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黑市
“是肮脏的地面人。”
“捡垃圾的。”
他们這样說。
桑素沒放在心上，她现在的心神都在那第三個人身上，她问阿一:“我听他们的描述，满脸胡子，眼睛浑浊，怎么有点像是老李头？”
阿一沒回她，他抿着唇，耳朵微动，小表情有点委屈。
桑素:“阿一？”
阿一回過神来，肯定道:“就是老李头，地面上住着的除了我和老头還有你，就只剩下他了，加上垃圾场被封，這些废弃区的人也不会上去捡垃圾，基本可以确定了。”
“那他来地下城做什么？”
阿一:“我不知道。”
桑素拧眉思索，她总觉得沒這么简单，她前些日子才坑了老李头一把，按阿一這种說法，地面只有四個人，他很容易能猜到是谁下的手。
而他现在去了地下城——
桑素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城，金属搭建的大门前有机器人在巡逻，旁边還有许多黑甲士驻守，其中一個黑甲士掏出一個遥控器，那大门缓缓打开，一個满脸胡子的人从裡面走了出来。
桑素拉着阿一躲到了最近的一所废弃房屋拐角，她捂住了阿一的嘴，偷偷看着大门的方向。
老李头从那裡出来了，他身后還跟着一列黑甲士，他们一路小跑，看方向是去电梯。
废弃区的居民看到甲士们，纷纷躲回了自己的屋子，桑素抱着阿一，就近躲在了一個铁皮垃圾桶的后面。
等那阵脚步声過去，她才放开阿一，轻声问他:“你房子裡沒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吧？”
阿一有些不明所以:“沒有啊，怎么了？”
桑素松了口气，她怀疑那列黑甲士是冲着自己去的，老李头见過她真正的样子，又涉及了這群贴寻尸启示的黑甲士，她不得不這样怀疑。
但现在她和阿一在這裡，屋子裡也沒什么贵重的东西，倒沒有什么好担心的。
“沒什么。”桑素道:“走吧，我們赶紧把
东西卖了。”
阿一点点头，仙人掌已不知被桑素丢去了哪裡，两人前往城门处，等阿一如法炮制地给了守门的甲士几管营养液，他们才算是被放了进去。
漆黑金属后面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如果說地面上是原始社会，那這地下城绝对先进了几千年。
遍布的照明的夜灯，在空中飞的巡逻机器人，随处可见的运输带和清理机器人，以及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的各色人群，虽然都是平房，但桑素毫不怀疑，在房子的地下，說不定還有几十层建筑。
這裡的人和阿一不一样，他们很白，衬得阿一就像是一颗卤蛋，整体呈现出来的，也是桑素沒有被囚禁前所见到的社会风貌的样子。
但是桑素却不喜歡這裡，无他，她的精神力被禁锢了。
“走，咱们快去黑市卖东西。”
她扯了阿一一把，居然沒扯动。
小孩抱着路边的一個清理机器人，神色上满满的不愿。
“怎么了？”
阿一:“我不去黑市。”
他把黑箱子往桑素怀裡一塞，道:“你去黑市卖掉它，我還有别的事情要干，到时候我們就在老头的店那裡集合。”
他說完這句话就跑走了，徒留下抱着黑箱子的桑素一头雾水。
黑市，她找不到啊。
桑素陷入了沉思，然而就在她沉思的這么几秒钟，先前被阿一抱着的清理机器人已经转着脚走了過来。
“检测到有害垃圾，即将进行清理。”
大大的扫帚一样的东西打在了桑素腰间，将她打得一個踉跄，她逮住了清理机器人的扫帚，将它扯了過来:“你知道黑市怎么走嗎？”
“检测到有害垃圾，正在进行清理。”
桑素:“……”
啊啊啊她這個暴脾气忍不了。
桑素狠狠丢开了扫帚，走了几條路才找到一個引路机器人，然而看着机器人显示的地圖，她又犯了难。
黑市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叫黑市呢？人家肯定得有個正经名字。
但是按照阿一的說法，這裡有全联邦最大的黑市，那么毫无疑问，選擇最大的那個交易市场就行。
桑素看了看地圖。
花花市场。
确实是個正经名字。
桑素循着地圖上的路线走，一路上遇见她的人无
不主动让开五步，给她腾出空间来。
她绕着七拐八拐的路，最终走到了花花市场面前。
這個地方虽說名字叫市场，但装修得却如同一個交易所，大门是金子的，门上面的牌子是钻石的，就连台阶都是d级金属，看着就很有钱。桑素踩上了台阶。
“垃圾人，你想干什么？”两個守门的人拦住了她。
桑素理所当然道:“我来卖东西。”
“卖东西去那边那個地方，這裡是花花拍卖行，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
其中一個守门人指着对面的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那裡沒有门，看着很阴森，一点都不有钱。
桑素犹豫了一下。
就在她犹豫的时刻，一辆白色的古式轿车在台阶下停下，两個守门的人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這個人一定很有钱，总所周知，這种古玩是只有世家贵族才能玩得起的，一般人家要是得到這种古式轿车，怕都会供起来。
她看见其中一個守门人按了一下手上的按钮，然后口中嘟囔了几句话，而另一個守门人躬下腰，在手上戴上白手套，然后拉开了门。
先出现的是一條白皙的小腿，紧接着是水蓝色的长裙，一個长得很清纯的女孩从车上走了下来。
“白小姐，您可算是来了，主管马上過来。”
他伸出手想去搀扶這個女孩，却被她淡淡地无视了。
以女孩为首，一行人往拍卖行裡走，這时一個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急匆匆从裡面赶来，他脸上有两撇八字胡，說话时一抖一抖的:“白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少爷已经在等您了。”
桑素听见那個白小姐对八字胡男人說:“你们安少有将我嘱托他的事情吩咐下去嗎？你们有认真去找嗎？”
她還想再探头去看，仔细听听，两個守门的人就将她的视线挡住了。
“垃圾人，快去你该去的地方，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桑素踮起脚往裡面看了几眼，几個人已经转過拐角，她看不到了，她失望地收回眼神:“刚刚进去的是谁啊？”
守门人:“是你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大人物。”
桑素把黑箱子放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听你们叫她白小姐，她是谁啊？”
守
门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個人手上拿出电棍，兜头就要往桑素身上打。
桑素连忙打了個滚，电棍打在黑箱子上，发出劈裡啪啦的声音。
感应到电流的清理机器人飞速滚了過来:“发现有害电流，即将进行处理。”
趁着這個间隙，桑素抱起黑箱子就往对面那個黑漆漆的洞口跑。
只听得背后几声痛呼，大扫帚狠狠打在了守门人身上，引得他发出尖叫:“早晚有一天，要叫老板取消掉這批清理机器人，嗷。”
桑素想，与這守门人的异想天开相比，那還是中彩票更容易一点，虽然她从来不买彩票。
她就躲在洞口裡看着两個守门人被打的糗样笑，浑然不知一個苍老的背影已经站在她身后。
“小姑娘，你要卖点什么？”
……
阿一正避着城市裡的清理机器人走，他曾被机器人当做垃圾打過，那大扫帚加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他挨過两回就学乖了，方才被桑素吓得抱住清理机器人纯粹是不得已。
再說，去黑市和被清理机器人打這两個选项，正常人都知道怎么挑，那当然選擇被打。
阿一往地下城的东边走，他即将去的目的地并不是個安全的地方，因此，哪怕他還沒有到达，他手上也急出了不少冷汗。
他将汗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原本黝黑的手掌上多了些黄色，更脏了。
他抿了抿唇。
地下城他很熟悉，他小时候在這裡生存過一段時間，等到后来，爷爷将他带去了地面。
地面很热，但那却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的时光。
无论是過去的他還是现在的他，在這座城市的眼中都犹如害虫，区别不過是他過去是母亲的吸血虫，而现在则是生活在垃圾中、和腐尸为伍的蛆。
可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将整個時間线拉长，在宇宙的眼裡，人类也不過是渺小的虫子，或许连虫子也不如，不過是灰尘而已。
他实在不知道那些人的自大从何而来，他也沒有能操控他人想法的能力。
自以为是，便让他们继续好了。
阿一其实一直瞒着桑素一個事实，他知道她不正常，他小时候也学過網络教育，跟着老头后也学习了辨认人死活的方法，在沙漠裡，在這個杀了人不会犯罪的地方，他捡她回来时，是确定她确确实实死了的。
他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谨慎到了极致。
而她现在又活了。
阿一走到了他想到的地方，城卫处，他觉得他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他深呼吸一口气，对着桌后看不清面容的甲士道:“长官，我要举报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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