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子打兒子
當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家門前已經圍了好大一圈人,人羣中央是一棵歪脖子樹,鄧雲雷被綁着雙手吊在樹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條褲衩,踮起的腳尖只能堪堪好夠到地面。
這種姿勢本來就已經很難受了,而他的身上還佈滿了一條條指頭粗的鞭痕。
他家的大門已經被鏈子栓死了,門內不時傳來鄧雲雷母親與奶奶的拍門聲與哭喊聲。
“不要再打了……再打人就被你打死了……你怎麼這麼狠的心啊……”
“雲雷啊,你就跟你爹認個錯吧……”
即便如此也無濟於事。
鄧志林依舊面不改色地揮動這手裏的鞭子,就好像鞭打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塊沒有感覺的木頭樁子。
鄧雲雷被打得偏體鱗傷慘叫連連,但還是一臉倔強地咬緊牙關不願意說一句服軟話。
周圍的村民也面露不忍之色,來看熱鬧的小孩都被大人捂住了眼睛,卻沒有人站出來求情。
“住手!”
陳老師見此情形立馬就急了,跟護犢子的母雞一樣衝過去攔在了鄧雲雷前面:“你怎麼能打人呢!”
鄧志林也許是打累了,放下鞭子稍稍喘着氣振振有詞道:“我怎麼不能打,我是他爹,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了我教訓兒子!今天我就算把他打死了也是我的理!你給我滾開!”
我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場面,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這種老舊思想?
難道他以爲打死兒子不算犯法嗎?
羊臉子第一時間從藥箱裏翻出了傷藥,我和他徒弟一起將人放了下來,幾個村民本想着上前幫忙,被鄧志林一瞪又縮了回去。
羊臉子看着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嘶”了一聲道:“老鄧,你要再這麼打下去我也救不了了!”
我陰陽怪氣道:“我看鄧村長是因爲他剛纔掃了您的臉面這纔打人的吧,不然的話教訓兒子也是您的家事,在哪不是教訓啊,幹嘛鬧這麼大動靜把大家都引過來?是想讓鄉親們看看您有多威風嗎嗎?”
鄧志林並沒有想象中被戳中心思的惱羞成怒,而是用鞭子指着鄧雲雷冷笑道:“臭小子,我知道你就算再犯渾也沒那個膽子,說,那些事是誰讓你乾的,不說出來我還要揍你!”
說着有意無意地往我和陳老師身上瞥。
我雖然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事,但聽這意思怎麼好像是想牽扯上我們?
看來他是見剛纔沒能趕我們走,又開始出新招了!
栽贓陷害?
不過就爲了趕走我們幾個把自己的兒子打成這樣,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鄧雲雷嗓子都嚎啞了,眼神依舊不服輸:“是我一個人乾的,你有種就打死我!”
“那好,我今天就打死你!”鄧志林舉起鞭子又要開打。
陳老師趕緊攔住:“不管有什麼事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啊!”
“什麼事?那我就告訴你們什麼事,還是你教得好啊,讓這臭小子把後山的鎮鬼樹都給砍了!”
周圍一片譁然。
有些原本不知情的村民也開始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事兒……”
“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完了,才被破壞了夜祭,又出了這檔子事,山神爺爺不怪罪都不行了……”
“這頓打捱得不冤啊。”
“要不是村長呢,辦事就是公正,不會護着自己家的人。”
羊臉子本來想勸解幾句,張了張口,最終只是化成了一聲嘆息……
我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樹下放着鄧雲雷做的那把槐木凳子,連他昨天匆匆掩埋的剩餘的邊角料也被挖了出來。
“就因爲砍了一棵樹?”如果是幾天前我或許會一臉愕然地說出這句話。
但發生了這些事之後,我居然覺得已經不是那麼難以理解了。
在這個村子裏,但凡涉及山神的事情再誇張也不爲過。
最令我感到尷尬的是這一切並不是栽贓陷害。
說起來鄧雲雷砍槐樹還是我慫恿的,原本他是想着到山上隨便砍一棵的。
可這小子都被打成這樣了愣是沒有出賣我……
鄧志林眼瞅着鄧雲雷嘴這麼硬也無可奈何,最後只能任由我們將他送到了診所。
畢竟總不可能真將人打死。
這頓打也算給了村民一個交代以及警醒。
鄧雲雷身上的傷口很多而且遍佈全身,重的地方已經是皮開肉綻,只要躺下,不管保持什麼姿勢都會有傷口接觸到牀面,這段時間睡覺對他而言都是折磨。
不過雖然看着慘了點,好在沒有傷筋動骨,加上這小子還算皮實,只要後續不感染,養個十天半個月也就能好得差不多。
沒過多久他奶奶和母親也過來了,婆媳倆在鄧雲雷的病牀邊上哭成了淚人。
老人家一邊哭一邊絮叨着以前的事情:“他們這些姓鄧的骨子裏都是一個樣,死倔,怎麼樣都不肯認錯,當年他大爺爺就是這麼打跑的……”
我心裏一動,趕緊問道:“他大爺爺當年也是因爲冒犯了山神?”
“當年有個外人進山裏打獵,結果把後山的林子給燒着了,村裏組織了幾天的大祭,那時候他大爺爺不老老實實待在村裏總想往鎮上跑,被抓住後也是死不認錯,我記得當時被打得比雲雷現在還重,差點連命都丟了,他大爺爺傷好後就跑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鄧奶奶哭到後面沒力氣才被鄧母扶着回去了。
因爲怕鄧志林還在氣頭上再動手,兩人將鄧雲雷暫時託付給了我們。
我和羊臉子、陳老師商量了一下,這兩天鄧雲雷就先留在診所裏,情況穩定一些再回學校修養,陳老師留在這裏照顧他,我則回學校看着鄧雲輝。
現在這鄧家哥倆都成病號了,兩邊都離不開人。
誰知道等我回到學校時卻看見鄧雲輝變得活潑亂跳的,跟沒事人一樣,一點生病的跡象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覺醒來就好了,我就說嘛,咱這身子骨哪是一點小感冒能擊倒的?”他說着擡起兩個胳膊比劃了一個自認爲威猛的姿勢。
我吐槽道:“也不知道誰大早上嚷嚷着要回鎮上找家好點的醫院看病的。”
“我那是沒睡醒精神不好而已,你是不知道,我已經連着做了兩天的噩夢了,而且還是一模一樣的夢……”
“什麼樣的夢?”我問道。
他用浮誇的語氣將這兩天夢到的場景描述了一遍。
“你是說……你在夢裏聽見有人叫你的名字?然後你還應了?”
“是啊,那個夢太真實了,簡直是身臨其境!”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記得鄧雲雷說過的規矩嗎?我覺得你以後還是不要隨便應別人,就算在夢裏也一樣。”
他不以爲意道:“我纔不信這些呢,再說了,夢裏的行爲我怎麼控制的了?”
“人家之所以定這些規矩一定是有道理的,你想啊,這地方蟲子那麼多,誰知道它們會往哪裏鑽,你光堵住耳朵有什麼用?
等你晚上一說夢話還能順帶着喫頓夜宵,那些可都是高蛋白,說不定你回去一量體重還胖了兩斤呢!”
“別說了,我再也不敢說夢話了!”他連連擺手,一想到那條從耳朵裏掏出來的錢串子心裏就直犯惡心:
“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早上身體不舒服指不定就是昨晚吃了什麼有毒的東西……”
“明白就好!”
我知道他的異常絕不是因爲生病,也不是吃了什麼東西,而是被人喚魂導致魂魄不穩。
可怎麼又突然好了?
難道說羊臉子展露的那兩下子看似兒戲,實則暗藏玄機?
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鄧志林一直想方設法要將我們趕出村子,雖然前兩次都沒能成功,但他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而且我隱隱有種預感,接下來他要動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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