要将他从這個世界上抹去。
這间美术馆似乎异常的不同寻常,唐骥很明确的察觉到,這间美术馆并不是他的记忆或者思维构造出来的。這间美术馆的存在,是由某個更高维度的存在用他的思维制造出来的,处处都充斥着对于低维度生命来說完全不合理的存在。
唐骥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测,關於這座美术馆的建造者的身份的問題。他還不敢肯定,但是当他看到那画作的时候,唐骥就已经有了一個类似的构思,只是他现在,還沒有找到他正在寻觅的事物。
某种存在,不清楚外形,但是其存在本身能够扭曲空间,让两個空间重叠,让生命,或者說是灵魂,自由的在两個世界之间徘徊。
肉体和灵魂分开,一般人或许会忽略,但是对于一個已死之人,对于一個灵魂曾经长時間离开身体战斗的人来說,唐骥在第一時間就意识到了。
是的,在這座美好的美术馆当中的,只是他们的灵魂罢了。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心灵的惯性和這個空间的特殊规定,依旧维持着他们肉身的模样,仅此而已。
幻界,向来都是讲存在的灵魂和肉体一起拖进来的。唐骥知道,這次也不例外,只是他在思索,自己那包含了黄金回路和黄金血的身躯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能够找到那种扭曲空间的存在,或许,他的肉身就安安稳稳的停留在世界的另一侧?
但是如果他的猜测沒有错的话,那個世界可不能被称为安全的世界。幻界永远是血粼粼的,這是不可否认的。這片世界這么美好,只是因为它仅仅是一個表象,或者說,有另一個存在在负担着血粼粼的现实,才让這個世界如此的干净而美好。
周围的画作当中,有靓丽的女子,有威武的男性,還有士兵们越過阅兵场,還有天空当中降落的天使,還有各式各样的山水和游客。而唐骥知道,這些油画的背面,或者說,在這些油画的油彩之下,還有另一重存在,某种禁忌的,某种令人不快的存在。
那才是他要找的,真正的幻界。而现在他们所经历的,不過是一些美好的幻觉而已。只是,這幻觉是如此的真实,甚至让人沉溺于其中,不愿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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