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在能挑選樂章演奏的環節,簡寧都挑了跟簡夕一樣的樂章。
她就是要簡夕知道,我不僅要贏過你,還要用你擅長的風格打敗你。
半決賽爲期五天,爲保證賽制流程不出錯,比賽之前還要進行彩排。
簡寧在彩排的時候的表現並不出彩,甚至可以說是平平,簡夕知道這不是簡寧應有的水平,她更緊張了,她不知道正式比賽的時候,簡寧會爆發出怎樣的實力。
這樣的緊張一直保持到簡夕上場那天,她一直記得簡寧那天對她說過的話。
她說,她永遠也贏不過簡寧。
但,怎麼可能?她有漂亮的演出經歷和學歷,她還打算多攢些獎項,爭取跳到國家級的交響樂團去,她簡寧可什麼都沒有。
這樣想,她的底氣突然足了些,她的小提琴技藝純熟,再難的曲子她也能流暢演繹,她不可能比不過簡寧。
進行一番心理建設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了半決賽的表演。
攝像機對準着她。
她的精神高度緊張,獨奏過後是協奏,她排除一切雜念,眼前只有樂譜,她只需要演繹,演繹,把樂譜精準地演奏出來。
藝術這種東西,投入進去時間就會過得非常快,普通人欣賞文學,影視,歌劇等等藝術作品,經常一回神就過去了幾個小時,對熱愛小提琴的人來說,聽別人長達一個小時的比賽作品,也並不是多麼疲憊的事情,因爲每個人演繹的風格是截然不同的。
簡寧在心中爲在她之前上場的那些人在心裏排了個大概名次,但她拿不準,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愛的風格,她不知道那些評委會更側重什麼。
輪到她上場時,她儘量讓自己忽略坐在評委席最中間的那一位。
如果他不是比賽評委的話,她一定不會這樣緊張的。
換句話說,有他在,很影響她的比賽狀態。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越是關係根深的人,再見面就越是尷尬難堪,或者說,有多親近,就有多生疏。
但如果讓她重選一次,在她明知道他會當評委的情況下,她還會不會來參加比賽。
她想,她還是會來。
她不會再爲了任何人放棄。
她已經明白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獨奏之後是協奏曲,協奏部分需要表演的是莫扎特。
簡寧最開始入門小提琴,就常練莫扎特的曲子,因爲他的曲子聽起來簡單,活潑,像一個天真的孩子。
後來練得多了,她又嫌莫扎特的曲子太簡單,開始偏愛貝多芬,肖邦等大師的作品,她認爲只有華麗的樂章才能體現出絃樂的美妙,展示她的精湛技巧。
十幾歲時的簡寧也很喜歡“炫技”,覺得自己天分高,那些不好學的小提琴技巧她輕鬆就可以掌握,當初她學到揉弦,四指揉弦對她來說也跟玩兒一樣。
是後來鄭克己成爲她的小提琴老師之後,在他的教導之下,她才明白,對於一生勞碌漂泊的莫扎特來說,在那個作曲風格必須在固定條框裏的時代,他能堅持創作出讓人愉悅明亮的曲子,是多麼的純粹和艱難。
他像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小孩子,又或者說,在經歷了一生的潦倒困苦之後,他仍然選擇用最乾淨的風格去創作音樂。
莫扎特永遠都是莫扎特。
是鄭克己讓她明白:大道至簡。
再之後,簡寧自己的演奏風格也開始轉變,不再追尋那些華麗的技巧,在鄭克己的講解下,更深層次去領會音樂背後傳達的精神。
可以說,沒有鄭克己,就沒有現在的她,他對她的影響太深了,莫扎特對她來說也具有深刻的成長意義。
而現在,她要在鄭克己面前表演莫扎特,這種滋味……
簡寧摒除雜念,放空一切,開始了莫扎特協奏曲的演奏。
曲子一出,閱選手無數的評委們立即感受到了難言的舒適。
在這一刻,小提琴就是小提琴,是平平無奇的器具本身,而演奏音樂的那個人,纔是值得關注的關鍵。
簡寧在大師創作出的明朗樂聲中,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莫扎特本人的生平。
他疾病纏身,遭受勢力迫害,戀愛失敗,才華埋沒,父母離世。
但這些沒有打倒他,他仍在堅持創作。
她開始想起自己。
虛僞的繼父;爲了討好繼父一家,總讓自己忍讓的生母;還有討厭的繼姐。
被迫放棄的夢想,並且因此,和生命中最敬重的人再也不相往來。
在這一刻,隔着不同的世紀和時空,她卻和那個孤苦的靈魂得到了共鳴。
坐在正中間的鄭克己握着鋼筆,看着臺上專注演奏的曼妙身影,向來平和溫潤的眼神,終於生了波瀾。
長大了,也變漂亮了。
這時,旁邊的女評委轉過頭來,低聲微笑地說:“果然是你教出來的學生,zheng.”
“會嗎?”鄭克己也露出禮貌的笑容。
女人棕色的眼眸柔和地注視着他:“你們的風格很像,看到她,像看到當初的你在臺上比賽一樣。”
鄭克己重新看向臺上,沒說話
。
“真羨慕你,能收到這樣的學生。”她不掩藏自己的豔羨,“她會成爲你的驕傲,zheng.”
鄭克己微笑着說:“她一直都是。”
半決賽第五天,所有選手錶演結束。
評委在統計過分數過後,公佈了半決賽的結果。
結果是從最後一名開始公佈。
每唸到一個名字,衆人心裏先是一鬆,緊接着又會開始忐忑。
被唸到的人或以平靜掩飾內心,或是直接展露自己的失落。
而還在等待的那些人,心裏也並不好受,他們無一不是對自己高要求的人,都在祈禱自己名次更高一點。
簡夕更是萬分緊張。
除了對名次的渴望,更多的,還有簡寧帶給她的壓力。
她不想輸給簡寧。
在公佈了十一個名字之後,簡夕暗暗鬆了口氣,只剩一個名額了,其他還沒被唸到的人,就都是能進決賽的了。
現在還沒念到她,那她能進決賽的可能很大。
正這樣想,拿着麥克風的評委念出了第十二個名字。
“第十三名——”他皺眉,拼讀出她的名字,“xijian.”
簡夕:“???”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評委,盯緊他手裏的名單。恨不能衝上去親眼看看,是不是寫錯了?她也不圖什麼太高的名次,哪怕是第十二名呢?
可這裏是比利時,不是她的家,她沒法這麼做。
等等,聽到現在都沒有簡寧的名字,那她豈不是進決賽了?
簡夕的拳頭一下子捏得很緊,那天在街道上簡寧對她說過的話再次浮現在她腦海。
難道她真的贏不過簡寧嗎?
不,不可能。
評委一直在向下念,簡夕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簡寧的名字,她越是等,心就越涼。
“獲得本次半決賽第一名的選手是——”
評委掃向臺上酒紅色禮裙的女孩,微笑着念出她的名字:“ningjane.”
掌聲雷動。
所有人都在鼓掌,用羨慕,欽佩的眼神看向簡寧,全場的人都在看她。
這是她應得的,屬於強者纔會收穫的注視。
如果簡寧真的是太久沒有摸琴,過來參加比賽,她或許會爲這樣的場合激動。
但她跟着周婧儀叔叔的樂團多少演出了十幾場,對待這些,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她配得上這樣的掌聲。
在一派祥和的氛圍裏,簡夕到底忍不住,憤憤不平地站了出去,指着簡寧用英文大聲道:“不公平!這個比賽結果根本不公平!”
鼓掌聲稀稀落落停下,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疑惑地看着簡夕。
方纔公佈結果的評委冷靜地看着站出來的簡夕,握着麥克風,問:“你認爲哪裏不公平?”
簡夕生怕所有人聽不見似的,說:“她是haggizheng的學生,誰能保證zheng不會偏心自己的學生,故意給她打滿分,讓她贏得比賽?”
簡寧看到簡夕這麼瘋,她已經有些替簡光啓累了。
驕縱女兒驕縱成這樣,在國際比賽上都敢放肆,是生怕自己不在國際上出名?
那個美籍華裔過去拉簡夕,說:“jane的小提琴水平確實在我們之上,不知道其他選手怎麼想,但在我這裏是心服口服的,我的確比不過她。國際比賽有攝像機記錄,比賽過程也會在全世界的視頻網站發佈上線,搬運,這麼高的透明度,應該不會有作弊行爲。”
那評委示意攝像停下,這纔開口:“很高興你對大賽的監督,對於你提出的質疑,我代表官方,可以對你解答。”
他說完,低頭在桌上的一頁頁紙張中進行翻找,翻了幾張後,他的手一停,抽出一張紙來,輕輕一抖。
“六位評委的評分都在這裏,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就是你們的得分。也就是說,zheng打滿分會被去掉,他的評分是不會被計算的。”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比分只差,差距這麼微小的情況下,控制評分的難度有多大,我想應該無需說明。”
“最後,我需要說明的是,zheng給ningjane的打分只有分,是所有評委中的最低分,他沒有如你所說的那樣偏愛他的學生,相反,他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嚴格。如果他以對別人的要求來爲jane打分,你應當知道,jane的得分應該不止。”
“這位選手,還有什麼疑問嗎?”
評委說完這些話,就讓人把評分表送到了簡夕面前,讓她親眼看過。
但簡夕沒有看。
也不必再看了。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雙手在身邊用力捏住,咬着牙根,承受所有人那無異於凌遲一樣的目光。
但這只是她以爲。
事實上沒有人看她,所有人都在震驚地看着簡寧。
haggizheng會不會給他的學生打高分這件事,他們不是沒想過,但也只是短暫地想想。
像zheng這樣的大師,應該更公平纔是,不會出現徇私舞弊的情況。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他不僅沒有徇私舞弊,甚至還給自己的學生打了低分。
在zheng刻意打低分的情況下,她都能拿第一,
就像這位評委說的,要是zheng正常給分,她的分又有多恐怖?
這樣趨近滿分的得分,在國際大賽上,似乎只有當年的zheng拿到過這樣的殊榮……香滿路言情聲明:本站所收錄作品收集於互聯網,如發現侵犯你權益小說、違背法律的小說,請立即通知我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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