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锁魂香】
今日陆宅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陆沉走进正厅的时候,只听陆通满怀歉意地說道:“兄长,按理应该愚弟带着犬子登门道谢,怎好劳动你亲自来一趟?”
另一個温和的语调說道:“若非江南本宗出了点事情,我数日前就应该過来看看。今日回到广陵,想着先顺路来你這儿,帮陆沉這孩子详细诊断一番,以免你日日担忧。早就和伱說過不要這般见外,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客套虚礼。”
陆通感激地說道:“有劳兄长记挂。犬子应无大碍,只是愚弟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那人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莫不如是。”
陆通道:“是啊,不盼他为官做宰出人头地,只要平平安安就好——沉儿,快来拜见薛世伯。”
刚刚走进堂内的陆沉抬眼望去,只见陆通身边坐着一位年過五旬的老者,其人气质温润神态慈祥,颇有仙风道骨出尘之意,此刻正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
這位老者应该便是名气很大的薛神医薛怀义。
陆沉并不知道陆通对這位薛神医有救命之恩,但从這简短的对话之中也能確認,两人的交情比自己预想得還要深。
他上前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小侄陆沉,拜见薛世伯。”
薛怀义温和亲切地道:“贤侄快快請起。”
陆沉直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聆听二人谈话。
虽說陆通不会刻意摆出严父姿态,即便有外客时也一如往常,但陆沉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薛怀义打量了一会他的气色,又对陆通說道:“我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恰好遇上苏云青南下。他将那件事的原委告知于我,還让我劝你几句,尽早让這孩子下定决心进入织经司。贤弟,這可是我第一次从苏云青口中听到他对一個年轻晚辈不吝赞许,颇为难得啊。”
陆通登时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說着只望陆沉平安喜乐,但是能听到旁人发自真心的称赞,他身为父亲又怎会不开心?
陆沉面色恬静,心裡却隐约有些担忧。
织经司此番大获全胜,可谓斩获颇丰,但并不意味着从此便可高枕无忧。
内部的调查、北燕余孽的肃清以及人心的安抚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苏云青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解决這些問題,而他這般着急忙慌地渡江南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从過去那段時間的接触来看,苏云青应该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稍有成果就迫不及待回京城請功的人。要么是他的演技天衣无缝,沒有在陆沉面前露出半点破绽,要么就是他有不得不马上回京城的理由。
再联想到陆通先前的陈述,莫非朝廷中枢与织经司的斗争愈发激烈?
罢了,這些事距离自己太過遥远,平白操心亦是无趣。
两位长辈言笑晏晏,实则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陆沉身上,薛怀义轻咳一声,对陆沉道:“贤侄且坐。老夫与令尊乃是世交,不必這般拘谨。”
陆通亦道:“既然薛世伯发话了,你也坐下罢。”
陆沉道谢落座。
薛怀义又道:“你在伪燕铁山城染病之后,令尊便将病症說与老夫,然而当时寄回的书信裡语焉不详,终究還是要问问你自己,染病之初、之中、之后分别是甚么状况?”
陆沉想了想,徐徐道:“小侄于二月初五率商队抵达伪燕铁山城,当日便交讫货物。买家设宴相請,小侄便带着商号众人前往。那家酒肆名为清沉醉,一個略有些奇怪的名字,但内裡看起来十分正常,且是铁山城颇有名气的酒家。”
薛怀义道:“席间并无异常?”
陆沉回道:“小侄记不太清,按照随行之人的說法,酒宴上沒有发生别的事情。大概进行到半個时辰左右,小侄忽然昏倒,接下来便不省人事,一直到二月下旬才醒转過来。”
薛怀义沉吟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自身是否還有清醒的意识?”
陆沉道:“只有一些残存的片段,而且不怎么真切。恍惚中,小侄似乎能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谈话,又有人在谈论病情,但自己眼不能睁口不能言,而且后面完全陷入昏迷的時間越来越长。”
陆通面露神伤之色,此刻听着陆沉冷静的叙述,他仍然心有余悸。
薛怀义顾不上安慰老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继续问道:“你醒来时可否有离奇之处?醒来后自我感觉身体状况如何?”
陆沉缓缓道:“小侄不知道自己为何能醒来,仿佛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至于醒转后,小侄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只不過有很多往事想不起来。”
他沒有隐瞒细节,一方面是出于对陆通的信任,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也很想弄清楚原主染病的根源。
若真是染病倒也罢了,若是如他猜测的中毒,自己总得有個提防——而且也得为原主做些事情。
薛怀义微微颔首,继而說道:“老夫且先帮你诊脉。”
陆沉起身走過去,微微弓着腰伸出手,薛怀义探出三指,细心地听着他的脉象。
片刻過后,他对陆沉颔首致意,然后朝陆通說道:“贤弟不用担心,令郎已经完全康复,体内沒有任何隐忧。”
陆通松了口气,又问道:“兄长,他這场怪病究竟因何而起?”
薛怀义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陆沉,迟疑道:“贤弟,陆家這几年有沒有与人结怨?”
陆通一怔,旋即便领悟对方话语中的深意,摇头道:“兄长应知愚弟的性情,历来讲究与人为善和气生财。陆家确实有生意上的对手,譬如广陵城内的顾家商号,這些年就曾发生過一些矛盾。然而這都是生意场上常见的小事,应该不至于闹到這一步吧?”
越到后面,他的语气越显迟疑。
自古财帛动人心,陆家兴旺必然会挤压侵占别人的利益,日积月累之下,难保有人会恨之若狂。
薛怀义轻叹道:“其实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只不過贤侄這個病的表象,尤其是前期和中期的症状,令我想起一件很多年前的往事。”
陆通正色道:“兄长請說。”
“三十多年前,我因医术在旧都小有名气,得到当时太医院正的青睐,于是便将我收入门下。但我并未入太医院做事,因为不愿成日裡如履薄冰地替贵人问诊。或许是得益于先师的看顾,亦或是江南薛氏本宗的庇护,我终究是达成了心愿。既跟着先师学习医术,又可继续在民间行医,咳咳……贤侄莫要见怪,人老就有些啰嗦。”
薛怀义望向陆沉,歉意地笑笑。
陆沉恭敬地道:“能够听世伯谈论往事,這是小侄的荣幸。”
薛怀义欣慰地点了点头,接下来還是直入正题:“当年与先师研究世间怪病,他曾說起一种名为锁魂香的奇毒。此毒由数十种药性古怪的材料制成,可以将中毒之人变成活死人,绝大多数医者都查不出病因。病人表面上只是昏迷不醒,实则生机日渐流逝,直至彻底断绝。”
陆通倒吸一口凉气。
陆沉的神情亦凝重起来。
陆通沉声问道:“兄长,何人懂得研制此毒?”
薛怀义微微摇头,愧然道:“我行医数十年,从未真的见過這种毒药,一切所知皆是当年先师之言。他不曾說過這锁魂香的来历和解救之法,只当做奇闻轶事告知于我。对了,先师說過,锁魂香有较重的味道,哪怕是拌在菜肴中也会被察觉,必须要以烈酒佐服才能做到无声无息。”
清沉醉酒家……酒宴……
這几個词迅疾在父子二人脑海中浮现,陆通眼中煞气凛然,冷冷道:“果然是有人谋害!”
陆沉抬眼看着他。
薛怀义叹道:“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北地,若能亲眼看一看贤侄的症状,应该可以確認是否中毒。眼下只能推测,大概有六七成的把握。”
陆沉心中了然,无论哪個时代的医者都不可能将话說得太满,薛怀义說有六七成把握,实则基本可以确定原主中了那种名为锁魂香的奇毒。
陆通按下心中愤怒,对薛怀义說道:“還好有兄长解惑,否则愚弟会一直被蒙在鼓裡。只是這毒药如此凶狠,将来……”
薛怀义宽慰道:“贤弟莫慌。按照先师的說法,這锁魂香制作起来颇为繁琐,所需材料不易寻找,下毒的手段又很单一,往后只需要小心一些,不必太過担忧。”
陆通感激地应下。
片刻過后,薛怀义起身告辞,陆通和陆沉送至府门外。
两人旋即返回,陆通低声道:“为父马上派人去伪燕铁山城,将那個酒家和设宴請你的相关人等查清楚。”
陆沉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冷静地說道:“父亲,我觉得城内那個顾家也可稍作试探。”
父子二人目光交错,陆通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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