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姐弟临窗叙家常,诚邀公子赴家宴 作者:未知 一晃眼夏去秋来,十月十五這日,是谢知方的十岁生辰。 姐弟俩一個四月出生,一個十月,恰好差了叁岁半,去岁因着谢姨娘的事,阖家都沒有心情操办,今年添了新主母,一切又颇为兴顺,谢知真便坚持要为弟弟好好办一回宴席庆祝。 谢知方這半年像抽苗似的蹿高了一大截,瞧着比姐姐還要高上半寸,每日裡溜猫逗狗,胡天海地出去疯玩,人也瘦了不少,两颊上的软肉消失不见,瞧着倒有几分佳公子的模样。 用枇杷的话来說,少爷若是不开口,不上蹿下跳,和那些名满长安的世家公子也沒什么两样。 听见這话的时候,谢知方毫无形象地朝天翻了個白眼,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将手裡的秋梨吃得山响,笑话她:“臭丫头沒一点儿见识,爷学他们,根本不必费半分力气!可你去问问他们,能学出我两成精髓不能?”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模样。 几個丫鬟被他逗笑,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谢知真坐在窗边,借着光亮往将要完工的袜子上绣精巧花样儿,仪态娴静,朱唇噙笑,端的是一副美人图。 她飞针穿线,转過脸问弟弟:“阿堂,你喜歡竹子還是兰花?” 同色的丝线绣在白色的袜面上,若非定睛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偏偏她在照顾他的事上不分巨细,半点儿也不肯敷衍。 谢知方极受用姐姐无微不至的关心,贴到她身边打量精致的绣工,嘻嘻笑道:“都喜歡怎么办?姐姐肯给我做两双么?” 說着,他将自己吃了一半的梨子递到她唇边。 谢知真也不推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细细嚼了咽下去,笑道:“可以是可以,我先做好一双给你穿着,待把灵儿要的香囊绣好,再给你做另一双,好不好?” “你给她绣香囊做什么?”听到谢知灵的名字,谢知方陡然翻脸,“已是那么大的姑娘了,自己不会学?若是伤着姐姐的眼睛,我可饶不了她!” 說得就好像为他做袜子便不费眼睛似的。 谢知真好脾气地拿帕子擦去他嘴角的梨汁,避开這個话题不谈,又說回生日宴的事情上去:“阿堂今年想要什么礼物?你上次說有個新来的杂耍班子不错,我們便不請戏班子,請他们来助兴可好?” 她又一一說起打算邀請的亲朋好友:“咱们這次不請外人,只請些关系亲近的,坐在一块儿热闹热闹。前几日外祖母来信,說大舅舅不日要来长安述职,說不定正巧能赶上,母亲那边的亲戚也要发几张帖子,多走动走动,早日熟悉起来……对了,齐大夫人那边,要不要递個话?” “依着我的意思,实在不必如此麻烦,只要姐姐還像去年那样,亲手为我煮一碗长寿面,小弟便别无所求。”谢知方的嘴像抹了蜜,又夺過她手裡的袜子,给她揉手捏肩,“不過,咱们大半年沒办過什么像样宴席,借這個机会热闹热闹也不错。齐大夫人那边自然是要請的,别人我不敢保证,齐兄必会给我這個面子!” 他提到齐清程的时候,着意看了眼谢知真,见她粉脸微红,笑意不由加深,附在她耳边道:“我记得姐姐今夏做了两個扇袋,一個秋香色的,一個墨蓝色的,样式好看得紧。我心疼姐姐辛苦,這第二双袜子便不要了,把那两個扇袋与了我罢。” 枇杷嘴快,笑道:“少爷该不是貔貅托生的罢?成日裡净惦记着我們小姐屋子裡的东西,什么好物件儿都逃不了您的眼!如今早過了暑热的时候,您要扇袋做甚么用处?” “爷留着明年用不行?”谢知方理直气壮,毫无羞惭之色,又拉着谢知真的手臂耍赖,“我平日裡是拿了姐姐不少东西,可在外面淘换来什么宝贝,哪一样不是先送到姐姐屋子裡?這丫鬟皮痒该打,姐姐可得为我做主!” 谢知真教他缠不過,果然使绿萼找出那两個扇袋给了他。 却說這日下午,谢知方趁周老先生不查,优哉游哉地从秋香色的扇袋裡抽出象牙骨洒金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重又收回去,如是再叁,终于引起了两位同门师兄弟的注意。 林煊皱着眉道:“你又抽什么风?這么凉快的天气扇的哪门子扇子?” 他看清谢知方腰间挂着的扇袋,立时明白過来,冷笑道:“又来炫耀了是吧?不必多說,那扇袋十有八九又是你姐姐做的。谢知方你幼不幼稚?” 齐清程闻言认真看向他腰间,见那扇袋做工精致,上绣闲云野鹤,說不出的自在闲适,难免想起那惊鸿一瞥的红衣美人,一時間看得入了神。 将他的反应一一收在眼底,谢知方和林煊又拌了几句嘴,听见周老先生咳嗽了一声,方才安静下来。 课后,他留住齐清程,邀請对方参加自己的生辰宴。 齐清程自然答应,温言道:“我那裡正好有一套文房四宝,說不上多好,倒都是古物,或可放在案上把玩一二,還望谢兄弟不要嫌弃。” 他說得谦虚,可齐国侯府出来的物件,怎会是凡品? “這怎么好意思?”谢知方单等他這句,闻言立刻顺杆往上爬,从袖内的暗袋裡摸出绣着青云白鹭的扇袋,“礼尚往来,這件小礼物便送给齐兄罢。” 齐清程见這扇袋除了颜色和图样不同,绣工之精巧和他腰间的那個如出一辙,已经猜到出自谁的手笔。 谢知方年纪小,考虑不够周祥,他却是经過严格教养的世家公子,对于女子所绣之物,本该婉言拒绝才是,不知怎的在這时竟犹豫起来。 “齐兄怎么不接?”谢知方纳罕道。 齐清程又往他手裡看了两眼,实在难抵這诱惑,便拱手道:“既是谢兄弟一番美意,为兄便却之不恭了……” 他說着,正要接過来,谢知方忽又将扇袋收了回去。 迎着齐清程疑惑的目光,他笑得无辜又无害:“瞧我這脑子怎么忘了,這原是我姐姐绣给我的物件儿,女子之绣作关乎大体,不宜外流,是我考虑不周,且等我改日另寻合适的礼物回赠齐兄罢。” 齐清程口中道不妨,脸上却露出遗憾之色,谢知方只做视而不见,将扇袋重新塞回袖子裡。 其实,他本来是真的打算将扇袋送给齐清程的。 可不知怎的,想起姐姐花费在這样东西上的辰光和心思,又觉得就這么随随便便送出去,未免可惜。 罢了,留到明年夏季,自己用罢。 ———————— 谢知方:姐姐這么好,嫁给别人未免可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